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智商測試
“此界之異，入境各化禽獸，所御之物皆無形……宛若生靈矇昧，一點靈光初現，方得找尋真我……身器護心神，影器照旁人，一方禽獸符，可破山水陣……世人尋金山，千巖萬壑不得見，一朝踏過玄關，方知早在院闌……”
這段信息是直接印入腦海的，應是前人留在這面石碑，被禽獸符激發。 說它是字信息其實也不盡然，它出現在衆人的腦海，自然轉化爲每個人最熟悉、最便於理解的語言，如丁齊彷彿是聽見了一段不知何人所唱的歌謠。
丁齊曾在琴高臺世界見到了陶昕，那不是陶昕本人，而是陶昕當年留下的一段御神之念，此刻的情況與當初類似，只是御神之念的內容與顯現的形式不同。
它不知是何人所留，是對這個世界的介紹，所包含的信息還有很多是單純用語言無法描述的內容。衆人皆靜立良久，凝神入境各自體悟。
這道御神之念首先告訴來者，進入此地皆化爲禽獸。冥冥彷彿有一雙眼睛能看透每一個人，從而將之對應化爲這個世界的意志所認爲的某種禽獸。進入這個世界的人會迷失忘我，以禽獸的本能行事。
逐漸喚醒清晰的自我意識，是那所謂的一點靈光初現，宛若世的生靈從矇昧走向清明，甚至象徵了靈智開啓的過程。人類社會從原始蠻荒時期發展到如今高度的智慧明形態，經歷了漫長的歷史過程。而每一個人自己的經歷，又很像這個過程的縮影，從嬰兒矇昧到長大成人。
禽獸國有三件傳承法器，首先是禽獸符，它應是控界之寶，不僅可以開啓門戶，而且可以通過它掌控整個世界。另外兩件法器丁齊等人並沒有得到，但石碑信息也有介紹。
所謂身器的作用是護持心神。記得魏凡婷在大赤山也擁有一件祖傳之物，並非兩界環，而是一個金鐲子，佩戴在身能夠守護心神，使人的意識儘量不受大赤山的肅殺氣息影響。而禽獸國所謂的身器，妙用應該與之類似。
擁有身器，可以儘量保證來者進入此地後不會迷失自我意識。但同時還有另一個問題，他如何能認出同伴、分辨禽獸國其他的生靈來歷？影器發揮的便是這個作用，通過影器可以照出此地的禽獸的“原形”，認出他們在進來之前是什麼人。
然而無論身器和影器，想動用它們並不是沒有代價的，都需要消耗所謂的元氣，或者消耗法力。對於丁齊而言，方外秘法修爲達到興神境，也是所謂的第四境，方能運用無礙。而且算擁有身器，也只能保證剛進來時擁有清醒的自我意識，並不能保證進來之後一定不會迷失。
從某種意義來說，這裡很像一個試煉之地。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有人手持禽獸符打開了這個世界的門戶，把一羣人給帶了進來，然後這羣人各化禽獸……
那麼這樣的試煉其目的何在？石碑存留的信息也給瞭解釋，是爲了打開金山院。金山院並不是傳說以黃金打造的院子，所謂金山也只是一種指代，它其實象徵着每個人所尋找的真我。
禽獸國不僅可以是一羣人的試煉之地，也可以是一個人獨自的試煉之旅。再想象一下，假如有人得到了禽獸符能打開門戶，並擁有身器護持心神，還能用影器照出此地其他的禽獸來歷。當他最終堪破這個世界之後，也等於將禽獸符祭煉成功，破開風門山水大陣，開啓傳說的金山院。
當他真正開啓金山院的那一刻，纔會明白所謂的金山寶藏，其實是他自己。
那麼進入這個世界，每個人要堪破的是什麼呢，應該是石碑所謂的“尋真”。按丁齊的理解，那是完成真正的自我實現，“現實的我”與“想成爲的我”不再相悖……這是一種理想化的人生境界，丁齊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儘量去理解，但他如今還沒有做到，或者說還沒有求證。
以是丁齊對石碑所留御神之念的解讀，而朱山閒等人也有各自的解讀與感悟，所以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犀牛率先開口道：“這一次，我們並不是憑藉禽獸符進來的，也沒有憑藉身器護持心神，留下這段信息的人恐怕也沒想到吧？”
麒麟感慨道：“還是丁老師了不起呀！”
白馬：“您別誇我了，我還差得很遠呢。我沒有完全祭煉禽獸符，也破不開那座山水大陣。”
大象：“不着急，慢慢來是了。我只是很好，怎麼會有這樣的世界？”
白鷺也開口道：“我更好的是，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不同的方外世界，它們從何而來？”
麒麟：“丁老師、我們的老師，你是怎麼看的？”
白馬沉吟道：“像世界有不同的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精神世界，或者說每個人都是一個世界。”
犀牛笑道：“你這個答案好佛系啊！其實我更感興趣的是，這些世界是天然形成的，還是被人創造出來的？”
白馬：“或許兼而有之吧，也許是我們探索這麼多方外世界最終要尋找的答案。”
一直在發愣的山鵲突然開口道：“不談那麼遠的，丁老師現在發現什麼了？”
白馬：“我還真有所發現，明白了什麼是控界之寶的傳承……”
控界之寶是一種特殊的神器，它的妙用能與一個世界的意志溝通。有的神器需要得到特定的傳承才能徹底祭煉掌控，丁齊讀過的某些書裡曾有介紹，但不能拿學作品當真，倒是陶昕在琴高臺對丁齊講解的最爲詳實。
無論是兩界環還是禽獸符，丁齊並沒有得到控界之寶的神器傳承，可能是早失傳了。但丁齊看到這面石碑後，根據控界之寶的特點卻領悟了怎樣找回其傳承，簡直可是說是無師自通。溝通世界意志的過程，是祭煉控界之寶的方法，也是這種神器的特殊傳承。
也是說控界之寶這種特殊的神器，無論其傳承有沒有斷絕，丁齊都能用自己的方法將其找回，從發現世界到認識世界，他所創的方外秘法與此諳合。但在目前來看，這還是理論的，因爲丁齊本人的修爲境界還不夠。
麒麟饒有興致地追問道：“丁老師還有什麼發現？”
白馬想了想，有些遲疑地開口道：“小境湖尚未發現控界之寶，假如有，也不在小鏡湖之內，否則我早發現它了。琴高臺有控界之寶搖光軫，被陶昕棄於琴溪，假如它還在琴溪裡，我沿着河流或許能把它找到，因爲我已能與那個世界的意志溝通，可以感應到它的存在……”
衆人正在認真聽着，冷不丁山鵲又來了一句：“所御之物皆化無形，這是什麼意思？”她問的是石碑的御神之念，這思維夠跳躍的，把大家的思路都給打斷了，但也正是因爲丁齊剛提到了景石，好似提醒了她什麼。
麒麟又笑着提醒了一句：“這很好理解呀，我們帶進來的東西，現在都哪兒去了？”
衆人一時都愣住了，對呀！他們可不是光着身子進來的，至少都穿着衣服、揹着揹包。可是進來之後便化身爲禽獸，所有的東西好像都不見了！次丁齊和冼皓進來，白鷺將白馬的後背抓傷了，出去之後發現丁齊的衣服破了，但在禽獸國，白馬是沒有穿衣服的。
衣服化爲了馬鬃和毛髮？好像是這樣又好像不是，總之這是一種難以理解的現象。衆人進入禽獸國後，遇到一系列異之事，還沒有來得及去思考這個問題，經尚妮和莊先生這麼一提醒，大家這才意識到。
等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忽然有了感覺！這種感覺怎麼形容呢，像當初他們剛剛進入小境湖的時候，是能把東西帶進去的，可是葉行多事問了一句，爲什麼能把東西帶進去？結果帶不進去了。
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時，衆人是沒感覺的，此刻似突然感覺到了他們帶進來的那些東西。雖然各自化身爲禽獸，但還能感覺到衣服好像還是穿在身、包也揹着呢。
爲什麼說好像？與其說是感覺還不如說是一種感應，因爲這些東西並沒有真的出現，能感應到卻動用不了，像在另一個空間裡，或者以另一種不可理解的狀態存在着。
山鵲有些發懵道：“這是怎麼搞的？”
犀牛：“方外世界本超出我們的理解之外，出現什麼樣的異現象都有可能。”
白馬沉吟道：“這是一個精神顯化的世界，物質存在的方式可能不一樣。”
大象也開口道：“從一個唯物主義者的角度，先接受事實，在沒有搞清楚原因之前，且存疑不論。”
白鷺補充道：“事實是我們進來之後，唯一能召喚出來的東西，是丁齊帶的禽獸符。”她是個編劇，用詞也很有意思，說的居然是“召喚”。
麒麟又提醒道：“別忘了我們是怎麼進來的，又怎樣保留了自我意識？都是因爲方外秘法，憑藉的是景石，試試看能不能將景石召喚出來？”
白鷺隨即發出了一聲長鳴，枯骨刀憑空浮現在她的前方。但這把刀並不是平常的樣子，似一團虛影，既沒有質感也沒有份量，似在有形與無形之間，又似處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隨着枯骨刀的出現，其他人身前也都浮現各自的景石，皆是懸在空的一團虛影狀態。
犀牛嘆了口氣道：“這是我唯一能召喚出來的東西了，而且還沒有實體。”
朱山閒：“看樣子我還是修爲不夠，無法在禽獸國久留，除非我真的像一頭大象那樣去吃草啃樹皮。”
白鷺：“也許打開了金山院，便能擺脫禽獸身，然後才能把所有的東西召喚出來。”
山鵲突然又眨着眼睛嘰嘰喳喳道：“張望雄那夥人，會不會帶着刀槍兇器進來？假如他們發現什麼東西都召喚不出來，會是什麼感覺？”
白鷺：“假如迷失了自我意識，恐怕根本想不起來這些。”
大象甩了甩鼻子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吧，要趕在今天午之前出去，等下次再來。”
一馬、一鷺、一象、一犀、一山鵲、一麒麟，衆禽獸結伴返回。山鵲仍然在象背和犀背來回滑翔跳躍，變成這個樣子似乎感覺很嗨，意猶未盡地問麒麟道：“莊先生啊，先不問這個世界是怎麼來的，我是很好，這樣一個世界的存在有什麼意義，或者說對進來的人有什麼用？”
麒麟沒好氣地答道：“用來變山鵲玩的！看看你，多好玩啊？”
山鵲追問道：“除了好玩呢？”
麒麟的語氣突然又變得很嚴肅：“怎麼會沒有意義？它會給你完全不同的體驗，在這裡只能用精神意念直接交流，展現的是真實的自我，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如果談修煉，這是運用神識最好的鍛鍊；如果談修行，保留清醒的自我意識，在這個世界裡找回自己，便是一場修行……好好想想，來到這裡變成了禽獸，最終怎麼才能由禽獸再變回自己、成爲自己？”
尚妮向來喜歡和莊先生鬥嘴，又擡槓道：“既然是直接的精神意念交流，你怎麼又能說話呢？”
麒麟反問道：“你不也會說話嗎？我化身爲神獸麒麟，能口吐人言，我說的話，也是直接的精神意念，只是用了你們最熟悉的語言。”
尚妮：“哦，是這樣啊……咦，那邊有個麻雀在偷看我們，它的膽子很大啊！”
山鵲又注意到了一隻麻雀。剛纔麒麟在山呼呼大睡的時候，把這一帶的鳥獸都給驚走了，丁齊等人來的路碰到了一羣麻雀，沒想到還有一隻麻雀又飛了回來，躲在一棵樹的枝葉間悄悄打量着他們。
丁齊笑道：“它不是膽子大，而是有好心。我們其實並不可怕，交談的同時是在發出各自的精神意念，並沒有任何威脅性，包括麒麟都不嚇人。”
那隻麻雀能聽見他們的聲音，雖然理解不了複雜的信息，但也能感受到他們並沒有惡意和威脅性。麒麟在睡醒之後，也收斂了神獸特有的威壓氣息，至少在一隻麻雀看來，這頭大怪物剛纔在和一隻山鵲交流，顯得很和善。
犀牛笑道：“一隻有好心的麻雀，真挺少見的。生活在這樣一個特的地方，這裡的禽獸是否也很特別呢？”
白馬停下腳步，向着麻雀的方向發出一聲低鳴，無論是聲音還是其包含的意念都很溫和，令人不由自主有種親近的感覺，很像他心理診室對求助者說話的語氣。那隻麻雀竟然撲扇着的翅膀飛了過來，停在白馬面前嘰嘰喳喳叫了好幾聲。
麻雀不會說話，傳達的精神意念不會包含人類的語言，但大概也能聽懂它的意思。它是在問丁齊等人是什麼東西、跑到這裡要幹什麼？
白馬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是誰？”他說的並不是漢語，只是馬嘶聲包含的這種意念。
不料這一句卻把麻雀給問懵了，它站在那裡開始發呆，可能是理解不了。白馬見狀又問了一句：“小麻雀，你知不知道自己是麻雀？”
麻雀擡頭又叫了一聲，小眼神充滿了困惑，它的意思表達得較模糊，勉強可以翻譯成——麻雀是什麼東西？
一隻麻雀能用這種異的方式與人交流，而且它自己還不知道麻雀是什麼東西，這真是太意思了。丁齊低下頭髮出一聲嗚鳴，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訴這隻麻雀——麻雀是什麼？傳達的意念是從一隻到一羣動物的形象。
小麻雀好像是明白了，又叫了一聲道：“它們都是麻雀，我也是麻雀。”
丁齊聽見這聲雀鳴，感覺這隻麻雀不同尋常，它居然擁有理解能力！這時大象、犀牛等也都圍了過來，好看着丁齊與這隻小麻雀怎麼交流。白馬擡起一隻前蹄，在地畫了並排的三個圖案，一個圓形、一個三角形和一個正方形。
然後它退後幾步，又在這排圖案下方另畫了一個三角形，畫完之後用馬蹄指了指，對麻雀叫了一聲，意思是讓麻雀將同一類圖案挑出來。麻雀似是覺得很有趣，雙翅一展蹦到了第一排圖案的三角形，然後擡頭髮出鳴叫，意思分明在說：“這個，這個！”
山鵲站在犀牛的背、問道：“丁老師這是在幹嘛？”
犀牛解釋道：“心理量表測試，丁老師真不愧是專業的，這也能想出來辦法。”
山鵲：“他在測什麼呀？”
犀牛：“測智商。”
山鵲：“這題目也太簡單了吧？”
犀牛：“他測的可是一隻麻雀，既不會說話也不認識字的麻雀！剛纔丁老師對它解釋了什麼是麻雀，這隻麻雀居然聽懂了，說明它有形象分辨能力，所以丁老師才用這種方式確認。特徵分辨與歸納能力，是智商的基礎……”
接下來丁齊又用蹄子在地畫了並排的三個圓，每個圓都留下了缺口，像蛋糕被切走了一塊。第一個切口呈九十度，第二個切口大約是一百二十度，第三個缺口大約三十度。然後丁齊又退後一步，在下面畫了一個九十度的扇形。
這回不用丁齊再說什麼，那隻麻雀主動跳到了被切開九十度缺口的圓，嘰嘰喳喳叫得很是興奮，聽它的意思應該是說——再來，再來！
丁齊一連出了十道測試題，而麻雀居然答對了其的八道。大象也前幫忙，用蹄子將草地抹平，露出平整的浮土，好讓白馬在面出題目。等這十題答完，麒麟湊過來問道：“怎麼樣，什麼水平？”
白馬答道：“差不多五、六歲小孩的智商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