神造之神,是族羣升格後的最高傑作,耗費近百年,動用了數不清的物資,才最終實現的奇蹟。它被視作族羣對魔力掌控程度的一大飛躍,也是摧毀天海界的唯一手段。
此話一出,聖座中出現了短暫而詭異的沉寂。
海克佐德有那麼瞬間想要收回自己的話,不過一想到戰局有可能走向最可怕的結果,它生生忍住了自己的衝動。
它必須爲族羣的延續而負責。
過了片刻後,王毫無起伏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記得這個問題上次已經談過。你應該知道,神造之神對於我族來說意味着什麼。”
“戰勝天海界的希望。”天穹之主點點頭,“但也僅此而已。”
“什麼叫僅此而已?”血腥終於忍耐不住,低吼出聲道,“先不說解除浮游的限制後,我們完全可以憑藉它反攻天海界,就算將它投入東線的戰場,那也能給大幅減輕防線的壓力!而這意味着千萬族人和百萬戰士的生死,你說它不過僅此而已?”
“先是你的天才部下要求族羣全力以赴,現在你又要調遣神造之神去對付蟲子,還真是心意相通啊。”假面冷笑起來,它環視聖座中的衆人,“不知道你們有什麼看法?”
“……恕我難以認同,”憎惡之心簡短地開口道。
其他大君也紛紛表達出了否決之意。
唯有沉默之災一語不發。
對於這樣的局面,海克佐德早有預感,它知道此事太過重要,哪怕單獨告知王都不行。這也是它決意申請召開聖座會議的原因——如果不能在這裡達成共識,它所做的一切將毫無意義。
人類現在像極了第一次神意之戰後的它們。
通過吸收傳承,族羣獲得了難以想象的提升,各種新式的魔力技術噴涌而出,幾乎每隔數十年,就會發生一項大的變革。晉升率大幅提升令初升體不再罕有、共生體的開發使得一些劣等無魔者也能成爲戰士,對魔石的利用也是在那個時期普及開來。這些成果亦在第二次神意之戰中反映出來——即使天海界同樣獲得了不亞於它們的升格,它們仍只用了三十年不到,就將人類趕出了曙光境。
如今命運似乎站到了人類一邊。
而且他們的變化速度比當時的族羣還要快——從投降的貴族口中可知,十年前灰堡和其他王國並沒有什麼兩樣,而當今的灰堡之王,溫布頓家族的四王子更是不值一提之輩。
因此任何猶豫和拖沓都會讓對方變得更強大。
它必須讓所有人意識到這一點。
“西線戰役至此已經失敗了。”海克佐德深吸了口氣,它完全能想象到血腥和假面會露出怎樣的嘴臉,不過爲了族羣的未來,它已將個人的得失置之度外,“雖然我族仍佔據着人類兩個王國的領地,但已沒有餘力再推進下去——僵持意味着我們很難在短時間內得到傳承碎片,這和失敗沒有任何區別。”
“你說什麼?”假面訝異道,“那可是一支數量超過十萬的軍隊,更別提還有不少共生體了!怎麼可能會輸給那些蟲子?”
“你在欺騙王嗎!”血腥征服者衝着天穹之主張開了血盆大口,“不久之前你還說西線進展一切順利,我族已順利踏上人類的土地!生命浮游覆蓋的領域,你現在跟我說沒法戰勝蟲子?簡直可笑至極!”
“厄斯魯克曾給過我警告,但我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正如你們此刻對待我的警告一樣。”它緩緩說道,“畢竟語言很難描述西線所發生的一切,想要了解這些,你們還是用自己的眼睛來看好了。”
隨後海克佐德向王低下了頭。
讓王讀取記憶,這是它以前決計不願做的事,只不過走出這一步後,它已沒有別的選擇——至於那些小小的、無心的過失之言,王應該不會計較纔是。
誕生之塔上的眼睛一齊睜開,陰冷的感覺剎那間涌入腦海,海克佐德強令自己敞開意識,默唸着我對王絕對忠誠,任由那股暗流涌遍全身!
空中飛行的鐵鳥、從天而降的火雨、巨大且明亮的火球、以及從極遠處射來的神石弩箭……一幕幕畫面輪流浮現,它彷彿又重溫了一遍與人類作戰的經歷。
陰冷感消失後,衆大君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海克佐德知道,它們也跟自己一樣,親自品嚐了一番被人類伏擊、離死亡僅有一線之隔的感受。
連腳下涌動的霧海,都變得激盪了許多。
儘管厄斯魯克曾報告過人類戰爭兵器的變化,但任何文字都比不上身臨其境的體驗,沒有超凡之上,也沒有魔力儀器,僅僅是一羣無魔者駕駛着古怪的金屬造物,加上幾個女巫的配合,就切實威脅到了大君的性命。
“那真是……蟲子能造出來的東西?”假面不敢置信道,“我感受不到上面有任何魔力的存在——”
“事實上,這正是他們的特點。”海克佐德知道,它唯一的機會來了,“人類的實力不能再以數量稀少的女巫來衡量,而應該將所有無魔者也計算在內。並且有了這些東西后,原本脆弱的無魔者在戰鬥力上已並不比原生體要差上多少,甚至有可能對初升體、高階晉升者造成威脅。”
“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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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問各位,即使動用神造之神,你們有把握在十年內攻陷天海界嗎?”
答案毫無疑問是否定的。
神造之神只是反攻的必要手段,卻不是獲勝的唯一條件。天海界同樣作爲升格種族,在自己的領地上能爆發出多大的力量誰也說不準。本來最初的戰略方針便是一邊堅守黑石域,一邊吞下人類的傳承碎片,令族羣達到一個新的層次後,再通過神造之神一舉摧毀天海界。
“就算全怪在我身上也沒有關係,但如今西線失敗已成定局,這是無法迴避的事實!”海克佐德將聲音猛地提高了一截,“如果不求改變的話,十年後我們恐怕不僅沒法反攻天海界,連人類也不一定能取勝!最終的結果就是族羣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徹底消亡,難道神造之神比這還重要麼!”
“這不過是你一個人的判斷罷了——”血腥咬牙切齒道。
“當然不是。”
“難道你又想提厄斯魯克?”
“不,”天穹之主停頓片刻,“我指的是夢魘大君。”
既然下定了決心,那麼小小的欺騙也是爲了忠誠,在這種時候,它已不可能回頭。“我不清楚瓦基裡絲到底在意識界裡發現了什麼線索,以至於它會拋開前線的戰事而選擇冒險,但在最後一次深入意識界前,瓦基裡絲親口告訴我,它已越發傾向於沉默之災的猜測——人類恐怕已獲得了某種傳承。”
血腥愣在座位上。
聖座中一邊倒的局勢被撬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