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本輕狂之傻王盛寵
蒼穹浩渺,夜色未央。九天之上那一輪清華似水的明月,不知何時,已悄然隱沒在了雲層深處,不留一絲光亮,整個夜空,恍若一幅濃墨重彩的水墨畫卷,漆黑如墨。
尚書府,後院深處,竹林。
這裡,人跡罕至,荒廢已久,與尚書府的繁華富麗格格不入,彷彿,被遺忘的角落,清幽,冷寂,蕭條。
這裡,曾是慕雲希居住了五年的地方,也曾經,是慕婉歌最喜歡的地方。
只是,時過境遷,所有美好的,晦暗的,都一併湮沒在了時間的荒野之中,化作了俗世凡塵中的一縷塵煙,再也無跡可尋。
翠竹清幽,夜色,卻更加清幽。
清涼的風,夾雜着點點竹香,縈繞在呼吸之間,清新雅緻,卻驅不散,那白衣若仙的女子,周身瀰漫着的落寞與哀傷。
慕雲希,靜靜的站在一株翠竹之下,素衣輕紗,飄渺若仙,氣質空靈,出塵不染。
然,此刻,她的周身,卻縈繞着一種深重到化不開的悲傷與荒涼的氣息,恍惚之中,那樣哀傷而悵然的氣息,已經化入了她身邊的空氣之中,讓人,清晰地感受着,如同身受。
三千青絲如墨,隨意的傾灑着,在夜風中,飄散出一道道迷離清婉的弧影。
而她,絕美空靈的容顏之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一眼望去,如冰雪般,通透,冷寂。黑暗之中,那雙淡若秋水的眼眸,冷若天邊的玄月,沒有一絲波動,也沒有一絲溫度,只是眼底,依稀之間,明滅着點點幽蘭之光。
“小姐……你,沒事吧?”清凰站在慕雲希身後,滿臉擔憂之色的看着她,靈氣逼人的眼眸之中,斂盡了平日的桀驁與輕狂,取而代之,是滿滿的憂心與疼惜,還有一抹,隱得很深的憤怒與殺氣!
軒轅烈。四方城主,慕千秋,以及,方纔慕千秋親口供出的,朝中那些參與叛亂的臣子!
這些人,全部都該死!她,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她一定會,一直站在宮主的身後,幫助她一起,將那些賊人,一一手刃!
只是眼前,宮主自從離開了慕千秋的寢殿之後,就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她,都已經站了半個時辰了,就這樣,不言不語,一動不動,真的讓她,很擔心,很害怕……
“小姐,你若是心裡難過,就哭出來吧……千萬不要,這樣忍着……清凰看着,好難受……”平日裡,桀驁不馴,囂張不可一世的女子,此刻,看着眼前那一抹落寞荒涼的身影,聲音之中,竟是掩不住的哽咽之意。
眼前的宮主,全身上下,都彌散着一種絕望而哀傷的氣息,幾多荒涼,幾多蒼寂,那久遠而淺淡的哀傷氣息,彷彿,是從她的靈魂深處散發出來一般,透着一種永世無法救贖的絕望。
讓人,看得只想落淚……
清凰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想要驅散眼底瀰漫的那一抹溼意,可是,眼睛,卻酸澀的厲害,根本無法阻止那肆意彌散的霧氣。
“小姐……你不要嚇清凰……你說句話啊……”清凰無法抑制心中的焦急與心痛,一個錯身,轉到慕雲希的身前,抓着她的衣袖,哀聲說道,語氣之中,帶着明顯的哭腔。
清涼的夜風之下,那個桀驁不羈的女子,滿臉傷痛,輕顫的睫毛之上,瀰漫着點點晶瑩霧氣,看起來,讓人,止不住的心酸,她,不該是如此的。
慕雲希看着眼前的清凰,終於有了一絲反應。
清冷空靈的眼眸,微微閃爍了下,眼底,似乎劃過一抹憐惜與不忍。
慕雲希緩緩擡手,撫上清凰的臉,指尖,輕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然,她指尖的冰冷溫度,卻讓清凰,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下,心,不可抑止的收緊,如被針尖,輕輕的戳刺着,生生的痛。
那樣的冰冷,如飛雪,若寒冰,沒有一絲的溫度,就彷彿,她此刻,心底的溫度,一片寒涼,冰原雪域般荒涼……
清凰的心,狠狠一窒,眼角的淚,卻是越拭越多,如斷了線的雨點般,一顆接一顆的落下。
“別哭……我……沒事……”溫熱晶瑩的淚,溼了她冰涼的指尖,彷彿,被那炙熱的溫度灼到,慕雲希的指尖微微輕顫了下,開口,嗓音依舊是,清冷如秋水,空靈若煙月,只是,卻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與哀傷,幾分渺遠,幾分恍惚,幾分,滄海桑田後的寂寥與蕭索。
似乎,爲了安慰清凰,證明自己真的是沒事,慕雲希努力的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清淺的笑意,只是,她卻不知道,那笑,雖然沒到讓人迷失,卻也,莫名的讓人心痛到窒息。
清凰看着她,眼底的淚,如潮水般涌出,竟是,再也止不住。
她總是這樣,把什麼事都深埋在心底,所有的苦,所有的痛,都喜歡一個人承受!永遠,用微笑與堅強,把心底所有的傷都深埋,埋在心底,那個無人知曉的角落。
可是,小姐,你卻不知道,這樣故作堅強的你,這樣,習慣了堅強的你,真的,堅強與固執到,讓人心痛啊!
“小姐……我知道你有事!我知道你難過,你要是心裡很痛,就哭出來,不要這樣委屈自己……不要什麼事都放在心底……不要把什麼苦痛都一個人去承受……這樣的你,讓我們都很心痛,很不知所措……小姐,你還有我,你還有大家,我們都會一直陪着你的……小姐……”清凰,彷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苦澀與痠痛,居然像個孩子一樣,邊哭說着,把心中,這麼些年來積攢的委屈與苦澀,一下子,都傾倒了出來。
“……別哭……我真的沒事……只是突然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有些……有些……”看着眼前哭的像個孩子般的清凰,那滿臉的淚珠,簡直像個淚人兒,慕雲希有些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着眼淚,下意識的開口安慰着。
只是,話說到一半,卻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心,真的很痛,很痛……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一朝山河破碎,從此身死如煙。
那樣溫潤如玉,儒雅清貴的男子,卻逃不開,世間險惡陰謀的浮沉傾軋……
故國幻滅,城池傾塌,而他,決然執劍,縱,萬箭穿心,也要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只爲,傾力保全心愛的女子和,剛剛出生的女兒……
狼煙盡燃,山河破碎,血流成河的傷城之下,屍骨堆積如山,而他卻,屍骨無存……
那是她的父親啊……要她怎麼能,不痛?
南方有佳人,幽居水之湄,一笑天地黯然,一舞傾倒衆生。
那樣似水般溫柔,如雲般高貴的女子,卻守不住,她心底最深處的眷戀,愛情或是親情……
當城破的消息傳來,當,他身死的消息傳來,她懷中抱着出生不足一日的女兒,心,又該是怎樣的痛與絕望?
決然轉身,跳入火海,是心死如灰?還是,鳳凰涅槃?
那一場燃燒在希國王宮上空的大火,嫣紅刺目,恍若西天燃起的紅雲,焚盡了一個女子,一生的期盼與淒涼……
是怎樣的情,才那樣纖柔似水的女子,可以那樣決絕的選擇了灰飛煙滅,萬劫不復?
當時的她,該是怎樣的絕望……
她的孃親,她的爹爹,本是這世間最相愛的人,可是,卻逃不開人心的醜惡,權謀的黑暗,被她的舅舅勾結叛賊,親手毀滅!
國破家亡,山河永寂!
痛與恨交織的烈火,帶着焚盡一切的炙熱與狂烈,在心中燃燒着,那毀天滅地的狂瀾之勢,幾欲將她纖細的身姿,瞬間吞噬,湮沒。
一道凜冽激越的光亮乍現眼底,似幽蘭明滅的九幽之火,帶着誓毀蒼天的決然與凌寒,奪魂攝魄。
慕雲希驟然擡手覆上自己的胸口,素白纖細的指,有着一種近乎透明的白,手指,狠狠的揪緊了胸前的衣襟,微微顫抖着的指尖,似在壓抑着,那幾欲讓人窒息的心痛。
慕,千,秋!軒,轅,烈!四,方,城,主!
你們每一個人,我都不會輕饒!
“小姐!”清凰驀然驚呼一聲,伸手扶住慕雲希的雙肩,神情之中滿是擔憂與心疼。
“我沒事……”慕雲希低聲開口,想要安撫清凰不安的情緒,絕美空靈的容顏之上,卻是隱忍的痛苦之色,一雙娥眉,也是緊緊的蹙着。
“小姐!我這就帶人去皇宮殺了軒轅烈那個狗賊!”看着她隱忍而痛苦的表情,清凰的心中,一陣痛過一陣,終於忍不住大吼一聲,淚跡未乾的臉上,是一派金石凜冽的肅殺之氣。
說完,就欲轉身離去,眼底盡是憤怒與殺氣。
一隻手,及時的扯住了她的衣袖,止住了她憤怒的腳步,也微微喚醒了她失控的情緒。
“小姐?”清凰回頭,看着眼前的慕雲希,臉上的怒氣未消,卻又漫過幾分心疼之色。
慕雲希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清凰,緩緩的搖了搖頭。
皇帝,她會殺的,但,不是現在。
“我會親手殺了他!”慕雲希緩緩開口,清冷空靈的嗓音之中沒有一絲情緒起伏,也沒有,一絲溫度,而是帶着漫天的寒涼和凜冽的殺伐之氣,蝕骨驚心。
對上慕雲希眼中不染一絲溫度的凌寒殺氣,清凰的心,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以宮主的個性,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後,定然會親手殺了那些,不共戴天的仇人,一個,都不放過,但,軒轅烈,他,他畢竟與殿下是父子,縱然沒有父子之情,可終歸是父子之名。
若是宮主真的殺了軒轅烈,那殿下與宮主,要怎麼面對彼此?
不!嚴格意義算起來,軒轅烈是宮主不共戴天的仇人,殿下是他的兒子,自然,也就是宮主的仇人……
亡國之恨,血海深仇,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宮主與殿下之間,根本就是隔着萬水千山,國仇家恨!
上天!爲何,你要如此弄人?讓真心相愛的兩個人,隔着如此無法跨越的天塹!
“小姐,那殿下他……你和他……”不由自主的握緊了雙手,可,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輕顫,清凰咬了咬牙,一瞬不瞬的凝視着慕雲希淡漠如秋水的雙眸,低聲輕問,聲音之中帶着幾分無法抑制的輕顫。
後面的話,清凰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再說出口,只是,她卻清楚地看到,慕雲希的身體,狠狠的一震,不可抑止的震顫,彷彿,是發自於靈魂深處的震顫。
垂在身側的手,驟然一緊,微尖的指甲狠狠的嵌入掌心,毫無預兆,卻又是那般猛烈,嫣紅的血,溫熱,緩緩順着她的指間流出。
慕雲希狠狠的咬住下脣,恬若秋水的眼眸之中,幽蘭之光明滅不定,眼底,似有驚濤駭浪急掠而過,掀起千尺漣漪。
心,彷彿被一隻巨大的手,狠狠的揪住,捏緊,沉悶的窒息感,毀天滅地而來,讓她,幾乎痛到無法呼吸,也許下一秒,她的呼吸與心跳就會立刻停止。
不是,已經刻意不去想了嗎?爲何,她好不容易纔築起的心防,努力想要去遺忘的事情,被深深的埋在了心底的,不願觸及的傷,就這麼輕易的,因爲清凰的一句話,就如決堤之水,帶着毀天滅地之勢而來,讓她,根本無法招架。
軒轅澈……
只要一想到這個名字,心,就彷彿被千萬把利劍,狠狠的刺着,一劍接着一劍,一劍,重過一劍,痛入骨髓,痛徹靈魂,如萬蠱噬心,將她的心與靈魂都一點一點吞噬掉,也許,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吧?
終於明白,爲何,每次見到皇帝之時,都會控制不知身體之中瘋狂叫囂着的殺氣,想要一劍殺了他!原本,還不知道這莫名而來殺意是爲何,如今,總算是明白了!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縱然,她一無所知,但,她的身體中,流着父親的血,又怎麼會,忘記那份仇恨?
此刻,也終於明白,每每看着軒轅澈眼底那抹一世不悔的深情之時,心底深處,縈繞着的那股淡淡的不安,是來自何處?
她,一早便看清了自己的心,可是,卻一直,遲疑着,害怕着,不安,也不敢越出最後一步……
一直不明白,既然認清了自己的心,爲何還會有所畏懼?
此時,終於明白,原來,她與他之間,早已隔了萬水千山,隔了,國仇家恨,隔了,一條,永遠無法跨越的天塹……
原來,她與他,一直都是,咫尺天涯……
看似那麼近,卻是,那麼遠……
遠到,遙不可及,遠到,伸出手,卻只能觸到,一個鏡花水月般的幻影……
原來,她與他,根本就是,跨越了綿遠洪荒的兩個人,一個,在天之涯,一個,在海之角,一個,在雲之端,一個,在水之湄……
可是,爲什麼,還要讓他們相遇?
既然,已經錯過了十三年,爲什麼還要再見?
若是,就此不見,也便不會生出這樣一份,讓人無法斬斷的情愫!
爲什麼,要在她,已經遺失了自己的心,之後,才知道,這一切的真相?
時光荒原,千年一瞬,當她,終於以爲自己,遇見了此生的情緣,驀然回首之時,才驚覺,那個人,是她最不該愛上的人……
不該愛上,不能愛上,可是,偏偏,她卻愛上了……
她,愛上了仇人之子……
那個,亡她國家,滅她族人,殺她父母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噗——”一股腥甜之氣自心底直竄而起,似瘋狂翻涌的風浪,衝破喉嚨,來勢洶涌,讓人,根本無法抑制。慕雲希驀然噴出一口鮮血來,腳步踉蹌着後退了幾步,扶住身邊的一株翠竹,才堪堪穩住了微微虛晃着的身形。
絕美空靈的容顏之上,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眼底,是深得化不開的傷痛。
“小姐——”清凰驀然驚呼一聲,風一般的掠到慕雲希的身邊,雙手扶住慕雲希微微不穩的身形,淚痕未乾的臉上,是無法抑制的驚痛與惶恐。
慘白無一絲血色的容顏,愈發顯得她嘴角那一抹嫣紅的血跡,觸目驚心。
那一抹嫣紅,如一枚針,深深的刺痛了清凰的眼,也痛了她的心……
“小姐,你怎麼樣?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我替你療傷!”滿臉的淚水,顧不得去擦,向來沉穩的清凰,此刻竟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話未說完,便快速的伸手,覆上慕雲希的後心,一抹淡黃?色的流光,迅速的在她的掌心凝聚。
“清凰,我沒事。”慕雲希反握住清凰的手,一個用力,將她拉開,低聲開口,聲音之中,透着一絲疲憊,但,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可是,小姐……”清凰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可是,對上慕雲希眼中的堅定之時,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不想拂逆小姐的意思,從來都不想,尤其是在此刻,面對如此蒼白無力的她,此時的她,明明是那麼的脆弱,彷彿,風一吹,她便會倒下,可是,她的骨子裡,卻又透着一股凌越九天的無上風華,恍若水中的白蓮,縱然是在狂風驟雨之中,可絕不會,倒下。
讓人,既心疼,又欽佩。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慕雲希緩緩閉上眼睛,隱去眼底,那一抹,亙古荒涼的傷痛,彷彿迷失在蠻荒之境的靈魂,孤寂,無助,蕭索,蒼涼,卻,無法救贖。
“小姐……”我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丟下你一個人?你讓我,如何放心?
“小姐,我不說話,我不會吵到你,我就在旁邊陪着你,好不好?”清凰終是不放心將她一個人留在這竹林之中,語氣之中帶着滿滿的哀求之意。
“你先回去……”聲線清冷空靈,帶着幾分輕柔,卻又帶着絲絲疲憊與無力,讓人,既無法拒絕,也不忍去拒絕。
“小姐……”清凰有些遲疑的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然,慕雲希卻彷彿睡着了一般,只是靜靜的扶着一株翠竹站在那裡,微微閉着雙眼,安靜的,幾乎沒有存在感。
清凰靜靜的的站了一會,終於,一咬牙,轉身離去。
軒轅烈!狗皇帝!還有四方城主你們這些個狗賊!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今夜,青長老應該便會抵達燕京,看來,她還是去找青長老,好好的從長計議一番。
竹林幽幽,夜,深沉如墨,沒有一絲光亮。
慕雲希,鬆開扶着的翠竹,身影,頹然跌坐在地。
頭,微微後仰,靠着身後的翠竹,雙眼,卻依然緊閉。
長長的睫毛輕輕垂下,在她絕美空靈的容顏之上,落下一層淡淡的陰影,映着那張沒有一絲血色的容顏,更顯脆弱。
一陣夜風吹過,撩起她如墨般的三千青絲,肆意在風中傾灑飛揚,像是糾纏不清的前塵往事,煙華如夢,理不清,卻也,逃不開。
她就那樣,靜靜的靠着身後的翠竹,彷彿,睡着了一般,又彷彿,是沉浸在了某種迷夢之中,分不清是痛苦,還是麻木……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漸漸深邃。
驀然,一顆流星,自天邊劃過,帶着湮滅一切的華光,橫空出世,乍現在一望無際的蒼穹如墨。
那一刻,黑暗,被撕碎。
流星幻滅的瞬間,一道妖異的紅光自慕雲希的衣袖之中綻放,妖嬈似火,迷離炫目。
頹然靜坐的慕雲希,像是感應到什麼一般,倏地睜開雙眼,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袖。
那是……
那一日,在兩生花海之中,無意間發現的銀鏡。
清可鑑人的鏡面之上,泛着點點銀色的光芒,銀鏡的四周,那古老而繁瑣的花紋,像是一種古老的咒語般,銘刻着一份屬於遙遠洪荒的記憶。
如同,被烈火煅燒之後,古老的環紋泛着暗紅色的光芒。
驀然,鏡面之中光影閃動,緩緩的浮現出一個畫面……
一望蒼茫的兩生花海之中,一個紅衣傾城的女子,正在翩然起舞,舞姿驚鴻,豔絕天下!
然,更爲讓人震驚的是,她竟是在一個白衣清華,儒雅如玉的男子掌中起舞。
那是,曾經名揚天下的掌中之舞——雪落凡塵!
蒼穹如墨,九天之上,層雲翻涌。
北市,夜王府。
一道身影,矯捷如蒼鷹,自夜色之中急掠而來,直接越過了夜王府的大門,從高牆翻了進去,並且,片片刻不停的,直奔雲華殿的方向而去。
快若驚雷疾風,眨眼之間,便沒有了蹤跡,恍若幻覺般。
大門處,守衛的將士們面面相覷的對視了一眼。
“剛剛那黑影,是主子?”
呃……其實,這根本就是明知故問!他們家主子的身影,就算是一個小黑點,他們都認得出來!
“除了主子,還有誰不要命的敢翻夜王府的牆?”一將士,滿臉一本正經之色的白了那人一眼,語氣不忘得意的開口。
自從他們家王妃來了之後,這夜王府的牆啊,可就從此翻不得了!
翻了皇宮,只要你本事大,還可以僥倖不死!
翻了夜王府的牆,就算你是小強,那也得瞬間變炮灰!
“這倒也是,繼續巡邏吧!”而且,那方向,可是直奔雲華殿啊!
雲華殿。
“希兒,你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回來?”軒轅澈的身影剛剛到落到雲華殿的別苑之中,甚至還沒有站穩腳,便滿臉獻寶似的表情朝殿中走去。
今夜,與慕雲希一起放完了蓮燈之後,突然接到魅影的傳信,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彙報,不得已之下,只好先將慕雲希送回了王府,然後,他馬不停蹄的趕去軍營,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完一切事情之後,便又十萬火急的趕了回來!
當然,中途還特意繞了一個圈,轉到了醉顏坊,買了慕雲希最喜歡的桃花酥和桃花釀!
只是,迴應他的,卻是一陣靜默。
殿中,沒有掌燈!今夜,也沒有月色,整個雲華殿,都是一片黑暗。
“難道希兒這麼早就睡下了?”軒轅澈忍不住皺了皺眉,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道,擡步朝雲華殿走去。
呃……不過好像,夜色也不早了。
軒轅澈伸手,摸了摸懷中的桃花酥,滾燙的熱度自手心傳來,美若夭邪的俊臉之上,不由自主的綻放出一抹純粹明燁的笑容,如少年般,單純明澈,帶着絲絲縷縷的滿足之意。
還好!還是滾熱的!也不枉他包裹了三層油紙,又特意放在了懷中!
這桃花酥,只有剛出爐時,趁熱吃才最有口感,爲了早點將它早點送到希兒手中,他可是將輕功發揮到了極致呢!
夏日,衣衫本就單薄,而那貼着胸口存放的桃花酥,滾燙的溫度炙烤着他的胸膛,衣衫之下,定是赤紅一片,而他,竟然毫無所覺般,只是一心惦記着,這桃花酥千萬不要冷了。
一手提着桃花釀,一手推開殿門,軒轅澈的動作非常的輕,似乎,生怕驚擾了殿中可能已經熟睡的女子一般,連走路的動作,都是躡手躡腳。
“希兒?”只是,在他推開殿門的瞬間,呼吸,卻是驀然一窒。
殿中,沒有屬於她的氣息!
心,不可抑止的輕輕一顫,潛意識中,驀然涌出一股強烈的不安,說不出爲何,卻是那樣的強烈。
邪肆幽深的鳳眸,驀然一沉,軒轅澈猛地一拂衣袖,無數道指風飄過,驀然間,點亮了滿殿燭火。
燭火搖曳,燈影婆娑,將殿中景緻,一一呈現在眼前,只是,卻獨獨沒有,那道,魂牽夢繞的身影。
“來人!”一聲壓抑的低吼,音色如魅,聲音之中,卻隱着幾分不易察覺的輕顫。
此刻,心底那股無法言喻的不安,愈來愈勝,隱約之間,心急如焚,隱約之間,竟有一絲驚恐與慌亂。
“主子!”很快,便有十幾袋身影快速的閃進了雲華殿的別苑,單膝跪倒在軒轅澈的身前。
“王妃呢?”無意識的握緊了手中提着的桃花釀,軒轅澈薄脣緊抿,似在壓抑着某種強烈而可怕的情緒。
“什麼?王妃不見了嗎?”聞言。衆人皆是一驚,紛紛擡頭看向軒轅澈,臉上的神情,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
王妃明明是在殿中休息的呀!雖然,他們不曾靠近雲華殿,可是,好像也沒看到王妃從雲華殿中走出呀?
“立刻召集府中所有人,停下手!中所有事務,尋找王妃!”軒轅澈沉聲開口,低沉如魅的嗓音之中,壓抑着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邪肆幽深的鳳眸之中,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色,彷彿,沒有星光的暗夜之下,那浩渺幽深的蒼海,海底,究竟翻涌着怎樣的驚風駭浪,誰,也無法窺測。
“是!”衆人只是怔愣了一秒鐘,便迅速的反應過來,數十道身影閃過,瞬間沒入暗夜之中。
軒轅澈下意識的伸手撫上胸口,薄脣緊抿,邪眉緊蹙。
希兒,你究竟去了哪裡?
爲何,心中,竟是這樣的不安與害怕?
從未有過的恐懼與慌亂……
下一瞬,軒轅澈站着的地方已是空無一人,空氣之中,至於寂靜清冷的夜風,在靜靜飄散,交織着醇香馥郁的桃花美酒的芬芳。
------題外話------
因爲審覈較慢,所以先上傳一部分,晚點還會上傳一些,審覈快的話,今天就可以看到,審覈慢的話,可能就要凌晨之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