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彷彿是被人從下方托住了,被定格在了半空中,沒有繼續移動。
下方,那羣人原地不動,沒有開始理應存在的對峙。
不管他們和劍斬有仇或者沒仇,有恩或者無恩,此時都隱約以劍斬馬首是瞻。
劍斬舉起右手,對準了那塊青石板。他右手中還握着那塊土胚。
他這個動作看上去有點像是觸摸。
所謂“觸摸”,是一個很溫柔的動作。普通人的觸摸,一般是男性,他們尤其喜歡用他們粗糙得跟臉皮一樣的手去輕輕觸摸他們自己心愛的女子的頭部。
這個動作即使是在一個長得寒磣的不像人的人手上也會顯得很溫柔,那種小心翼翼的感覺,好像他們摸的不是人,是稀世珍寶一樣。
劍斬的手看着也是那麼的溫柔,四指彎曲,微微張開,就像是即將觸摸到女子清秀面容一般。
只是,他的表情和他的動作形象不太搭。
臉上如果是那種淡淡的微笑的話,那就是要撫摸女子的臉龐;如果是輕浮的笑容的話,那還是要撫摸女子的臉龐;如果是面無表情的話,那就是純粹的抓取……
劍斬的臉上是帶着笑容的,他的牙齒都露出了八顆,雖然現在的陽光黯淡,光線不如從前,但是這點光芒還是能被牙齒所反射的。
他笑的不似儒雅君子,否則不會露齒;他笑的也不似黃莽土夫,他根子裡不屑;他笑的,就像個小人——
得志後的小人!
小人得志不是什麼好詞,所以劍斬的這個表情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就算是一個美男子露出這種表情,也會迅速遭人詬病。
雖然劍斬年輕時長得還過得去,不過現在也差不多老了,長相這方面就不需要再次進行考量了,頂多也就五官標緻!
不過劍斬是不會在意這些的,在他的大計之前,其餘一切皆垃圾!
黃河準站在劍斬身邊,可能是因爲劍斬身材魁梧的緣故,一旁的老祖宗被襯托的矮小佝僂。
老祖宗兩隻手層疊在一起,下面是一根黑炭似得柺杖。
他是第一個看見劍斬露出“小人笑”的人,不過他只是瞄了一眼,沒有多看。
葉宮老爺子掌控宦海多年,洞察秋毫的能力不在話下。所以他也看見了劍斬詭異的笑。
在仕途混的不錯的人思維一般都不會差。葉宮老爺子眼珠一轉,立馬就明白了劍斬這麼失態的原因。
他又看了一眼黃河準。發現對方也在看他。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葉宮老爺子又看了看周圍其他人,默默掃視一圈。
除去連均耀一直在有意無意間往劍斬身上瞟之外,其他人都視線都被天空之上的青石板帶走了。
而連均耀身在劍斬右側,劍斬舉起的也是右手。那一塊吊起在空中的衣袂很完美得把連均耀的視線擋住了。
這得虧劍斬沒有發出聲來,要是出了聲了還不得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來,那副模樣可不怎麼好見人啊!
劍斬看着天空上的青石板,目光灼熱無比。
“諸位,上去就可以了!”
……
“恕不遠送了!”生靈說道。
混沌掩面,看不透碧衣臉上的表情。
一旁,被混沌包裹的生靈默默退後兩步。很顯然,他這是在向兩位前輩說明:他不參和他們的私怨。
只可惜,他在這兩位面前沒有拒絕的權利!
見碧衣身形未動,生靈臉上還是沒有變化,再開口說道:“小輩,替本帝送一送這位前輩!”
前輩開口,不容拒絕!
“小輩”聞言,雖不見面色,卻聽一聲輕微的嘆息。
既然已經被拉進這個大圈子裡了,那麼也不能被動的處於被動,不然他這“年紀最小的成道者”的稱譽也就會遭人詬病。
他微微恭身,開口道:“天帝前輩,雖然後輩只是一介晚輩,無法觸及前輩的隱私,但是後輩也略微知曉一些蠻古時期的禮節——總不能讓這位前輩兩手空空就這麼回去了吧!”
他這句話是對着高坐上的生靈講的,雖然語言措辭不是很好聽,但是語氣謙卑,會讓他人不自覺地思考他所說的話。
不過,他這招拿去對付一些普通人或者修道者倒是可以起忽悠效果的,但是對上了這兩個不知道活了多久遠的老怪物可就不怎麼靈活了,他們一聽就聽出了裡面的貓膩。
這句話雖然是對着“天帝”來講的,語言和語境也很相符。但是——
誰規定了對着誰講話就是在和對方講話呢?
所以這句話也可以理解爲,“小輩”當着“天帝”的面兒,光明正大地向碧衣提建議!
也就是說,“小輩”希望碧衣能夠將“天帝”給……
碧衣理解了他的用意,對着那團混沌之霧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他看得出,“小輩”這麼說,不只是想要開始攪渾水,其實還有其他的作用,比如說:提醒自己。
讓自己去對付“天帝”,這不是因爲自己實力在“天帝”之上的緣故,而是反向告訴自己一個消息:“天帝”實力不足巔峰時期,趁現在有機會,可以對付他。
碧衣仔細想了想,覺得那個“小輩”的提議很有道理。
於是他開口:“作爲老朋友,怎麼能這麼無情呢?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天帝”冰冷着雙眸,不見絲毫情感。他看着碧衣,凌厲的殺氣越發凸顯。
“哦?那你說說,以你‘蠻古第一帝’的身份,還需要什麼禮物?”
碧衣眼神開始閃爍,發出亮晶亮晶地光芒。
“都是老朋友了,有些事就不必說得那麼清楚了,這次的禮物就當是欠我的,看看以後有沒有時間再找你還上這份!”
“天帝”面色冷得發寒,沒有應碧衣的話。
看着事態變得有些詭異的場景,“小輩”突然發覺到了一個問題:自己似乎莫名其妙的得罪了“天帝”?
他前思後想,卻不知道事情在哪兒出了差錯。最後,他把目光放到了碧衣身上。
碧衣自然知道自己不招待見,眼見情況有些不妙,他開始跑路了。
“有緣再見了,老朋友!”他留下一句話,消失在這片虛空中。
“我還會回來的!”一片混沌迷霧出現在碧衣原本所站之地。
“小輩”看着碧衣原本站着的地方,一陣凌亂。
……
“諸位,只要上去這上面,就可以了!”
劍斬收起了臉上的“小人笑”,大聲喝到。
衆人一聽,目光如炬。不管三七二十一,紛紛使出術法,踏足青石板。
突然,一片碧色雲朵出現,降落在青石板上。
碧雲消散,碧衣現身。
劍斬等人也紛紛出現在青石板。
碧衣看着衆人,眼神中充滿了笑意。
雙方相遇,總不可能一切正常。
劍斬看着碧衣,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他和劍劈,零華厄王在幾天前“觀星象”時見過這張臉。
“怎麼樣?各位,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吧!”碧衣笑着說道。
衆人沉默不語。
劍斬手握土胚,感受着土胚帶給他的安全感,神色間閃過一絲凝重。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彷彿是重回過去一般,緊張的感覺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體本能中。
“你們不用這樣看我,搞得我好像強、奸了你家老母豬再生下了你們一樣!”
這已經構成了赤、裸裸的人生攻擊了!
沉默青年握緊了拳頭,作勢上去要打!
劍斬一見,眉頭一皺,趕緊把人給拉了回來,他用眼色意示其餘人不要衝動。
其他人心底一陣疑惑,不知道劍斬爲什麼要忍耐這個人。
“這位……朋友,不知您是……”關鍵時刻,劍劈出來主持大局,這種事情,他出來主持局面也的確最合適不過了。
碧衣也懶得跟這羣人兜圈子,既然有人跳出來講話了,他就繼續講下去。
“我沒那麼多閒時間跟你們瞎搞,開門見山吧!”
“前輩請講!”劍劈很快就變化了稱謂。
“首先,我得鼓勵你們那麼閒的沒事兒做,硬要去另一邊享受享受人生。”
“其次,想要去那一邊的方法也很簡單,第一個要求就是人數不過十,你們人數——差不多吧!”
“然後就是血祭,灑血在這個綠不溜秋的東西上——只需要一個正常人所擁有的血液就行了!換言之,就是你們必須有一人得放幹血來!”
“要求雖然只有兩個,但是遵守起來卻很難,你們自己看着辦吧!還有什麼疑問,可以問我!”
他噼裡啪啦說了幾句話,給了劍斬一行人一個疑惑之後,就化作碧色煙霧消失了。
劍斬看着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不知是不是因爲碧衣臨走前的那幾句話。
突然,碧色煙霧再次出現,那襲碧衣又出現在衆人眼前。
“呃……你們有問題就趕緊問,不要耽誤我的時間了……還有,不要問一些毫不相關的問題來,我不會回答的!”碧衣說了兩句,然後用眼神一一掃過衆人。
“我們爲什麼要相信你?”首先提出問題的是葉宮老爺子,他在官場縱橫馳騁,爲人比較謹慎,特別是在被劍斬坑過幾次之後。
“你們可以不相信我說的話,那你們就在這上面等一輩子吧,看看能不能到另一個世界!”碧衣理所當然地說道。
葉宮老爺子被噎住,不說話了。
“前輩,關於第二個要求,是不是有其他代替的方法啊!”劍劈接下去,開口問道。
碧衣看着他,眼睛眨了眨,一種很常見的疑惑的神情出現在他的臉上:“什麼方法?”
“……”劍劈無語,不說話。
氣氛開始尷尬起來,於是沉默就成了衆人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劍斬手握土胚,默默地推演着。
片刻過後,他出聲道:“前輩,多謝提醒,可否留下一個道尊?”
PS:講真,慕凡快出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