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船靠近了白駒鹽場,這一次運鹽又算是完成了。這趟去泰州,不但將所帶的私鹽全部販賣一空,賺了一筆,還救回了湯和,得到了一員難得的良將,他也算是自己準備幹大事業的一個資本了,這讓張陽對這次出行非常滿意。
“士信。”張陽向身後喊了一聲。
“哥,什麼事?”
“你帶着湯和,從小路回我們家去,先讓湯和在我們家住下。注意,要是有人發現了,就說他是咱兄弟。”
張士誠的母親曹氏是後嫁到張家的,和先前的丈夫生過兩個兒子,因而,這麼回答也不會惹人懷疑。
“好的,知道了。”士信也明白自己大哥是個很小心謹慎的人,如果在鹽場下了船,被鹽場的管事發現船上多出個不認識的人來,難免會起疑,要是查出他的身份是紅巾軍的千戶,那這一船兄弟都得株連。
鹽船在一旁靠了岸,士信帶着湯和,從小路回家。
沿着小河,穿過竹林,就可以繞到村子的後面,悄悄進村。
士信帶着湯和,邊走邊注意着四周的動靜。
突然,前面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士信停下腳步,拉着湯和,向旁邊的竹林裡閃去。
一個身材窈窕的少女,唱着歌兒,端着一隻木盆,原來是到河邊洗衣服。
一曲悅耳的歌聲傳來。
“香靨融春雪,翠鬢嚲秋煙。
楚腰纖細正笄年。鳳幃夜短,偏愛日高眠。
起來貪顛耍,只恁殘卻黛眉,不整花鈿。
有時攜手閒坐,偎倚綠窗前。溫柔情態盡人憐。
畫堂春過,悄悄落花天。
最是嬌癡處,尤殢檀郎,未教拆了鞦韆。”
當今雖然宋已亡,但是許多膾炙人口的宋詞卻傳了下來,流落民間,許多村婦也會偶爾吟唱一兩首。
這小妮子看來是在思念情郎了,士信無聊地想,趕緊走過去吧,你走了我也走,回家都和做賊似的。
纖細的身段,飄飄的衣帶,烏黑的秀髮,倩影寂寞。
離士信越來越近,那秀氣的瓜子臉擡起,士信終於看清。
“若寒妹妹!”士信叫道。
湯和看這情形,也只好跟着士信一起走上前去,心中暗暗埋怨,剛纔躲得好好的,眼看就過去了,沒想到你看到個女子就興奮,真沒有幹大事的氣魄!
“士信哥!”劉若寒看到眼前的男子是士信,也非常激動。
下來的話,卻讓士信心裡一涼。
“士誠哥哥呢?怎麼沒見他?”
原來看到我,是想到我哥啊?這也太直接了,好歹你也先問候我幾句再提他啊。
“我哥還在鹽船上呢,現在應該到了鹽場了。”士信回答道。
“好,那我去看看,”劉若寒扭頭就往回走。
突然,又轉過身來,“這個幫我拿回去。”說着把木盆放在了士信手中。
“哎!”話還沒說,就見劉若寒用手提着裙子邊,一路小跑。
“唉!”湯和也是無奈,自己跟着出來,沒想到,自己居然被無視掉!
“她是誰?”湯和問道。
“若寒妹妹。”士信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湯和。
“給,這個拿着。”說着把木盆遞給了湯和。
湯和接了過來,這女人們,沒事就愛洗個衣服,窮乾淨。看自己的衣服,穿了兩個月了,也沒感覺怎麼髒。
不對,這衣服怎麼是男式的長袍啊?上面的幾個大洞,已經被用補丁補好了。
“這衣服?”士信也看出來了:是大哥的,這幾個大洞是上次幹活弄扯的,都被若寒妹子縫好了?
這若寒妹子,看來是真的想當自己的大嫂了。
鹽場那標誌性的濃煙,越來越近。每次看到這濃煙,就彷彿看到了二十一世紀的那麼多工廠,排放廢氣,污染環境,用太陽曬鹽多好!非得這麼落後,燒乾海水取鹽。如果自己有機會,一定要試用曬鹽的方法。
鹽船靠岸了,張陽踏着跳板,登上了岸。
又回家了!
來到這裡後,不知不覺中,張陽已經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這裡有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一切,都已經在這裡紮下了根。
突然,張陽看到前面有一個人,在注視着自己。
一襲長裙,熟悉的白色長裙,斜拉向下的衣帶,還有那長長的頭髮,隨意地紮了一下,在簌簌的微風中,飄飄灑灑,嬌嬌怯怯。
“若寒妹妹?”張陽有點吃驚。
“你,是在等我嗎?”
劉若寒沒有回答,只是默默注視着張陽。
那天回來後,自己就已經決定,眼前的這個男人,將是自己終身的依靠,她一直盼着,盼着他回來,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他聽。
“哥,我們先走了。”鹽船上陸陸續續下來了士義,士德,李伯升等人,大家都知趣地離開了。
“我們走走吧。”劉若寒說道。
“好。”張陽答應了,心裡卻是一百個不願意。
搞什麼飛機,走走?我已經走了七八天了,累死了,船上晃晃悠悠睡覺都睡不踏實,回家睡個好覺纔是正經。
涼風習習,竹林中的竹葉在風中嘩嘩作響,小河的河面也是波光粼粼。
身邊那個高大的身影,讓劉若寒的心裡感覺非常踏實,這是個值得依靠的男人。
“士誠哥哥,我…”劉若寒不知怎麼開口。
“咦,前面怎麼躺着一個人?”張陽突然說道。
這麼好的氣氛讓張陽破壞了,劉若寒感覺很不舒服,擡頭一望,前面路邊,還真的有個人。
張陽快走幾步,來到這個人的面前。
這是一個年過五十的老人,頭髮已經斑白,臉上滿是黑色的老年斑,兩頰瘦削,眼窩深陷。
“老人家,醒醒!”張陽將他扶起,搖晃了兩下胳膊。
劉若寒也快步走了過來,蹲在老人面前。
“大伯!”劉若寒大吃一驚,這個老人,竟然是自己的一個遠親,要不是額頭上那個黑痣,自己也認不出來。
“是你大伯?”張陽也吃了一驚,怎麼這麼巧?
他用手摸了摸大伯的額頭,溫度正常,鼻息也有,應該只是暈倒了。
“大伯!”劉若寒也使勁搖晃着他的肩膀。
老人慢慢睜開了眼睛,眼中忽然放出光芒:“若寒,真的是你?”
“是我啊,大伯,您怎麼在這裡,怎麼會暈倒?”若寒焦急萬分。
“我…”大伯的聲音很虛弱。
“老伯,您別說話了,我先把您揹回家再說。”張陽說道。
劉若寒幫着把大伯扶起來,放到張陽的背上。
“我大伯這是怎麼了?”劉若寒問道。
“沒多大問題,我估計,是餓着了。”張陽淡淡地說。
“對了,怎麼沒聽你提起過有個大伯?”
“我這大伯離得比較遠,是二百里外的丁溪人,好久沒見過面了。沒想到…”劉若寒嘆了口氣,世事真是難料。
“沒事,回去了熬點粥,喂大伯吃點,應該就會好的,他就是餓暈了。”張陽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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