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不禁默然。
她知道伊蒂絲說得沒錯，倘若坑真有那麼深，掉下去的下場可想而知；如果答案是後者，魔力被什麼東西干擾了的話，情況則更加複雜——坑底只是恰好存在大型神罰之石還好，萬一是敵人佈置的陷阱，對救援者來說就太過危險了。
那些來去無蹤的鐮刀異獸，以及吞噬了魔鬼石塔的蠕蟲載體，都有可能藏身於這座大雪山之中。失去了夜鶯與希爾維的預警，以及第一軍的掩護，就算是神罰女巫也不見得能將芙蘭順利帶回來。
小姑娘深吸了口氣。
不過探險本身就是充滿危險的。
一個合格的探險家不應該對同伴見死不救。
“讓我下去看看吧，”她走到爭執雙方的跟前，“不管接下來要怎麼做，先得探明洞底的情況。”
“你的能力是……”那名金髮的男子轉頭問道。閃電記得對方的名字似乎叫愛蓮娜，儘管身軀爲男性，靈魂卻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塔其拉古女巫。
“飛行，”她敲了敲頭頂的護目鏡，“這種情況下我去探查比你們更有優勢。”
“這不是方不方便的問題，”愛葛莎皺眉道，“萬一洞底無法使用能力，你要怎麼回來？陛下說過，這次搜索決不允許單獨行動，不管是女巫聯盟還是塔其拉，都必須在第一軍的配合下穩步推進。”
“在我的腰間吊上一根繩子就好，”閃電將自己的想法托盤而出，“如果真是神罰之石製造的禁魔區，我也不會有什麼大礙。只要你們發現繩子垂落洞壁，直接將我拉上去就行。”
探險家不放棄同伴不代表魯莽行事，她小時候聽父親說過許多驚心動魄的突發事件，只要處置得當，大部分意外都能化險爲夷。
哪怕沒有魔力，她也依然是最傑出的探險家！
“讓我跟着去吧，”夜鶯插話道，“迷霧世界裡沒有上下之分，我可以輕鬆在峭壁上行走，就算有敵人出現，我也能第一時間掩護她返回。”
“這和單獨行動有什麼區別？”溫蒂連連搖頭，“萬一下面是陷阱，你們兩人根本顧不過來，別忘了這世界上還有像高階魔鬼那樣強大的敵人！”
“我們絕不會丟下芙蘭不管，如果你們不去，我們就自己去！”愛蓮娜沉聲道。
“四百年的時間讓你忘記了服從命令的重要麼？”愛葛莎的聲音也嚴肅起來，“我以塔其拉高階女巫的名義，要求你不得擅自行動！”
“……”聽到這句話，所有神罰女巫都沉默下來，愛蓮娜咬了咬嘴脣，最後還是向後退出兩步，按胸行禮。
“你們沒必要爲這種事情爭吵，”伊蒂絲忽然開口道，“按照陛下的囑咐，探索行動必須三方協同進行，所以只需把第一軍送下去就好，不是麼？”
“你找到下去的路了？”第一軍負責人布萊恩愣道。
“我沒有找到路，不過我找到了這個，”她指了指洞口邊的一處峭壁，在火把的映照下，巖壁上出現了閃爍的光點——那是流水所折射出來的粼粼波光。“那艘用來熬粥的水泥船上有一套升降設備，我經常看到他們直接從其他補給船上把食物吊過來，而不是靠人手搬運。”
“啊……你說的是那套吊籃系統，”布萊恩點頭道，“它的確能一次搬運大量的貨物，不過得靠蒸汽機來驅動……”
“所以說，我們只要把船上的機器搬到這裡來，就可以同時運送兩個機槍班組，配合女巫一起進入這個深坑。”伊蒂絲一字一句說道，“繩索的長度可以通過接駁延伸，沉重的機器對於神罰女巫來說應該也不是問題。這兒有水，便能一直保證它運轉，陛下所要求的後撤通道亦可滿足。唯一的問題是如何將它拆下來，第一軍應該有人能做到這一點吧？”
布萊恩猶豫了下，“如果只是拆下來倒沒問題，可想要再裝回去就……”
“那也只是損失一條船和一臺蒸汽機而已，”伊蒂絲挑眉道，“加起來不過五六百枚金龍，你覺得陛下會如何選擇呢？”
五六百……閃電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這已不算一筆小數目了吧？
布萊恩沒有思索太久，很快便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們馬上就能得到一臺蒸汽機。”
……
半個時辰後，坑洞邊便多了一臺轟鳴的機器——吊籃系統的懸臂被搬過來後發現難以固定在岩石之中，乾脆捨棄了這部分設備，只取用絞盤作爲收放工具。蒸汽機的飛輪帶動沉重的絞盤來回旋轉，將一節節麻繩徑直送入大坑。爲了避免巖壁磨斷麻繩，愛葛莎召喚出堅冰包裹在洞口周圍，令繩子能夠順滑的上下運動。
麻繩末端連着一個碩大的鐵籃，足以搭載六到八人及兩挺馬克一型重機槍，即使女巫失去戰鬥能力，機槍組也能提供強大的火力掩護。
第一批乘坐吊籃的人選爲愛葛莎、愛蓮娜與六名第一軍士兵，閃電和夜鶯伴隨行動。
當升降裝置調試完畢後，衆人緩緩沉入深坑中，頭頂的火光愈發黯淡下來。
閃電繫着繩子，飛在洞穴中央靠下的位置，爲身後的人引路。麥茜不在身邊讓她稍微有些不適應，不過雪山外總得留人看守，比起監視邪獸的動靜，她還是更想解開地底遺蹟之迷。
每下降十餘米，她便會朝身後望去。
哨卡的火堆幾乎已被黑暗掩蓋，唯一亮着的是吊籃中的兩顆發光魔石——柔和而穩定的光芒映照出了一條淡金色的“緞帶”，那是愛葛莎在巖壁上一路留下的冰層。堅冰填補了崎嶇不平的山石，使其成爲了一面平整的鏡子，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一行人平穩的下落。
大約飛行了近百米後，閃電的心一點點沉到了底。
普通人從這個高度摔下來的生還機率微乎其微，唯一能寄希望於的，只有吞噬蠕蟲載體的生命力特別頑強這一點了。
就在這時，她注意到腳下出現了一片異樣的反光。
光線十分暗淡，像是黑幕睜開了它的眼睛一般，宛如一條閃爍的細縫。閃電利用發光魔石向上方打了兩個信號，屏住呼吸加速下墜，接着踩在了一塊堅硬而光滑的磐石上。
她彎下身子，輕輕觸摸“地面”，黝黑的石頭表面宛如晶體一般光整，墨色的回光中夾雜着一抹化不開的赤紅……
她見過這東西。
那是魔鬼營地裡的巨大黑石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