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夢周愣了愣,放下手機看着丁齊道:“丁老師,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
冼皓一皺眉:“這個喻不太好聽。 ”
尚妮咯咯笑道:“蛔蟲知道啥呀……看來丁老師是猜了!”
丁齊也笑着解釋道:“我是瞭解莊先生的愛好與脾性,難得有空跑到小境湖來度週末,估計搞個bbq很對胃口。”
莊夢周板起臉道:“其實丁老師沒有猜,我剛纔是想找點能帶進小境湖搞野炊的東西,但還沒想好找什麼呢。而丁老師的話正合我意,搞燒烤!我找一找,看看有沒有連烤爐、烤架都能送來的店鋪,東西可以留下來以後繼續用……”
幾名年輕人聞言皆歡呼雀躍,畢學成跑過來道:“我來搜,我知道哪家店鋪有。”
莊夢周:“你把鏈接發給我,不用你花錢,今天我請客。”
這天下午,他們真的跑到小境湖裡搞燒烤了,在湖邊沙灘旁的那棵大樹下。燒烤用具都是叫外賣送來的,還包括不少菜,衆人也去菜市場買來了一些,加工好了都帶進小境湖。他們在小境湖還吃到了燃炒野雉和叫花雞,是用湖邊的蓑蒲葉做的叫花野雞。
若說這一幕與妄境有什麼不同,那是朱山閒並沒有錯過這次燒烤,同樣品嚐到了美味。第二天早,大家又品嚐到了新式的片兒川,紛紛讚不絕口。
午的時候,長輩們打發五名晚輩弟子都離開了。塗至本有點忙,下午和魏凡婷趕回了深圳,而畢學成等三人則回學校去了。他們臨走時還有些戀戀不捨,相約下週末若有空則再來小境湖搞bbq。
等晚輩弟子都走了,朱山閒才壓低聲音道:“對面那棟樓,今天終於亮門檻了。”
冼皓點頭道:“昨天我們進小境湖的時候,有人進來過。怪的是,他們沒有進房間,好像是在院子裡搜查了一遍,應該是在找什麼。”
尚妮也說道:“我們每個人都有未接電話吧?讓我猜猜,應該是不同的陌生號碼。”
莊夢周取出手機道:“小妮子,你的進步不小啊。”
尚妮揚了揚下巴道:“我怎麼可能沒進步呢,好歹也是江湖人。”
尚妮說的沒錯,他們六個人都有未接電話,來自不同的陌生號碼。在小境湖,手機當然沒有信號,外面的電話是打不進來的,可是出來之後卻能收到提醒短信,而朱山閒的常用手機一般是不帶進小鏡湖的。
莊夢周又掏出一個手機、慢條斯理地打開後蓋裝電池道:“再看看,他們到底掌握了我們多少情況……嗯,不是自己人!”這部手機打開了,並沒有未接電話。
譚涵川、朱山閒、冼皓也各回房間拿來了一部沒裝電池甚至沒有卡的手機,處理一番打開之後都沒有發現未接電話,然後又把電池取了出來重新放好。莊夢周又問道:“丁老師有什麼發現?”
丁齊苦笑道:“我能發現的,你們這些老江湖也都發現了。對面那棟樓有問題,是爲了盯住我們的動靜,專門花二百多萬買下一棟小樓,代價不小啊。”
莊夢周冷笑道:“說明人家挺有錢的,幾百萬並不在乎吧。”
冼皓:“買下那棟小樓也沒啥損失,當順手置業了,顯然是做好了長期的打算。”
丁齊有些意外道:“長期什麼,長期做鄰居嗎?”
尚妮解釋道:“長期打交道啊!否則租下來行了,或者使個手段把房東暫時弄走。”
朱山閒又說道:“假如我們是門外漢,根本沒反應過來,那是一舉一動都長期被監控了。”
他們在談什麼呢?朱山閒家對面那棟小樓最近被原房東賣出去了。爲什麼說賣出去了而不是租出去了,看一眼知道了,因爲這陣子樓里正在搞裝修,而且裝修得很徹底,原先的東西幾乎一點都沒保留,能拆的都拆了,連牆皮都重新鏟開了佈線。
原有的裝修不算舊也不算土,突然動這麼大的工程,只能是換了主人。有秘密的人,潛意識都會對周圍的環境保持謹慎的觀察態度,像別人都有秘密。衆人在這裡守着小境湖,當然很警惕,不能僅憑經驗判斷,朱山閒還特意去查了一下,對面那棟小樓果然是易主了。
這兩天裝修工程已經接近尾聲,地板安好了、新傢俱也搬進來了,但還沒有人正式入住,今天又突然在戶外裝了四個監控器。裝修正常,但是裝戶外監控不正常了。屋子的四個角檐下都有監控器,基本沒有留死角,是今天午新裝的。
有安全意識、裝戶外監控倒也可以,但這裡是國江淮省境湖市啊,又不是美國城市的郊區。小區本身有戶外監控,大門口以及各條道路都有,還與公安的天眼系統聯,誰家再裝這個幹什麼?整個小區裡原先沒有一棟小樓安裝了。
別人恐怕還沒有意識到什麼異常,但在朱山閒這些人眼裡,這棟小樓未免太刺眼了。假如對方是衝着他們來的,這麼做等於是明明白白地在打招呼,並沒有隱藏的意思,看朱山閒等人是什麼反應了。
譚涵川繞過屏風走到窗前,打開窗戶衝着對面小樓左角的攝像頭划着什麼。丁齊好地問道:“老譚這是什麼手勢,也是江湖切口嗎?”
冼皓忍不住笑道:“你想太多了,這是聾啞人用的手語啊。”
丁齊:“他在說啥呢?”
莊夢周也笑道:“他在罵街啊!老譚動手不動口,這麼有修養的科學家,罵人都不帶出聲的。”
尚妮:“活該捱罵!”
假如朱山閒等人誤會了,對方不是在監控他們、不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在跟他們打招呼,那麼譚涵川劃的手勢可能也不會引起注意。
對方這種情況,其實並不一定代表了惡意,可以翻譯成某種語言:我知道你們在這裡、我知道你們有秘密,現在我也在這裡。
這代表了很多種可能,假如朱山閒這邊是江湖老海,直接拆穿了迴應,假如朱山閒這邊都是菜鳥反應不過來,那對方會進一步調查他們的秘密。而譚涵川的迴應很有意思,站在窗前用啞語罵街,也沒罵多長時間,然後關窗戶回來了。
丁齊又問道:“老譚這是什麼意思?”
尚妮答道:“這是讓對方自己門來解釋清楚。”
冼皓嘆了口氣:“還是得坐下來談嗎?”
朱山閒皺着眉頭道:“對方已經亮了門檻,而且是用你無可奈何的合法手段。我們的地方搬不走,我的身份也是明朗的。這是被動之處,只能請他們見面摸摸路數了。”
莊夢周沉吟道:“一般這麼玩‘堵門檻’的,都是財雄勢大,要不是自信,要麼是自我膨脹了,吃準了你拿他沒辦法。”
譚涵川補充道:“還有另一種情況,是有足夠的自信又有足夠的誠意,想談合作,擺明了讓你沒法拒絕。”
丁齊和這夥江湖高人一起待了這麼長時間,各種門檻套路,算沒見過的也聽說過了,說穿了其實都不神秘,甚至很簡單,只是變化多多,尤其是到了現代社會更是花樣翻新。很多人做的“買賣”,其實是玩過去的江湖套路,但他們自己恐怕都不太清楚。
理論來源於實踐,但不知道理論也不妨礙實踐,還可以在實踐再總結嘛。
所謂堵門檻,最早是江湖要門的一種手段,大多屬於“惡要”。如逢年過節,或者趕婚嫁喜事,堵在商鋪門前或者娶親隊伍經過的大路央,或敲梆子唱蓮花落,或者跪地磕頭討喜,總之不給錢不走,錢給得不夠也不走。
堵門檻的精髓在於——我明明堵在你的門前,你卻拿我沒轍。
如逢年過節誰都圖個喜慶,被討錢的堵門也影響做生意,所以最好的辦法只能是給點錢打發走。假如翻臉轟人甚至動手趕人的話,對方往門口一躺鬧開了,更加不好收場,或許損失更大,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還有一種屬於“惡要”的“堵門檻”手段,多現於當代社會,大家都很熟悉,是俗話說的碰瓷。堵門檻是有限度的,也需要有眼力,說碰瓷吧,要觀察好什麼車、什麼路,什麼交通狀況、什麼司機,是不能亂碰的。如雪天的下坡路千萬不能碰,再如碰個消防車試試!
討喜和碰瓷與普通的乞討不同,都屬於堵門檻,不給錢堵在那裡不走。而堵門檻的手段並不侷限於要門,江湖八大門的其他七門也有,各有不同的變化和講究。
如碰瓷起初是冊門的套路,店家故意將易碎瓷器放在容易碰到的地方,誰碰倒了訛誰,後來這個詞又被人們用以形容當代社會的另一種惡要手段。
再如對面這棟小樓吧,朱山閒等人明知道對方是衝着他們來的,但也沒辦法,因爲躲不開啊,也不能將對方趕走,那是人家合法買下的產業。肯花這個代價是爲了打聲招呼,說明對方很有實力也很自信。
幾人又回到客廳坐下,朱山閒道:“現在等着吧,估計今天會有人門的。”
莊夢周:“也不能幹等,我們打麻將吧。”
六個人擺開桌子打麻將,尚妮是個看熱鬧的,四家牌都看,而冼皓只坐在丁齊後面看牌。打了好幾圈之後,莊夢周問道:“丁老師啊,堂堂大成修士,你怎麼沒贏呢?”
丁齊笑道:“打麻將是打麻將,何必動用什麼手段呢。假如我偷看牌,你們也都能偷看,豈不是成了明牌?假如是用推衍,那等於是用生命在打麻將啊!”
用神識確實可以偷看別人的牌,但那樣做會被察覺,同時也會收神識干擾,如此一來打麻將成了鬥法了。假如打成了明牌,理論丁齊可以用定境的推衍神通,但推衍需要消耗壽元,爲區區百八十塊的麻將實在太不值得了,其實爲多少錢都不值得。
所謂推衍,是大成修士才能掌握的一種神通手段,是一念之間進入類似妄境的場景,根據已知的信息,讓某件事自然的發生,從而預見到它的結果。推衍往往能給人一種料事如神的感覺,但也未必準確,取決於每個人對事物的見知。
動用推衍神通須消耗壽元,推衍多長時間的事情消耗多久的壽元。算是大成修士也絕不能輕易動用此等手段,假如形成了習慣,那真是不要命了。所以在通常情況下,高人料事,還是根據經驗和常識去推理判斷,與普通人差不多。
話剛說到這裡,丁齊又微微挑了挑眉毛道:“對方有迴應了,朝這面的兩個監控器都拆了。”
尚妮叫道:“丁老師,你還是偷看牌了!”
丁齊趕緊解釋道:“我真沒偷看牌,是看了看外面。”
對面小樓在四角檐下裝了四個攝像頭,在衆人打麻將的時候,朝向這邊的兩個攝像頭已經被拆掉了。剛裝去的拆下來,要不是對方吃錯藥了,是在釋放回應的信號。丁齊坐在屋裡打麻將呢,居然連這些都“看”到了,說明在理論他也可以偷看大家的牌。
朱山閒打出一張白板道:“有點煩人啊,最關鍵的問題是門在這裡,搬也搬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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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涵川碰了這張白板,然後胡了,把牌推倒一邊搓一邊說道:“真要是徹底撕破臉,那樓也不是不能拆了,關鍵是地方啊,對方也知道了我們的身份。”
朱山閒:“先摸清楚來路再說吧,只能如此了。迴應得倒挺快,估計主事人不在當地,今天晚應該會登門吧。”
丁齊卻悄然發送了一道神念,衆人的神情皆是一驚,朱山閒壓低聲音道:“你怎麼不早說?”
丁齊:“我先前還不敢太確定,需要印證。”
譚涵川皺眉道:“不好印證啊,需要專業裝備,而且很冒險。”
丁齊又以神念道:“我大概知道那門戶通往什麼地方,不是長江是涇陽江。我曾經在長江裡見到了白鰭豚,當時還以爲是眼花了。但後來找到了小境湖,發現這裡也有白鰭豚,才確定當初沒看錯。”
尚妮:“白鰭豚是怎麼出去的呢?”
丁齊:“當初塗至、盧芳、田琦他們是怎麼進去的,那白鰭豚是怎麼出來的……”神念又做了一番解釋。
莊夢周:“先不談這個了,打麻將,誰贏了誰請客。”
丁齊發現了什麼?當突破大成修爲後,祭煉景石能察知小境湖的每一個角落,他發現這個方外世界還有一道門戶,這也與此前的猜測相符。這道門戶很隱蔽,在世界央的大湖深處。假如用平常的手段,神識幾乎不可能窺探到那麼深、那麼遠的地方。
衆人已經開啓了很多方外世界,諸如小境湖、大赤山、琴高臺、禽獸國,但打開門戶的前提是知道門戶在什麼位置,否則方外秘法亦無用武之地。他們需要手握景石寄託心神,對着門戶所在的位置施法,才能看見方外世界然後進入方外世界。
否則算知道小境湖還有一道門戶,那千山萬水的,拿着景石向着每一個地方都施展方外秘法試探,得找到猴年馬月去!另一道門戶所在的位置還真找不着,在大湖央幾十米深處呢。
丁齊的方外秘法修爲突破望氣境後,別的且不談,只談方外秘法,他又多了兩種手段。其一事神識所及之處,他能發現方外世界的門戶。那天夜裡堪破妄境之後,悄悄進入小境湖之前,他試過了,展開神識掃過後院,發現了小境湖的門戶。
這種發現屬於再發現,但並非沒有意義,假如他事先並不知道那裡有一道通往方外世界的門戶,通過這種方式也是可以察覺的。
僅僅是掌握了這個手段,還不足以發現小境湖的另一道門戶。丁齊掌握的第二種手段,是理論的,可以通過景石察知方外世界的一切,由此感應到那道門戶的存在。至於門戶外面是什麼,好像還是水,不知與何處的水系聯通,要麼是涇陽江、要麼是長江。
想實地印證考察的話,是較危險的,幾十米深呢,需要專業的潛水裝備才行,更重要的是門戶那邊的水域情況未知。但無論如何,總算知道了小境湖另有一道門戶。
譚涵川皺眉道:“好消息當然是好消息,但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算探明瞭情況,也不適合我們平常出入。”
莊夢周:“那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吧,今天的晚誰贏了誰請客!”
麻將打到下午六點鐘,算總帳三家輸一家贏,莊夢周、譚涵川、朱山閒每人輸了七、八塊,丁齊一個人贏了二十多。然後丁齊請客吃晚飯,去了小區門外的小飯店,六個人花了二百多塊。
他們從外面走回來,看見三個人站正在朱山閒家的前院門口等着。當那人見到他們,便前打招呼道:“是朱區長嗎?我姓田,叫田仲絡,今日特意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