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狗的並不只有當初的誓言, 宋真挫敗的垂着肩。半晌,才咕噥似的說了一句:“舅舅,我想彌補她。”
“人是要往前看的, 她已經走出那麼遠了, 你還站在原地要去彌補, 到底是你需要彌補還是她。”站的遠的人看的清, 呂存譽回想當年事情的經過的時候也曾有過後悔。
他不應該因爲這唯一的侄子站在自己家門口一夜就放低了自己的道德標準, 揹着自己親妹子,利用職權幫他將那個已經被判無罪的教授送進監獄。還有更早以前,宋真因爲那個女孩與人打架, 失手將對方打進了醫院,從業三十年不肯違背操守的人第一次爲了這個唯一的侄子妥協了。
他讓幾個小警察去找了與宋真同夥的另一個姓屈的男孩, 以職權威脅讓人替他擔了責任。這件事一度讓他糾結不堪, 甚至懷疑自己從業的資格。十幾年過去了, 呂存譽依然愧疚不已,他後來每年都會給那家人一些錢, 但也只是短暫的自我慰藉罷了,結下的疙瘩始終沒辦法解開。
呂存譽是宋真媽媽的呂存漪的哥哥,宋真的親舅舅,他是看着宋真長大的。這孩子儘管從小皮淘一點,但心是善的, 爲人處世有自己的分寸, 看上去性格霸道像爸爸, 但內心柔軟卻是像媽媽。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只要一遇上那個姓尹的女孩的事, 他就失了分寸,開始一家人都覺得無非是青春期的小孩子叛逆, 但他幾次三番的栽跟頭,卻件件沒有離開那個女孩。
被人言中心事的宋真也不妄圖掩飾,他微微沉下一口氣,道:“我想清楚了,這六年我也試過了,聽你和我爸媽的話再沒有找過她,我以爲我過的很好,已經忘了過去那些事,可是看到她那一刻我就不想裝了,我不好,一點也不好,哪裡都不好。既然她回來了,我爲什麼不能就順從自己一次呢,她不理那我理她,她討厭我那我就想辦法改變,反正只要她能在我身邊,我怎麼樣都是可以的。”
“宋真,你不是個小孩了,你是個男人,拿得起就必須放得下。如果一份感情總是讓你放棄自我那它就不是屬於你的。情情愛愛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淡的像沖泡過十回的茶,柴米油鹽過日子而已,不出大錯誰跟誰都能過一輩子。”人過中年,呂存譽的話不免有些歲月滄桑之感,他猶自心疼自己外甥,要不是在局裡,真是恨不得踢他兩腳讓他清醒清醒。
不肯清醒的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放棄了這場永遠不能互相理解的爭辯。宋真手握在門把手上,頓了頓又轉身,略顯疲憊的眼神泛着一層薄霧似的:“我如果要等到您的年紀才能釋懷,何苦現在要爲難自己。大舅,麻煩你告我媽一聲,如果他不想我五六十歲再娶媳婦,就不要再攔着我了。”
從呂局的辦公室出來,宋真這次才真的覺得周身都輕快了不少。眼下她似乎遇到事,正好自己可以幫她,不管她願不願意,拒絕也沒關係,他是人民警察,就是要爲人民解決問題的,這個人民當然也包括她了。
這麼想着,宋真這一天心情都出奇的好,哪怕臨到中午出了碎屍案的現場都出奇的沒有影響他的胃口。好心情一直延續到了下班,直到他走出辦公樓,走到停車場,看着他那輛星空塗裝的法拉利立刻就擰起了眉。
再讓他開這輛車去那又老又舊的小區搞‘潛伏’嗎?這和往原本平靜湖裡投轉頭有什麼區別,還沒等他車挺穩,估計尹伊一這廝老遠就看見聽見了,她在臨山市本就沒有什麼親密的朋友,情急之下她不會去投奔那個姓沈的那人吧。那他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虧大發了。
正思考的功夫,同事小劉按開了停在宋真法拉利旁邊的那輛二手捷達的車鎖。
小劉還記着自己對宋真咖啡撒下的那一把枸杞,特意站的離他遠了一些,但嘴上可是沒閒着,他咂舌的看着就停在自己車旁邊的改裝豪車,咂舌道:“大白天你開這車上道就不怕被盯上嗎?”
宋真莞爾:“這車不就是爲了被人盯上纔開的嗎?”
倆人的盯完全不是一個意思,小劉說的是被紀委盯上,而宋真說的是被女人盯上。
小劉秒懂,不無羨慕的湊上前來,用手來來回回的摸着法拉利的車身:“我這輩子要能看一回這種車,讓我一輩子娶不到媳婦我都樂意。”
“那咱倆換換。”宋真靈機一動,直接就把鑰匙拋給了小劉。
“你可別逗我了真哥。跟我換?我那可是二手的捷達,你能開?”小劉雖然接住了車鑰匙,但完全沒有當真。宋真平時低調時也都是開着一兩百萬的車,這會兒竟然要拿法拉利換二手捷達,除非他剛纔被呂局叫進去罵傻了,不然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相信。
“費什麼話,你鑰匙給我,你不同意我就大街上隨便找個人換了,我看開捷達的人還挺多的。”宋真往大門路上掃了一眼,一會功夫,迎面就開過去四五輛捷達。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小劉怎麼能錯過,立刻屁顛顛的雙手將自己的車鑰匙奉上。宋真都已經坐進捷達的駕駛位了他還不放心,道:“真哥,你不會一會兒反應過來的報警說完我偷你車吧。”
宋真嗤笑,摸索着半天才將車鑰匙插進鑰匙孔,擰了一下,沒打着火,接連又擰了兩下那輛二手捷達才吭哧吭哧的震顫着發動了起來:“不能,再說我就是警察報什麼警。”他似想到什麼一般,把頭從捷達窄小的窗戶伸出來問道:“你這車我我改改顏色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你就是把棚子卸了當跑車我都沒問題。”小劉還在摸着法拉利的車身找感覺,這邊宋真得了這話,踩慣了跑車油門的腳點了幾下,那老爺車才慢慢吞吞的起步從車位開了出去。
有了這麼一個車打掩護,宋真不怕尹伊一還能發現自己半路跑了,更重要的是剛好可以調查調查。看看是誰在背地裡幹往人家潑油漆的缺德事。
他還是將車停在了垃圾桶旁邊,這是進這個單元樓的必經之路。宋真將椅背調到了最遠,仍然感覺有點伸不開腿。棚頂也確實不夠寬敞,他雖然瘦但個子高,屈腿弓腰的縮在駕駛位上,不到一小時就有點吃不消了。
正當他打算下車活動一下筋骨的時候,尹伊一回來了,跟她一起出現的還有那個姓沈的男人。兩個人似乎剛從超市回來,男人從寶馬M4的後背箱裡拎出一個購物袋,伊一則接過了他另一隻手裡的一小壺油。難道兩個人是要打算回家一起做飯吃嗎?
這種情況還能‘潛伏’下去絕不是宋真能幹出來的事。
他突然就後悔了,自己爲什麼欠欠的要和小劉換車,對方開的雖然只是個寶馬,但自己開的可是二手捷達呀。
兩個人越走越近,宋真也顧不得什麼物質實力上壓倒對方,開車門長腿一邁就準備‘攔截目標’。
先是“碰”的一聲。緊接着是想叫又及時卡在嗓子裡的一聲□□。宋真的頭頂重重的磕在了二手捷達的門框上。
這不是他熟悉的車,自然也不是熟悉的下車高度。他眯起眼睛的功夫,尹伊一和男人竟誰也沒停下腳步,直接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出血了,哎呦呦。”他十分誇張的對着背景吆喝了兩聲。
依然是沒人理會。
“頭暈!頭好暈……我暈血。”眼看一計不成又生一記,在追媳婦這件事頗爲坎坷的某人演技絕對是無師自通。
等到尹伊一回頭的時候,他一個踉蹌就栽倒了地上,咳咳,然而倒下那一刻也不忘給自己加個特效,捏碎了一包有備而來的小包番茄醬,佯裝捂住傷口的手墊在後腦勺上,露出一團猩紅。
尹伊一果然停住了腳步,但和他預想的劇情不太一樣。
“要不你先上樓,我去看看他。”先開口的人竟然是沈烈。
“沒有必要,一會兒他醒了自己就走了。”最毒婦人心,這句話還真不是信口胡謅的,起碼在宋真看來,此刻尹伊一就是個天下第一絕情斷義的大毒婦。他感覺自己都快裝不下去了,咬着後槽牙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就能把自己撂這。
“要不叫個救護車吧,頭上好像還在出血。”沈烈話是這麼說,但還是在徵求尹伊一的意見,似乎只要她說不管,這人流血流死了纔好。
“救護車還沒到他就能醒,上次也是,大夫說過,不是大毛病,咱們走吧。”女人的冷漠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眼看就要放棄表演的人,他強忍着直接爬起來衝上去的衝動,到底還是想看看她是不是說道做到。
事實證明,他還是想多了。尹伊一和沈烈果真就並肩離開了‘表演現場’。
宋真睜開眼睛看着兩個人的背影,後槽牙都要咬碎了,不是說女人是水做的嗎?尹伊一怎麼回事,她明明就是塊風吹千年也巋然不動的毛石。
“哎呀我的天哪,這是怎麼了?快來人啊,出人命了。”
人民大衆的心還是熱的,就在宋真想要一咕嚕爬起來的時候,一位古道熱腸的大媽不知道從哪跑了出來,看着地上‘慘兮兮’的宋真急的直拍大腿。
“欸,就那倆年輕人,快來幫忙啊,有人受傷暈倒了,我的個天娘呀,快來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