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哈託的確是出城送死來了,他的軍隊,排列成了密集的衝鋒隊形,在對方炮火的覆蓋下,大批的傷亡出現了。
新附軍們本來就沒有什麼戰鬥力,他們被放在最後,只能是跟着前鋒衝擊,前鋒將敵人的隊形衝散了,自己纔好進去,跟着打順風仗。
就是對方有弓箭射擊,也有前面的騎兵頂着,後面比較安全。
現在,戰鬥全部顛覆了他們以往的認識。
不知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會落下死亡之雨,一旦落下,周圍的一切,都會跟着遭殃,殘肢斷臂,到處亂飛。
幾場彈雨下來之後,他們的鬥志就徹底地消失殆盡,此時,前鋒纔剛剛衝到了敵人陣地前沿三百步處。
兀哈託聽出身後有異樣,但是,他知道,此刻絕對不能調頭,只要調頭,那就是徹底的潰敗。
唯一的方法,就是不顧一切地衝進去,將敵人用自己的長矛扎個對穿,將那些不敢正面戰鬥的膽小鬼都揪出來。
一些騎兵,已經掏出了弓箭,準備用箭雨掩護。
而後面,新附軍們已經開始調頭向回跑,軍令重要,命更重要,再跑下去,恐怕都得死在這裡。
當逃兵,他們可不是第一次了。
此時,韃子的衝擊隊形,出現了涇渭分明的兩面,前面的騎兵,還在發瘋地衝擊着,後面的步軍,已經開始轉頭向回跑。
既然來了,那就絕對不能放回去,否則,等他們登上城牆,還會給自己的進攻造成麻煩。
不用張陽吩咐,散花炮早已經瞄準了敵軍後退的路線。
在戰場上,能否活下來,絕對得看運氣,現在,跑得快的,馬上就知道這個道理了。
“轟,轟,轟!”散花炮接着發射,完全封鎖了潰兵後退到城門的關鍵道路。
頓時,血肉橫飛,衝在最前面的,全部被炸得粉碎。
後面的,見勢都收住了腳步,不能向回退,還能向哪裡跑啊?
“砰,砰砰。”天闕銃,終於也開始了射擊。
經過幾次戰火的考驗,士兵們早已習慣了眼前的陣仗,韃子騎兵再厲害,在自己眼中,也都是即將要死去的人。
他們穩重地瞄準,射擊,就看到一個個的韃子騎兵,跌下馬來,一切都和訓練一模一樣,他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撥動上面的拉桿,壓入槍膛彈丸和火藥,瞄準,扣動下面的扳機,開火。
如果,騎兵的人數再擴大十倍,如果,他們的衝鋒再猛烈些,也許他們會有可能衝到對方的陣地前,但是,現在他們面對的火銃數量是他們自身數量的二倍,這就是不折不扣的自殺。
兀哈託已經開始後悔了,能夠將朝廷的百萬軍隊打退,能夠打敗太師脫脫的人物,豈能是自己可以輕易一個衝鋒就拿下的?
可惜,此時沒有後悔藥可吃,可惜,他也沒法再後退,這次自己出擊,並沒有得到達識帖木兒的同意,現在,這批軍隊被折送了,自己唯一的選擇,就是跟着這支部隊,一起滅亡。
這,已經是他的宿命。
兀哈託揮舞着手中的彎刀,一往無前地衝了過去,任憑那可怕的東西在身邊嗖嗖而過,任憑身邊的人在不停倒下。
不時有人掉下馬去,也不時有人被馬蹄踩踏致死,作爲蒙古勇士的尊嚴,讓他們甘願赴死。
城頭上,遠遠望着這支杭州城內最精銳的部隊被活生生地消滅,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有任何能力反擊,達識貼睦邇臉色發白。
得到軍隊不聽命令,私自出戰,達識帖木兒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好,立刻登上了城頭,此時,軍隊已經列開了陣勢,再鳴金收兵的話,對己方的士氣不利,被圍的這幾天來,士氣已經很低落了,如果能夠打勝,就會大大鼓舞守軍的士氣。
現在看來,完全是個錯誤,這簡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殺!守軍看到之後,心頭的恐懼,更是溢於言表。
這仗打成這樣,多少人去了都是送死,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冒出了這些殺神?
那震天的爆炸聲,每一聲,都會帶走大批鮮活的生命,他們已經開始在想象,假如那些東西,落到了自己頭上,將會是多麼恐懼的一幕。 щщщ☢ тt kΛn☢ ℃O
城外的空地上,已經變成了一片修羅地獄,到處都是恐懼和死亡,未死的人,發出的慘痛的喊聲,讓城頭的守軍雙腿發軟,簡直就要想跪下了。
最前面,兀哈託,仍然在衝鋒。
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但是,他們沒有一個後退的。
這股勁頭,讓張陽也爲他們感到敬佩,雖然他們是敵人,是殘暴的韃子,但是,在這一刻,他們是勇敢的戰士。
只是,敬佩歸敬佩,仗還是要繼續的。
兀哈託一直沒有被彈頭光顧,不是因爲他運氣好,而是呂珍特意留下的。
這麼多的韃子,最前面的這個韃子最爲顯眼,士兵們遏制下了向他開火的衝動,這是個韃子首領,捉住他,有着重大的象徵意義,看能不能從他身上壓榨出點杭州城內部的消息來,等到打下杭州城,再將他公開審問,明正典型,纔是他的歸宿。
兀哈託感覺到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他也更加發狂,離那些可惡的敵人越來越近了,等到衝上去,一定要親手宰了他們!
戰場陷入了寧靜,此刻,所有衝鋒的,後退的,全部都倒了下去,只剩下兀哈託一個人,還在向前衝鋒。
火銃聲,停了下來,散花炮,也停了下來。
兀哈託終於衝到了離對方陣地還有十幾步的地方,他已經看到,前面的那些反賊,躲藏在壕溝裡,正在冷冷地看着自己。
他揮舞着大刀,已經在想象着,大刀砍到對方頭顱上的聲音,以及那噴涌而出的鮮血…“噗通!”突然,馬失前蹄,前面是一道絆馬索!
倒地的戰馬在悲鳴,兀哈託敏捷地一個翻滾,從馬上跳了下來。
“咔嚓!”他聽到自己的腿骨斷裂的聲音,糟糕,骨折了!
他用刀拄着地,支撐着站了起來,繼續向對方的陣地走了過去。
這一刻,交戰的雙方,都對他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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