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嗚——”
晨時將近,太陰消隱,公雞打鳴。一聲雞鳴喚醒人間,青檀鄉人在今日晨時紛紛起牀,不再拖牀、賴牀,毫不拖沓。
每一年,都有四個最重要的祭祀日,分別是上元祭祀日,中元祭祀日,中秋祭月節,下元祭祀日。在這四天裡,不管發生什麼大事,只要還活着,就必須進行祭祀,直到完成。
雖然規矩定的死死的,但是人麼,總是有感情的,知道鬆規矩。於是,規矩就變成了起早牀,祭祀時必須在場兩條主要的了。
鄉正把最後一盞月燈點燃,慢慢一路一搖地走回家。
在他身後,最後被點燃月燈的一戶人家是剛剛搬過來的,這棟屋子明顯也是纔剛剛搭建好的,還有淡淡的竹子和檀木香。
既然在青檀鄉,那就是青檀人。這一貫是青檀人民的口頭禪。
既然別人搬來了,那麼作爲鄉正,也要一視同仁,不能因爲對方纔住到鄉村就不給對方點月燈。無奈的是,對方的新房子怎麼會有月燈這種東西呢?
所以鄉正是自己用一支普通的蠟燭暫時充當月燈的。
公雞打鳴,全村醒。新屋子裡也走出一個人,一個女人。
女人已經脫下了她那一身的黑裝,裹上了休閒的襦裙半臂穿戴。
女人慵懶着身體,雙手捂住嘴,打了個哈欠。
“八月十五,祭月節了呢!”女人看着天色,自言自語了一句。
小晃着腦袋,開始洗漱。
遠處,森林中。幾個獵人裝束的男人拿着弓箭,或在地上,或在樹上,警惕心十足。
刀疤男看着北面,手中的弓箭舉了又舉,心中的那份不安愈發強烈。
“大家,”他大聲喊道,“先躲起來,疏散一些!”
說完,刀疤男便沒入叢林中,隱藏了起來。
女人屋前,刀疤男再出現。
女人正在洗漱,見到刀疤男有一些吃驚,不過很快就平復了下來,開口說道:“徐上將,何事驚慌?今日可是祭月節,凡事莫要行大動作。”
徐上將也顧不得女人講的什麼了,急說道:“殿下,我想我們的位置應該是被發現了。”
女人擡眸,目中閃爍着異光:“徐上將,你是不是太謹慎了些?”
徐上將皺眉,想開口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道:“殿下,此事不能賭啊!”
“徐上將,不必擔心,只要來人不是修士,那麼就讓他有來無回,永遠閉嘴吧!”
“……”徐上將沉默:“是!”
“今日大家可以放鬆放鬆,祭月節,要好好過!”女子說道。
……
婆羅鎮,天下第醫醫館。
少將軍換上了一身儒衫,青色淡雅,手上又握着一把手寫了《點將》的黑白摺扇,爲了配上這一身衣飾,他還特意搞了雷老虎一塊碧玉佩掛別在腰上,讓人看起來好像真是一個儒林俊杰一樣。
朱景正十分不滿地看着眼前這個所謂的“儒林俊杰”,大清早的就來敲門,打攪別人睡覺,這是他對來人不滿的最大原因。
“這位公子,現在才……那麼早,我們醫館還沒打算開門呢,你這吵到我睡覺了!”朱景正憋火說道。
少將軍搖起摺扇,滿臉愕然。
“這位,呃……大夫,今日可是八月十五,祭月大祀,現在天都亮了,整條街可就只有天下第醫還關着門哪!”少將軍好聲提醒道。
這句話把朱景正說得懵了一會兒,他撇眉,眼珠一轉,低聲喃喃自語:“八月十五,祭月大祀?我怎麼睡蒙了,這麼大的事兒都沒有記起來!”
說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那,公子你是——”朱景正問道。
少將軍收起摺扇,裝的十分儒雅的模樣,拱手道:“小生——白馬非馬!”
“……”朱景正面無表情。
白馬——非馬!取這名兒的人不是缺心眼嗎?他父母是怎麼想的,還是腦子燒壞了,啊!如果是腦子燒掉了,那麼可以來天下第醫治治病啊!
朱景正心裡止不住的腹誹。
突然,他想起了一個名字,那個名字非常有名,基本上整個王朝的人都知道這個名字——
白馬西風!
王朝中唯一的一個兵馬大元帥!
白馬這個姓氏在整個王朝中也就只有一家,獨一份的。
這個姓氏的地位僅僅低於王朝皇姓,整個家族的人畢生都在戰場上馳騁,號稱“打江山的家族”。一輩子替別人打下江山,自己則繼續在戰場上攪動風雲,殲敵無數,以至於整個家族每個人最後的下場都不會太好,殺人無數,背後承着數不盡的殺業,遲早有一天,天譴降臨,誅殺痕跡。
種種原因,使得他們這個家族世代爲臣,從不生謀反的思想。而王朝爲了表達對這個家族的足夠尊重,白馬一家的每個族老都被敕封爲“社稷國老”。
這種身份,在王朝內擁有着僅次於王上的權利,朝堂上的話語權甚至高過王上,但更多的,還是對武將們的督察權利。
白馬一姓,外族無人敢冒頂!
朱景正背後瞬間被冷汗浸溼,黏在背上的感覺非常不好受。
“咕——”他嚥下一口口水,順帶着的,還有一些原本想要開口說的話。
“白馬——公子,”朱景正小心翼翼地說道,“小人——今天睡晚了,這個應該不會怪罪吧!”
少將軍,也就是白馬非馬,他很禮貌地點了點頭,說道:“這個不礙事,你還是先去擦一擦汗吧,我只是來尋人的。”
朱景正連忙稱是,又問了一句:“白馬公子,不知您來尋何人?”
白馬非馬笑了笑,口中輕張緩:“昨天我送過來一個公子,一個女子和一個小孩兒,難道掌櫃的就這麼健忘嗎?”
朱景正大腦登時就空白了一瞬,臉上的表情僵硬的不像話,流下的汗都可以洗個澡了。
昨天只有慕凡三人被送過來,那麼此人應當就是那個送人之人了。一想起昨天對那人的各種語氣和行爲,他就恨不得地上出現條地縫鑽進去躲一躲。
“呵!掌櫃的,你還是去洗把臉吧,你看你這一臉的汗,都趕上山瀑了!”
朱景正什麼也不說了,直接走人——這地方實在是太嚇人了!
白馬非馬撇嘴,目視着朱景正的身影消失。
“真是可愛的人兒啊——”他感嘆了一句。
走進醫館後院,嗅着濃濃的藥香味兒,他不禁有些好奇。
“昨天還沒有這味道的,怎麼大清早就熬上藥了?”
搖搖頭,他循着記憶走到一扇門前。
“這兒味道怎麼這麼濃?”他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白馬少將軍,請進吧!”
突然,屋裡傳出沙啞的聲音。
他放下將要敲門的手,整了整衣衫,推門而入。
“咳、咳咳、咳……”剛推開門,便有一陣濃烈到極致的藥味撲鼻而來。
整間屋子內被藥味充斥着,霧氣氤氳,面對着面可能連對方的臉都看不清。
白馬非馬捂住鼻子,眯起眼睛,試探性地喊了句:“慕蓮公子,你在嗎?”
“白馬少將軍,請麻煩帶一下門,不然我們可能很難見面!”
白馬皺眉,拉上兩扇門。
漸漸的,霧氣消弭,溫度上升。
屋內的擺設漸漸看得清楚了:一張矮桌在屋子正中央,桌上擺放着一個古色古香的銅爐,爐子上方正冒着少許的白煙,白煙宛如遊雲,在屋內漂游,難以散開。
一個少年坐在桌前,觀察着爐子裡的明火,仔細熬着藥。
少年自是慕凡,現在他赤、裸着上半身,露出白皙的皮膚,汗水不止地流下,地面上都已經固定了一個汗跡圈了。
“白馬少將軍——這個應該是真姓吧!”慕凡擡頭,唯一露出的右眼看着白馬,說道。
白馬微微張嘴,想說些什麼來表達自己心中的震驚,卻也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訴說。
昨天上午被重傷垂死,這連一日都沒到就差不多能正常活動了。再看他的兩隻手臂後,只能看見兩塊大傷疤了,完全找不到昨天鮮血淋漓的痕跡。
“慕蓮公子,你這傷……”斟酌再三,他還是沒找到很好的話語進行表達。
慕凡彎手,觸摸着自己的後背,淡淡道:“小傷而已,不礙事。”
那兩塊傷疤上面撒了很多搗碎了的藥草,又加了很多其他藥水和酒精,恢復的奇快,只是在這前提之下,必須得忍受住其中的痛苦,否則一切免談。
慕凡看了白馬兩眼,說道:“白馬少將軍,坐啊,爲什麼一直站着。”
白馬乾笑兩聲,走前,盤地而坐。
“慕蓮公子的耳朵真尖,我才和掌櫃的說過我的名字,公子就知道了。”
“只是你的聲音有點兒大而已,估計整個醫館的人都聽到了吧!”
白馬笑了笑,也不迴應。
“白馬少將軍,今日過來應該不是隻爲來看我吧!”慕凡拿起一塊溼布,蓋在爐子的蓋子上。
“慕蓮公子,你這倒是誤會我了,我可不知道你能在這麼快就醒過來。”
“呵,”慕凡淡笑一聲,“或許吧!”
慕凡捏着溼布,把爐蓋揭開。撲鼻的藥味襲在慕凡臉上,瞬間,這一整張臉上就佈滿了水汽。
“慕蓮公子,你這藥熬了有多久了?”白馬沒話找話。
“沐浴之後便開始熬了,大概是五個時辰吧。”慕凡拿過一旁的湯匙,往爐子裡面舀了舀。
白馬遞過一張手巾:“慕公子,還是先擦擦臉吧!”
慕凡愣了愣,露出的那隻右眼閃過一縷精光。
“不用了,這藥氣也有一點療傷作用。”
白馬也沒有堅持下去,收回了手巾,很失望沒有看見對方被髮絲遮住的左眼是怎樣的。
不過,看對方這麼不想揭開蓋在自己左眼的劉海,那麼事情肯定不簡單了。
稍微想了一下,白馬心中的那份期待更加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