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秋池在一旁問:“爲啥是西南局來接我們啊?雖然咱們落到這麼慘的境地,西南局要負很大責任!”
九皋回答:“因爲咱們失聯的那幾十分鐘內,我向西南局求助來着,他們的直升機早就出發了,我棒不棒?”
尋秋池還是不明白:“幹嘛要找他們求助?這不是還有華中局嗎?”
“因爲他們正好打電話找你們,我就告訴他們,你們失蹤啦!”九皋沒好氣地說。
他說對了一半,西南局的確着手在找潛淵。但由於路程太遠,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於是委託了華中局,派了一架燈光雪亮、迷彩僞裝的武裝直升機來接他們。
尋秋池、法師和姚馥蘭都被這架勢嚇傻了,還以爲在拍大片兒。
華中局的那駕駛員跳下來說:“哥們姐們兒趕緊,還得趕飛機呢!”
“趕什麼飛機?”尋秋池傻乎乎地問。
駕駛員說:“武漢飛成都的班機啊,你們不是要去西南局嗎?雖然是半夜的航班,那也得提前一個半小時值機嘛,我機票都給你們買好了。千萬別耽擱,別忘了你們在逃避追殺,千鈞一髮嘛!”
“……”尋秋池說,“自從我加入反選擇委員會以來,總有一種現實和魔幻的奇妙交織感。”
姚馥蘭也叨叨:“麻痹的既然是逃命,爲什麼還要跑到機場去安檢?!你送我們去不就行了?”
“我的愛機。”武裝直升機駕駛員嚴肅地告知,“最長續航350公里,只能由六安到武漢,不能再多了!”
“……”尋秋池和潛淵咬耳朵說,“還好咱們七處腳踏實地,沒花錢買這勞什子炫富,咱們那幾輛越野車,一箱油也好歹跑五百公里。”
潛淵說:“閉嘴吧,嚴肅點兒。沒聽人家說麼?我們在逃命呢!”
於是幾個人被送到了機場,夾雜在普通旅客中,急也急不來地安檢,候機,登機,末了還在跑道上等了大半個小時,因爲機場附近雷陣雨,不符合起飛條件。
正當他們在候機室扶額,在機艙內無語等待時候,外面的一切情況都在急劇變化着。
首先是虎賁等幾個人被催淚彈剋制住,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勉強恢復,打電話向華東局彙報,說讓潛淵跑了。
華東局方怡局長接到報告後,憤而掀桌,大罵其無能。她堅持認爲行動四處已經完全被選擇者佔據了,雖然華東局派出的工作組及時擊斃了賊首燕語,但幫兇大張依舊在逃。七處是四處的鐵桿幫兇,潛淵就算現在不是選擇者,也很接近了。
方怡這個人大家先前都不瞭解,甚至連華東局分局機關都沒幾個人知道,說明她在當局長之前只是個低調的巡視員。當前任局長賢和死去,堅持由潛淵擔任下一任局長時,方怡趕來爲潛淵主持繼任儀式,她一副上海市井中年婦女打扮,手上甚至還拎着兩袋子剛買的新鮮蔬菜。
然而當她當上局長時情況就變了,她變得像水池裡一隻不講理的鱉,逮誰咬誰。權力太能改變人了,有權和沒權的人完全是兩個樣,就算是“反選擇委員會華東局局長”這麼虛妄的權力,短短几個月內,她就把原本不值得一提的權力用到了頂峰。
首先就是收拾異己了——根據姚馥蘭的說法,她和燕語
有私仇,而且是沉積了幾十年的那種,所以她咬着燕語不放,以至於把她害死,完全是公報私仇的垃圾行徑。
順便說四處的另一名成員方其也是被工作組偷襲的。由於偷襲地點在電力損毀的六安車站內,能見度幾乎爲零,雖然工作組用上了紅外線瞄準器,但依舊沒能擊中方其的要害,他被燕語救了出去,送進了醫院ICU,工作組不得不再次另外派人去解決他。
當然姚馥蘭的話十句裡只能信一兩句,她本身也不是好東西。
不管怎樣,文怡現在專心追着潛淵咬了,而且把他咬得挺慘,大半夜趕飛機去成都避難。
在濃煙和辣椒水中殘存的桂香站站長一邊捂着眼睛一邊暴跳如雷,質問虎賁爲什麼攻擊他。攻擊他不止攻擊了一個人,而是挑戰了整個站長協會!是委員會成立以來從未有過的惡劣行徑!
他威脅說:“虎賁你小子等着被清理吧!”
虎賁冤枉死了,他也是受害者啊,他不知道是哪個鬼扔的催淚彈啊!他是全心全意爲委員會服務,爲華東局分憂的啊,他是接到上級秘密任務來清理白鷺、姚馥蘭還有行動四處,還有帶行動七處回去審查的嘛!
總之,自持正義的華東局蒙圈了,站長協會憤怒了,行動四處慘烈地全軍覆沒了,六安站被可悲的抹去了,七處和姚馥蘭夾着尾巴逃到了成都,選擇者則從無量界帶了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回來……真是一場不知到底是內訌優先還是外鬥爲主的鬧劇。
與華東局相反,西南局相當盼望潛淵他們的到來,雖然西南局局長無花的保護人——清風和明月這兩隻豬又誤了接機,但當潛淵一行站到無花跟前時,局長大大非常快樂,與所有人熱情握手,以老幹部下鄉訪貧問苦的口吻說:“辛苦了,同志們都辛苦了!”
他同時納悶地問:“你們是怎麼過來的?看到我的龜兒子們了嗎?”
潛淵平淡地說:“網約車。”
不多久,他那兩位剃光頭、穿花襯衫、戴大金鍊的龜兒子回來了,依舊還是那麼蠢,清風罵明月不識數,明月罵清風睜眼瞎,吵得唾沫星子亂濺。
尋秋池正倒在沙發上打盹,被吵得不行,她現在最願意的就是把這三人統統幹掉,以他們的血洗刷附着在“無花”“清風”“明月”這三個美好名字上的恥辱。
潛淵問:“無花局長,爲什麼急着找我?”
無花正在掐龜兒子們,無暇分心。等他掐完了過來輪流打量四位客人,見每個人都十分狼狽,泥濘不說,而且滿身血污。
潛淵腰板還算挺直,姚馥蘭一副搖搖晃晃,彷彿站着都能睡着;法師已經坐着睡了;尋秋池最直接,不但睡了還輕聲打呼嚕,霸佔着他局長大人的寶座。四個人,人不人鬼不鬼,幸虧有芯片護體不引起注意,過機場安檢也是溜過去的,否則早就被當做逃犯抓捕了。
無花局長體貼地說:“也不急這一時半刻嘍,不如你們先休息一晚?”
說是“一晚”,其實現在今天都快亮了,除了在飛機上睡的那一小覺,潛淵真有幾十個小時沒闔眼了。他說:“好吧,我真的也是勉強支撐了。”
話音未落,姚馥蘭就一屁股坐下了,揉揉髒亂的頭髮說:“早知道逃命這麼累,還不
如被清理了呢!”
潛淵問:“是麼?真這麼想?”
姚馥蘭極爲疲倦地笑了笑:“當然假的,天涯海角我都要逃下去,因爲我有個……”她看了在場的人一眼,把下面的“孩子”兩個字吞了下去。
清風、明月饒有興趣地問:“你有個啥子?”
姚馥蘭說:“關你們屁事!”
清風、明月委屈地對潛淵說:“七處長你評評理,你們華東局的女娃娃長得倒好看,爲啥子都辣麼兇?”
潛淵指着睡得四仰八叉地尋秋池說:“兇的還在這裡呢,能找條毯子給她蓋上嗎?”
清風和明月趕緊照辦,以免“兇的”驟起殺人。
西南局局長辦公室一共二十平米,極其樸素,連像樣的傢俱都沒有幾件。尋秋池佔領了無花局長辦公用的沙發,怎麼也晃不醒,潛淵沒有辦法,只得把她抱到行軍牀上。姚馥蘭和法師在行軍牀旁打了地鋪,潛淵怕吵,抱着鋪蓋來到一樓賣麻辣燙和烤串的小店,在餐桌上和衣而臥。
這一覺他睡了整整十個小時,醒來後都有些恍惚,沒想到他幾十年來睡得最沉的一覺居然在西南局分局,在油膩窄小的燒烤店鋪裡。他想起極致奢華的華東局分局,想起七處那間脫胎於高端會所的辦公室,突然頓悟一個真理——
(當然不是那些生活質量與環境無關,而取決於心靈是否豐富的雞湯。)
——在燒烤店睡覺,會沾染燒烤味,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如此難聞過。
他聞了聞自己的風衣領子,噁心欲嘔。
他欲嘔的時候正好被尋秋池撞見,後者問:“胎氣不和,上逆晨吐嗎?”
他抓過她來本想打一頓,沒想到她身上更不好聞,於是他真的嘔吐了。長時間沒進食,他嘔出了一灘黃綠色的膽汁。尋秋池本來不想吐,但她見不得別人吐,就好像打哈欠會傳染一樣,嘔吐也會。
尋秋池扶着牆嘩嘩吐起來。她醒得比較早,剛纔喝過一杯無花局長紅茶,現在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老人家,真是感人肺腑,吐也要吐在人家的地盤上。
法師此時也下樓,問:“阿彌陀佛,你們倆吃了什麼不潔之物?”
“……”潛淵擦了擦嘴說,“沒事,都怪秋池臭如糞坑。”
尋秋池說:“嘔……放……放屁!”
法師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昨天濺上去的泥點子已經結成了痂,就好像平白長了許多鬍子,便不好意思地笑了。
接下來就是有條不紊的清潔時間,潛淵命令他們一個一個去洗澡,姚馥蘭和尋秋池先去,法師隨後,他最後。他自己洗得最仔細,在浴室裡泡了整整五十分鐘,也不知道在磨蹭什麼。
尋秋池在外面造謠說他掉進馬桶了,清風就問成人怎麼掉進抽水馬桶,尋秋池說潛淵比較偏執,說不定會拆掉陶瓷馬桶挖掉管道,然後堅決掉進化糞池。
洗完了澡便是吃飯,這個點兒普通英國人已經開始喝下午茶了。中國人沒有下午加餐的習慣,但都喜歡邊吃邊談,飯桌纔是我們的正式談判場。幾個人圍繞桌邊坐下,無花、清風和明月也加入,後兩位端上了頗豐盛的茶點。
潛淵又問了相同的問題:“無花局長,爲什麼急着找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