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蠻荒

白雲深處,山雨欲眠,天公降下連綿梅雨,將巫山千里之間洗滌一清,但見輕煙薄霧,騰騰如傘蓋,將最爲高大的山峰遮蔽在雲深霧裡,茫然如同天上仙山,美不勝收。

韓瀟羽下山之後,聽雨門便是恢復了往日的寂靜,但見衆多弟子,前山後山,或在高山之上,御氣打坐,或在高崖中下,舞劍如風,絲毫不失了千年大派之風雅,可唯一不同的是,此時山間,多了一個人,正是魂聖尊者——若風,雨明百年前的丈夫。

女子一身素衣被山風吹起,飄然如仙,婀娜而立,淡然望着世間萬物,山中如絲細雨,也似乎如她給人的感覺一般柔和,在她身旁,一身黑衣的男子漠然立在樹下,看起來形容慵懶,可卻一直守護在她身旁。

“那仙劍閣的首徒在來的時候說,近日在南蠻境內,竟有着奇寶出世,我近日來,心中悸動不安,總是感覺此番出世之物非比尋常,而且有可能牽扯到方今天下的安危,縱是如此,你還要讓璃兒去嗎?”

黑衣男子站到她身旁,見她神色黯然,眼神注視着浩淼羣山,輕輕說道:“我們雖然在如今的世上,算是第一等高手,可我們終是不及這些新一代的人啊,這個世界,終究還是他們的天下,我們也不能改變。”

“呵呵,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若風點點頭,看着這個如今一手撐起偌大的聽雨門,早已被歲月磨平了棱角的女子,不由得伸手攬住她纖弱的腰肢,說道:“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裡,要你獨力支撐偌大的宗門,真的受苦了。”

“沒關係,我倒擔心你的安危,你還活着的消息如今已走漏出去,那圍殺你的人肯定會再來找你,到那時你卻要怎麼辦?”雨明說道。

“我韜光養晦,這百年間從未落下修煉,如果他真的來了,那我便沒勝他的把握,也是能夠和他拼個玉石俱焚,不論如何那神秘古物也不能落到他手上。”

“那古物我如今放在了王平手中,這孩子法力高強,不輸於我,想必能夠保護得了,可我卻心憂他性情質樸,若是被人騙了去,那便大是不妙,不過他既然能夠不受那古物的排斥,其中必然有些門道,也許這也是宿命的安排吧……”

“宿命……”雨明沉默着,蒼茫之中,唯見羣山起落浮沉,猶如天造地設的一條長龍,這時,雨,愈發下的大了。

……

翌日,該是四大派相互約定,啓程前往南蠻的日子,雨明將王平和若璃叫到身邊,叮嚀囑咐道:“璃兒,你是我聽雨門千年來最爲出色的弟子,我也沒有什麼可託付給你的話了,萬事以自身性命爲重,知道了嗎?”

若璃點頭,她服用了王平帶回的龍鱗,體內又被注入了若風和雨明大半的真力,此時的她早已經脫胎換骨,龍神贈與王平的龍鱗不但能起死回生,甚至還大大有益於她的修爲,全然沒了之前的病態,而且她突然知道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心中喜樂平安,輕聲道:“你們放心吧,我一定平安回來。”

“嗯,還有王平。”王平見若風忽然提到自己,頓時說道:“讓我陪她一起去吧,我浪跡天涯,本就無家可歸,若璃姑娘幫我消除了心魔,妥實與我有再造之恩,我一路之上,亦是可以保護她。”

“我正有此意,沒想到你倒先提了出來。”若風感激道,他不知王平昨晚獨自在山巔坐了一晚,便是想着她的事情,他實在不願見到若璃再受傷害,而當他發現心中竟然如此念着她時,卻只道“若璃姑娘與我有大恩大德”,敷衍了事,而真實的原因,他卻不敢去想。

“還有我託付給你的那件那神秘古物的事情。”若風說道:“這古物來歷不凡,必是與天地相關聯的重要之物,我把它交給你,你千萬不要將它丟失,而且你此去南蠻,說不定這東西會給你一些指引。”

“好,我記得了。”王平看着那小小的古石,這古石的材質非金非玉,感受不到那東西的一絲氣息,可就是這般小小物件,卻給人一種如山海般宏大之感,他自覺此物非同凡響,鄭重的將其貼肉帶着,當做自己生命一般寶貴。

“那你們就去吧,此去蠻荒之行,必是兇險絕倫,你們要仔細應對,莫要丟了性命。”

“知道了,我們這便走了!”

……

古往今來,自盤古開天地之後,萬物生髮,天地間有了生氣,天下九州,繁榮興盛,可這寰宇之內,也有着未被開化之地,還披着其古老神秘的面紗,這蠻荒之域,就如同極北荒原、北溟海域一般的古老兇惡,有古籍記載南蠻,雲:

蠻荒者,所指不毛之地也,多毒蛇惡蠍,猛禽走獸,其位於中州之最南方,渺無人跡,四時皆爲酷熱,時有漢人曾深入其地,但從無人生還。可見這南蠻地域如何兇險難測。

這片地域自古以來便沒有經過開發,窮山惡水,千里之中無半點人煙,而相傳這片蠻荒之中,有着上古惡獸,掠食生靈,遠不是人力所能抗衡。

可最盡有消息在天下鬧的沸沸揚揚,傳言道這蠻荒之內竟出現了絕世奇寶,這下一些閒不住的江湖中人便紛紛備齊行囊,前往南蠻探險,以求一夜富貴,但這次進入蠻荒的重頭還是四大領袖門派的人,這些江湖之人雖是去尋寶,實際上也沒多大期望寶物能落到自己身上,主要還是想看一看四大領袖門派的強手風采。

而想要深入蠻荒,這第一站便是最後一個漢人的居住點——百丈村了,這個村子雖是貧瘠,可村中人丁受這惡劣山水的影響,俱是身有伏虎之勇力,而且多男少女,有的人家甚至不願要女孩,生出女嬰則將其棄之於荒野,任由豺狼將其叼走,可見民風之剽悍。

王平兩人御空飛行,只兩日便從聽雨門趕到了百丈村地域,聽雨門位於大江之流域周邊,與這百丈村亦是相隔不遠,所以兩人才能如此之快,但見這片地域,土地乾裂,寸草不生,而且不論是老人少年,皆殺象爲食,煮蛇爲羹,不由得大開眼界。

忽然,街角一股氣勢驟然爆發,震得周遭茅屋上的茅草簌簌落下,只聽得一聲金鐵交撞的巨響,黃塵滾滾,兩道身影一同射出。

那人咬牙切齒,正是韓瀟羽,他正要想方法聯絡若璃,可走出街道,就見到了王平兩人並肩而來,不由得含怒出手,沒想到王平反應亦是極快,在承影劍虛無般的劍鋒將要觸到身體的一剎那生出了反擊,兩人一同退後,不由得都暗自佩服對方修爲之高深。

王平見韓瀟羽出手便欲致自身於死地,也是怒氣衝衝,大聲說道:“你仙劍閣自稱名門,可是這一下偷襲卻好生無恥!我對你一忍再忍,可你卻只想我死於你劍下,今天咱們就來分個勝負罷了!”

“你這妖人又怎麼配和若璃姑娘在一起?千佛塔名門大派,卻被你這廝玷污了聲名,對你這種妖人,便是偷襲又有什麼卑鄙無恥之處,你這種人,又哪裡及得上我?”他聲勢逼人,這一番話說的頗爲正義,但最後一句,卻是在自己心裡叫出來的。

王平怒極反笑,長劍一指,道:“那好,今天王平就斗膽領教領教仙劍閣的高招!”他與魂聖護法相處多日,若風的一身狂傲之氣也頗令得他折服。此番與韓瀟羽相爭,王平心中深藏的那股性子,便也激發了出來。

七星龍淵光華閃爍,劍身上銘刻的七星印記亦是逐一亮起,街上衆人指指點點,皆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韓瀟羽他們自然聽說過他的名頭,可是此刻和他對立的那人卻是從未聽過他是誰,但看那人狂傲不可一世的氣概,似乎修爲比韓瀟羽還要神秘莫測。

兩人劍拔弩張,皆是恨不得一口吞了對方,但見兩人同時以電光火石的速度出手,兩道光影,一道爲七彩,一道爲黑白,就在此地迅捷無論的拆了數招,衆人不明就裡,只覺兩道光影一觸即逝,可是修爲深一點的,卻能看出來這般拼鬥,自是兇險異常,稍有不慎就會瞬間死在對手劍下。

“你們不要打了!”若璃想要阻攔兩人,但方圓數丈之內均被兩人氣勢籠罩,若璃竟然如同被隔絕於外,她想出手製止,但卻害怕誤傷兩人中的一人,是以猶豫不決。

“阿彌陀佛,韓上仙,王平,你們兩個都罷手休戰吧,我們此來蠻荒,務必放下私人恩怨,你們若是斗的兩敗俱傷,那找到寶物的希望便更加渺茫了。”正當兩人斗的不可開交之時,一道聲音如同洪波巨浪般傳來,他二人心中一顫,立即向後躍開。

正是空智以《伽藍經》深厚功力,傳音於兩人耳中,韓瀟羽乃是天地間聰明之人,空智一點,自是明白輕重緩急,遂罷手休鬥,而王平適才見韓瀟羽先撤了功力,本想一舉攻殺此人,但終是於心不忍,他修爲已是不弱,硬生生撤回了攻敵勁力,躍了開去。

只見空智緩步而來,身後還跟着玄真派的無方子,這天下正道的翹楚之人,此刻盡是彙集一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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