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千山暮雪四方雲動

001千山暮雪 四方雲動

蒼穹如墨,天懸星河。

漠北帝國,天玄星都,天宮。

穿過九重宮門,遙望禁宮深處,入目,是一座洋溢着悠遠古剎氣息的神塔,神塔之巔,鑲嵌着一顆巨大的神珠,夜空下,閃爍着七彩的光芒。

那是,漠北子民信仰中守護着人間世代安寧的玄女天珠!

神塔之中,傳來悠遠靜謐的梵音,瀟瀟夜風之下,彷彿擁有着淨化靈魂之力。

香霧渺渺,珠簾九重。

一名身着素衣的婦人,靜跪蒲團,雙手合十。

在她面前,是一尊白玉雕制的塑像,白玉塑像,是一名年方妙齡,容顏絕美的女子,雖然只是一尊沒有生命的塑像,可是,那塑像中的女子,周身卻縈繞着一種凌越於九天之上的空靈之氣,眉宇之間,一抹清淺笑意,俯首淡看世間,於嫣然淺笑間,守護世間千萬年的和平與安逸。

那,便是漠北帝國,傾國信奉的尊神——護世玄女!

此時,那婦人輕闔雙眼,面容沉靜,歲月,在她的容顏之上留下了深淺不一的痕跡,只是,卻愈發的充滿了慈愛與智慧的光芒。

偌大的靜室之中,只有那婦人一人,虔誠,安靜,彷彿,思緒正飄飛於另一個世界中。

一名侍女掀簾而入,腳步極輕,幾乎沒有聲音。

“皇太后,已經兩個時辰了,您該洗漱歇息了。”那侍女,眉目清秀,面容安靜,微微俯身,在那婦人的耳際,輕聲道。

那靜跪蒲團的婦人,緩緩睜開眼睛,那張安靜慈祥的面容,因着那雙睿智深邃的眼睛,而無端生出一股懾人的凌厲與威儀來。

她,便是漠北帝國聖天皇太后。

“哀家還不倦,去請皇帝來念輕閣,哀家有話與他說。”皇太后扶着那侍女的手臂,緩緩站起身,面容沉靜,慈祥卻不失威嚴,平易,卻讓人無法拒絕。

“是,皇太后。”侍女安靜平息的眼波,在聽到念輕閣時,泛起一絲淡淡的波瀾,恭敬的福了福身,便轉身離去。

很快,便有另外兩名侍女入內,攙扶着皇太后,朝外走去。

夜色,靜謐,安詳,一輪圓月當空,皎若飛鏡。

九重宮牆深幽處,有一方碧水環繞的樓閣,琉璃瓦,鳳屋檐,月華傾瀉處,恍若凌風起舞的驚鸞。

一條水上長廊,青玉石橋,宮燈搖曳,緩緩通向那美若芳華的樓閣。

念輕閣,漠北皇宮禁地。

輕微的腳步聲在月下傳來,踏碎了一地清風。

“你們就候在這裡罷。”皇太后頓住腳步,看了一眼前方的水上樓閣淡淡開口,對身邊的侍女說。

“是,皇太后。”侍女乖巧的應道,伸手拉了拉皇太后身上的披風。

雖已是夏季,但,漠北的夜,還是有着些許涼意。

目光,掠過兩側的湖水,那浸染了歲月塵煙的臉上,漫過幾許亙古久遠的淡淡傷痛,像是,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傷,時光荏苒中,日久彌深,淺淡,卻綿長。

深邃睿智的雙眸中,也漸漸染上了幾分久遠的黯然。

“兒見過母后。”直到,渾厚低沉的嗓音傳來,那深思恍然的婦人,才從那久遠的回憶中,驀然清醒。

眼前的男子,風華無雙,霸氣威儀,俊朗的眉目,堪比若畫,如日暉月華般耀眼,卻,有一身特屬於漠北男兒的豪放與張揚之氣,與那一身渾然天成的帝王之威,完美相融。

他,看起來不過三十而立,可,他卻已經是四十有二了。

他便是漠北帝國,受萬民敬仰的王——夜天瀾!

“皇兒不必多禮,聽說,你準備讓無憂出使南朝?”皇太后淡淡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眉眼中,沒有太多的情緒,便越過他,往裡走去。

“母后已經知道了?是的,兒卻有此意,母后,可是有何疑義?”夜天瀾只是微微一愣,便恢復如常,轉身跟在皇太后的身後,一邊往裡走,一邊開口道。

清華卻不是帝王威嚴的眸子裡,劃過一道淺光,諱莫如深。

“爲何要讓無憂去南朝?二十多年前發生的事,難道,你忘記了麼?”皇太后忽然頓住腳步,微微側身看向他,雖然,那張慈祥安靜的面容依然平靜,可是,那深邃睿智的眼眸深處,卻掀起了層層風浪,眼底,依稀劃過幾分深重的痛苦之色。

“母后!曾經發生的一切,二十多年來,兒一日也不敢忘記過。”聞言,夜天瀾俊美若畫如日暉月華般的臉上,陡然現出幾分悽楚深重的痛意,清華威嚴的眼睛微微閉起,隱去了眼底不爲人知的情緒,只是,那聲音中,卻壓抑着一絲輕顫。

“既然沒有忘記,又爲何,明知是烈焰焚身,兇險難料,還要將無憂往裡推?”皇太后的眼底,有痛苦在流轉,蔓延,化開,聲音之中,有着一絲激越。

彷彿,她正深陷在某種久遠卻清晰的記憶中,不願觸及,卻又永世無法忘懷。

“巫山南嶽,對於漠北,就是一個噩夢,一場浩劫,夜氏,已經失去了舞兒和無雙,漠北,再也經受不起,失去無憂的打擊。”良久之後,皇太后再次開口,聲音,卻像是從遙遠的天外傳來,跨越了滄桑與塵煙,帶着滿滿的無力與荒涼。

她的視線,穿透了七重輕紗,看向飛紗盡處那高懸在牆壁之上的女子畫像。

夜風,揚起淡若煙雲的白紗,那隱在七重紗衣之下的畫像,若隱若現,彷彿,暗夜中的幽蘭花,隱於黑夜,卻極致耀眼。

依稀可見,那女子高越馬上,手中長鞭在金色的夕陽下,揮舞出一道道金色絢麗的弧線,風姿卓絕,英姿颯爽,那般風采與氣質,絲毫不輸男子。

那樣堪比天人的容貌,更是世間少見,不知驚豔了天下多少風流才俊,英雄名將?

最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是女子的眼睛,鳳眸幽幽,眸光之中,隱着幾分桀驁不羈的張揚,隱着幾分邪肆慵懶的笑意,那樣的一雙眼睛,足以蠱惑世間任何人,依稀之間,竟讓人想起另外一雙眼睛,同樣的,鳳眸邪肆,慵懶不羈。

有誰曾想,如今,懸在這水上樓閣中的一幅清畫,便是二十多年前,名滿天下的亂世雙姝之一的,北舞——夜輕舞!

時光荏苒,風月依舊,只是伊人,已不知身在何方……

“母后,雖然無法感知到無雙體內的夜氏血魂之氣,可是,父子心脈相連,兒一直堅信,無雙他好活着!至於小妹……”夜天瀾的視線,同樣是看向那隱在重重紗幕背後的女子畫像,清華的眼眸之中,漫過幾許久遠深重的哀傷,他驚世風華,風姿卓絕的小妹,不知不覺間,竟已經離開他二十一年,他,唯一的妹妹。

關於夜氏皇族,有一個遙遠的傳說。

在一片亂世烽煙之中,夜氏的祖先向守護人間大地的護世玄女祈禱,執起手中之劍,終結亂世,守護一方百姓和樂安寧。

然?...

,玄女有言,自古世間紛亂與殺戮,皆源於人類的貪婪與驕奢淫逸,玄女最是看不得,帝王之家,爲奪皇位而父子反目,手足相殘,亦看不得,男子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安享齊人之福,哪怕是帝王,也要與所愛之人,相濡以沫,攜手白頭。

所以,夜氏的祖先便向玄女立下重誓,但凡夜氏後人,此生只娶一妻,他若爲王,女子便爲後,永不更改。

玄女感其真誠,便賜其神兵天將,助其亂世稱王,得一方天下,守四海安寧。

但,夜氏血脈,卻從此一脈單傳,但,玄女仁愛,便許夜氏一子一女,向來兄妹和樂。

傳說,已經太過久遠,歷經了千萬年的時光荒野,已經,無從考究。

但,夜氏皇族,卻是一直以來,只娶一妻,而皇后,定會誕下一子一女,從來如此,未曾更改。

夜天瀾與夜輕舞便是如此,只可惜,夜輕舞卻在二十一年前不知所終。

至於夜天瀾,便只有一雙兒女,但,無雙卻在出生不足一歲之時……

思緒,漸漸飄遠,陷入那悽傷久遠的回憶中,淡淡的月華落在那張堪比若畫的俊美臉龐之上,空涼,清寂。

“無雙,若果真還活着,梵音不會感知不到他體內夜氏血魂之氣,哀家,日日祈禱玄女上神,也希望玄女庇佑,讓無雙孫兒安然活着,即便,不在我們身邊,只要活着,就好。”良久,皇太后纔將目光從那七重紗衣後的女子畫像上移開,看了一眼漫天星河璀璨的浩渺蒼穹,緩緩的何其雙手,似在心中,默默地祈禱着什麼。

“母后,此次前往南朝,梵音大祭司也會親去,他說,追尋多年的執念,此番南朝之行,也許,就是一個天命所歸的契機,有梵音大祭司在,母后不必擔心無憂的安危。”夜天瀾站在皇太后身旁,同樣擡頭看向那一彎蒼穹如墨的畫卷,清華的眼眸裡,依稀閃爍着幾分希望,淺淡,卻堅定。

“梵音竟要親自去?”夜天瀾的話,卻是讓皇太后微微一驚,收回視線,直直的看向夜天瀾,眉眼之中帶着幾個詫異。

梵音終日幽居在祭司神殿中,沒有天大的事,根本沒有辦法將他請出祭司神殿!哪怕是她的生辰壽宴,都無法讓梵音踏出祭司神殿一步。

那樣清冷超脫的人,他們,曾一度以爲,他是無慾無求的神,事實上,在所有的漠北臣民心中,梵音大祭司,就是他們的神,守護着漠北大地的神明。

“是的,這是梵音大祭司自己提出的。”夜天瀾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只是,眼底卻劃過幾分淺淺的波瀾。

漠北的大祭司,擁有着特殊的靈力,傳說中,玄女上神賜予夜氏王族的神兵利器,他們協助着夜氏祖先,在那個烽火盡燃,硝煙瀰漫的亂世浮沉中,一步步走來,劈風斬浪,歷經重重風雨磨難,成就瞭如今雄踞一方的漠北帝國!

大祭司,在漠北臣民的心中,地位極高,甚至,已經凌駕於夜氏皇族,在百姓的心目中,夜氏皇帝是人間的君王,而,大祭司,卻是夜氏皇族和漠北臣民的守護神。

神與君王的差別。

皇帝,從不會干預大祭司的事情。

“也罷!梵音的世界,不是我等俗世中人可以擅入的,既然,他要出使南朝,那便由他去罷!只是,無憂……”皇太后終是幽幽一嘆,似疲憊般,伸手揉了揉額角,語氣之中,卻掩不住滿滿的擔憂。

“兒本想派遣禮部使節前去,但,無憂卻主動請纓,堅持前往,母后也瞭解那丫頭的脾氣,若是不准她去,她一定會偷偷溜去,到時,只怕更危險,如今,與梵音大祭司一起,倒是不用太過擔心。”說起無憂,夜天瀾的眼角眉梢之間,都流露出一種淡淡的寵溺與無奈,那是一種,慈父的光華。

“這孩子,這性子還真是像極了舞兒……也罷!該來的總是會來,這世間一切,又豈會事事盡如人意?”說話間,皇太后微微閉上雙眼,慈祥安寧的臉上漫過幾分淡淡的滄桑。

都說,女兒像孃親,可是,無憂卻是像極了她的姑姑,夜輕舞,不管是性格,還是相貌,都是如出一轍,每次看着她,就彷彿看到了舞兒一般,她曾一度以爲,也許,這是玄女上神垂憐,哀婉她痛失愛女的傷痛,便將夜無憂送到了她的身邊來。

“無憂明日一早便會從軍中趕回,待拜見了母后之後,便讓她與梵音大祭司出發南下。”夜天瀾說着,如日暉月華般的俊美臉龐之上,劃過幾許輕笑。

有誰可以想到,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不願意呆在皇宮,安享錦衣玉食,卻喜歡成天往軍隊裡面跑,跟隨着漠北鐵蹄南征北戰,即便是戰事結束了,也要賴在軍中,美其名曰:軍中實訓,加強鍛鍊!

這一點,與他驚才絕豔的小妹,何其相似?

巫山北疆,縹緲峰。

雲霧渺渺,千山暮雪,這裡,冰雪終年不化,入目,是一片銀白無暇的冰雪之境,掩映在重重霧靄之中,恍若仙霖化境。

縹緲峰頂,一座九重高塔斜插入雲,玄黑的塔身在那一片銀白的世界中,恍若九幽之境指向九重天上的魔王之劍,煞氣狂瀾,邪佞魔魅。

九霄塔頂,輕紗飛揚。

“陛下,娘娘,青兒,終於要等到這一天了,終於,可以爲你們報仇雪恨了!七月十五,中元鬼期,便是軒轅狗賊的祭日!青兒,一定會用他的首級,來告慰陛下與娘娘的在天之靈。”冷若冰雪的聲音靜靜響起,帶着隱忍的絕望和即將解脫的快意。

黑衣白髮的女子,靜靜的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之上,風雪自九重天外呼嘯而來,吹起她如雪飛銀華的白髮三千,可,她卻像感覺不到冰冷般,神情淡靜的跪在那裡,清美的容顏之上,有着化不開的冷凝與戾氣,彷彿已經深入靈魂,只是,那雙懾人冷厲的眼眸,在看向那擺在高臺上的靈位時,眼底掀起驚天巨浪,痛苦,仇恨,絕望,冰冷……

“一切已經準備就緒,七月十五,中元鬼期,軒轅狗賊的壽宴,到時,就是他血濺當場之日!”一道黑影,如夜梟般悄無聲息的飄落在九重塔頂,掠過重重輕紗,身形一晃,跪倒在那兩方靈位之前,深深扣下一禮。

冷峻的五官,銳利的鷹眸,深邃的線條,無一處,不彰顯着他曾身爲將軍,戎馬半生的風姿。

“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太久,終於,是等到了麼?”女子緩緩開口,眼神中,晃過幾分不真切的幻影,目光,卻沒有看向他,只是,專注的凝視着那兩方玄黑的靈位。

黑色的靈位,殷紅的字跡,像極了鮮血與死亡的色彩……

“軒轅狗賊,滿朝文武,四方城主,每個人的雙手,都沾滿了希國子民的鮮血,終於,可以將你們聚在一起,一網打盡……呵呵……”低迷冷寂的笑聲在暗夜的冷風中,有着絲絲縷縷的寒意與戾氣,女子的眼中,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是的,這一天,我們都等了太久,陛下與娘娘,終於可以安息了。”尹玄的目光,緩緩看了一眼身邊白髮翩飛的女子,眼底,劃過一抹極深的?...

痛楚,卻是一閃即逝,快若幻覺。

“只是,近日,宮主一直在找軒轅狗賊的麻煩,三公主瘋了,八皇子死了,太子和太子妃毀容了,皇后與賢妃兩派勢力徹底反目,國庫失竊,貢品被劫,朝廷官員相互猜忌,相互暗算,一片混亂,宮主她,會不會已經知道了真相?”冷峻的眉峰微微擰起,尹玄緩緩說來,臉上,劃過幾許沉吟之色。

“竟有這事?爲何都沒有人向我彙報?”聞言,靜跪的女子忽然轉過身去,目光灼灼的看着尹玄,微微蹙眉,似有不悅。

“近日,你身體欠佳,不宜太過操勞,況且,這些事情,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以宮主的聰明與固執,即便你不說,她也還是會追查出來。”雖然,他們一直隱瞞着宮主真相,本意是爲了她好,不想讓她揹負那樣深重與殘忍的痛苦,更不想,讓她也迷失在仇恨的深淵中,黑暗,冰冷,不能自拔,他知道,青兒是捨不得看宮主痛苦,更加不願讓她的人生如自己一般,只有無休止的仇恨與絕望,可是,該知道的,終歸,是要知道的。

紙,永遠包不住火,況且,宮主也已經不是小孩子,她,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即便,會痛不欲生。

女子的身子,幾不可察的輕顫了下,眼底,一瞬間漫過千萬種複雜難言的情緒。

“希兒若是知道了一切,又該如何自處?她,已經吃了太多的苦,我又如何忍心,再看她沉入絕望與仇恨的深淵……”

或許,她應該告訴她真相,可是,她又如何忍心……

“但是,事到如今,她早晚都會知道一切的,與其,她到時候怪你隱瞞了真相,欺騙了她,還不如,現在說出。”尹玄說這番話的時候,冷峻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眼神,也是銳利而冷冽,只是,垂在身側的手,卻是下意識的握成了拳。

青兒對宮主的感情,所有人的心中都清楚,雖然她是公主,她是侍女,可是,這麼多年的相依相偎,她早已把公主看作自己的女兒,甚至,愛護公主,早已超越了生死,超越了一切。

若是公主因此事而怨怪於她,那她,該有多痛……

“欺騙……隱瞞……”尹玄無心的話,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在了青兒的心中,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顫慄了下,那一瞬間,她眼中的哀傷與絕望,那般的深重,彷彿,已經化入空氣,隱入夜風,散落於天地之間。

“你……”女子周身散發出的絕望與哀傷,讓他堅硬如鐵的心,莫名的劃過幾分柔軟與微痛,想要開口安慰,卻又找不到語言。

“呵呵……無所謂了……七月十五,在壽宴之上手刃了軒轅狗賊之後,我就會告知公主一切,然後,再到皇后娘娘的墳前,以死謝罪!終於,又可以再服侍皇后娘娘了……哈哈……”

驀然,那神情哀婉,眼神悽傷的女子低低的笑出聲來,眼睛,看着那兩方靈位,眸光,飄忽的恍若幻影中的水霧,那樣的不真切,只是,那淡淡的淺淺的聲音,卻是那樣的認真,認真中,讓人聽出了無盡淒涼的味道……

尹玄側身看着身邊的女子,只覺得,心像是被一記重石狠狠的撞擊着,沉悶,壓抑。

她的笑,很美,十八年來,他幾乎沒有看到過她的笑,只有對着公主時,她纔會偶爾露出慈愛的笑容……像風一般輕柔。

只是,眼前的笑,雖然極美,卻是那樣荒涼,讓人,竟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夜,深沉浩渺,包羅萬象,恰若蒼穹。

雲徹大陸,西方之境。

赤焰王朝,京都西陵。不同於江南的煙柳繁華,不同於塞外的遼闊蒼茫,這裡,別有一番西域風情。

高牆綠瓦,皇廷金華,禁宮深處。

夜漸深,御書房中卻還是燈火闌珊。

“煥兒,半月之後軒轅皇帝的壽宴,你覺得朕應該派誰前去比較合適呀?”御書房中,人過中年的皇帝,正端坐在桌案前,批閱着奏章,頭也不擡的問着旁邊的男子。

那人,長身玉立,站在一排書架前,手中,正漫不經心的翻着一本書。

低垂的眉眼,狹長,微細,輕抿的薄脣,很薄,很豔,皮膚白皙,身姿欣長,整個人,都生出了一種極致陰柔的美感。

此人,便是赤焰王朝三皇子——蕭煥。

蕭煥聽到皇帝的話,緩緩放下手中的書本,漫不經心的擡起頭,看向低頭專心批閱奏章的皇帝,脣角輕掀,勾起幾分譏誚的弧度。

真是老狐狸,使節的名冊不是都已經擬好了麼?還來問他?

“派誰去都一樣,父皇開心就好。”那閒適的嗓音,漫不經心的態度,極致陰柔的笑,在這靜謐幽深的夜,勾勒出一種難以名狀的風情。

“哦?煥兒是這樣覺得的?”皇帝自那一摞奏章中擡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看向蕭煥,與蕭煥有着六分相似的臉上,表情諱莫如深。

“那不然呢?”聞言,蕭煥微微挑了挑眉,細長的眉眼中,生出無盡陰柔的美感,隱匿着絲絲縷縷危險的氣息。

“玉兒來信說,如今軒轅王朝暗流涌動,很不太平,皇帝的前堂和內院都是一片雞犬不寧,更重要的是,有人掀起罷黜太子之風,雖然,是被皇帝暫時鎮壓下去,但,風浪已經掀起,又怎會輕易平息?”赤焰皇帝看着蕭煥,說起他國軍政要事,語氣隨意如同討論天氣般,窗外的月光,透過半敞的軒窗,映着那雙精明霍霍的眼睛,愈發的雪亮幽深。

“皇姑姑的消息一直都是這麼及時,軒轅皇帝可是對太子維護有加,只怕,皇姑姑想要達成所願,還需多費一番周折吧?”蕭煥的眉眼之中,始終帶着笑意,只是,那雙陰柔的眼中,卻閃爍着讓人心悸的幽光,語氣隨意,卻是別有一番深意。

“畢竟是一國之君,風度和威儀是很重要的,如今的太子,呵呵……只怕,做不到這一點,除了備受皇恩之外,無一處可與絕兒相比。”皇帝的臉上,忽而漫過幾許古怪的笑意,雖然說,男子的相貌不及女子來的重要,但,一國之君,頂着一張‘落花流水’的臉,如何面對天下蒼生?

玉兒還真是頑劣,居然,還給他附上一幅圖畫,那軒轅逸,還真是一個字,慘不忍睹!

“皇姑姑女中豪傑,絕表哥自然不是等閒之輩。”蕭煥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有些意興闌珊。

大晚上的,把他留在御書房,就是爲了聽他誇外甥麼?真沒趣。

“煥兒也不遜色於絕兒呀!呵呵……半月之後的壽宴,就由你和大將軍率領使節團前去。”彷彿看出了蕭煥的不耐之色,皇帝忽而諱莫如深的笑了笑,緩緩開口道。

“什麼?雪歌行也一起去?”聞言,蕭煥陰柔的臉上劃過幾分錯愣之色,倏地擡頭看向皇帝,語帶詫異的開口問道。

雖然,他已經知道皇帝擬定的出使名單,可是,裡面並沒有雪歌行呀!

“父皇,軒轅皇帝過個壽辰而已,至於這麼興師動衆麼?”又是皇子,又是大將軍的!那個?...

皇帝,受得起麼?

“赤焰王朝與軒轅王朝,乃是秦晉之好,永世修好,非他國可比,自然是要隆重一些,以示鄭重,讓你和大將軍前去,不是給足了軒轅皇帝面子麼?”皇帝臉不紅心不跳的娓娓道來,只是,卻在蕭煥那似笑非笑的專注目光下,漸漸的出現一絲裂痕,“也罷,讓你和大將軍前去,也是爲了必要之時,方便你姑姑的行動,以你的精明睿智加上大將軍的謀略武功,何愁大事不成?”

蕭煥一直姿態閒適,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帝,聽到他這樣說,不由得挑了挑眉,漫不經心的開口道:“父皇倒是信得過兒臣與雪歌行。只是,這軒轅皇帝也非等閒之人,況且,還有那四尊門神似的四方城主。”

“若都是些泛泛之輩,哪裡還需要朕的皇兒親自出手呢?況且,這世上就沒有無堅不摧的人,再強大的人,也是有弱點的。”皇帝精明帶着笑意的眼神,漸漸幽深,漫過無盡歲月風沙洗禮的痕跡,那是一種沉澱。

聞言。蕭煥不禁又在心底暗罵了一聲老狐狸。

這一頂高帽子卡下來,還真是讓人倍受用!

“不過兒臣倒是還沒有和雪歌行一起出使過哪個國家,還真是有些期待呢!”想起那人,蕭煥陰柔的眉眼中愈發漫過幾分幽暗難明的陰柔之光,過分薄涼的脣微微上揚,彎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莫測笑意。

這個,手中幾乎掌握着赤焰王朝一半兵權的傢伙,在朝中,那可是個舉足輕重,跺一跺腳,赤焰王朝都會晃三晃的人物!

只是,赤焰王朝一直未立儲君,幾位皇子皆是多方拉攏於他,可是,人家倒好,誰的賬也不買,偏偏的,幾位皇子明明心中恨得牙癢癢的,表面,卻還不能表選出來,還要做出一幅仁德寬厚的樣子,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板凳!

一切只因,那人無論倒向了哪一方,都是對那一方天大的助力,或者說,是決定性的因素!

本着,即便拉攏不了他,也堅決不能讓別人拉攏到他的原則,衆皇子只得犧牲皇子的威嚴和架子——忍!

“如今,倒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煥兒如此聰穎,就無需父皇多言了吧?”皇帝看着蕭煥變幻莫測的臉,眼底的笑容有幾分深沉,有幾分慈愛,話中之意,已經很明顯,如此安排,不過是爲了個煥兒製造機會罷了。

雖然,決定將皇位傳於誰,是他的事,沒有人可以乾澀皇帝的決定,但,皇帝,或者儲君,都必須要有大將軍的全力輔佐。

“父皇還真是用心良苦,兒臣,不甚感激。”雖然說着感激的話,可是,銷魂的表情卻是一副坦然而理所當然的樣子。

雖然,他頑劣,散漫,有些荒唐,有些無禮,聲名,也不太好,但,皇帝卻偏偏寵他到近乎縱容的地步。或許,是因爲他的母親吧?一個,早已在赤焰皇宮的傾軋中,紅顏成灰飛女子。

“夜深了,煥兒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便與大將軍啓程吧!代朕問候你的姑姑。”皇帝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人,看着那張陰柔俊美的臉,眸光,漸漸轉深,像是,正緬懷着某種久遠的追憶般。

蕭煥看着皇帝漸漸深邃的眉眼,淡淡恍惚的表情,陰柔細長的眉眼中,似乎劃過幾分譏誚的輕笑,也不待皇帝回神,便直接一拂衣袖走了出去。

無禮,卻又是那麼理所當然。

月冷,星淡,夜色如墨。

幽冥鬼教,冥宮。

陰冷黑暗,一望無際的空曠大殿,大殿兩側擺滿白色的蠟燭,跳動的燭火在這密佈空曠的空間,舞出一道道詭異迷亂的影,斑駁繚繞,像是糾葛不清的前世今生。

一扇,黑漆如墨的大門,緊閉,絲絲縷縷的黑氣,卻從那緊閉的門上散發,像是,生於那扇門中一般,暈開滿室陰冷幽暗詭秘的氣息。

門的兩側,站着兩排渾身隱沒在黑暗中的人,慘白的面容,沒有焦距的雙眼,麻木的表情,僵硬的肢體,像是,沒有靈魂的布偶。

驀然,一道詭異的聲響傳來,那緊閉的黑色大門,忽然從中間打開一個圓形的洞口,一隻黑色的手從裡面伸了出來,那隻手,尖銳,細長,與其說是手,倒不如說是野獸的利爪。

黑色的光霧從那隻手發出,像是一張條巨型的蟒蛇,瞬間,便將距離大門最近的幾個黑衣人捲了過去,從那個看似只有碗口大笑的洞中吸了進去。

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自緊閉的黑色大門中發出,悽慘破碎,讓人頭皮發麻。

門外那些表情麻木僵硬的人,聽到那樣慘烈的叫聲,沒有焦距的眼睛,似乎閃了幾下。

“嘭——”一聲巨響,那緊閉的黑色大門瞬間碎成了粉末,揚起了漫天的殘絮。

一道黑色的光霧從幽暗的殿堂中飛度的射了出來,黑色光霧的周圍,還有森森的白骨一同飛了出來,散落了滿地的殘值斷骸……

“恭迎鬼王出關——”

瞬間,陰暗空曠的大殿中,忽然冒出了無數的黑影,恭恭敬敬的跪滿了整個大殿。

“哈哈哈哈——”一陣陰冷,黯啞如枯枝落葉般的恐怖笑聲,響徹整個大殿,無盡迴盪

在陰暗的空氣之中。

一道黑色的鬼影掠過衆人的頭頂,如黑色的暗流般,划向黑門盡處的那一方寶座上。

黑影帶起的陰風,熄滅了滿殿的燭火,殿中的氣氛,因那鬼影的出現,愈發的陰冷讓人透不過氣。

“恭迎師尊出關。”滿目黑壓壓跪拜的人影中,傳來一道飄渺空寂,悠遠恍惚的聲音,像是跨越了渺遠的洪荒,自亙古時空傳來,散落了一地空濛的氣息。

萬千黑影中,緩緩走出一人,渾身,隱沒在黑暗之中,寬大的黑色敞篷,像是一道隔絕生死迷霧,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駭人至極的惡鬼面具,幽暗的大殿中,散發着蝕骨驚心的寒意,然,卻不及那雙無波無瀾,卻充滿了煞氣魔魅的妖紅雙瞳。

“本君閉關這十年來,世間可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陰冷,蒼老,黯啞,像是腳步踩在滿地枯枝落葉上發出的沉悶響聲,讓人,心底,一陣陣的窒息。

鑲嵌着骷髏圖案的寶座之上,坐着一個渾身籠罩在黑暗中的人,從頭到腳,都是一片徹徹底底的黑暗,你甚至看不到他的臉,他的手,但是,你卻可以感覺的到,兩股幽冷的寒光直射在頭頂,那是,他的眼睛!也是,同樣的隱沒在一片黑暗之中。

“不曾,世人,不過螻蟻,自然,無趣事可言。”宮離魅,站在萬千黑影之前,遙遙的王者那骷髏寶座之上的鬼王,妖紅的詭異雙瞳之中,除了煞氣與空濛之外,再無其他。

“說的好,軒轅小兒最近如何?可還安分?”一竄詭異驚心的黯啞笑聲自上位傳來,緊接着,便響起那人意味難明的話,聽到那種聲音,便只記住了心膽巨寒的感覺。

“殺軒轅澈未果,其他,還算安分。”悠遠冷寂的嗓音,聽不出絲毫的情緒,彷彿,那人早已墜落深淵,忘記了人世浮華悲歡。

“?...

軒轅澈……呵呵呵呵……”一陣讓人猜不出情緒的笑聲,隱匿着無盡不尋常的氣息,詭異,危險,卻又讓人,無從窺探。

“二十年了,他還活着,果然,不愧是他的後人……”靜謐了良久之後,上方,忽然傳來一聲似嘆息,似嘲諷,似陰狠的低語……

------題外話------

菇涼們。說真的。每天看着一掉再掉的收藏。看着差到慘絕人寰的訂閱。看着蕭條到慘不忍睹的評論區。靈希的心都碎的渣都沒有了。真覺得這樣的情況下我還能萬更簡直是不可思議。得要多強大的心臟纔可以啊!好吧我真是抗打擊能力超強!其實。之所以可以無恥的堅持着是因爲我發現一些菇涼一直都在。不離不棄。雖然你們低調的不冒泡。可是我都知道的。就算爲了你們我也會咬牙切齒堅持。好象說多了。滾走。

034 清風閣跑堂老爹報仇十年不晚121 潑婦打架驚世駭俗大結局下040 風雲際會動九州095 父子反目108 未來的軍中第一廚娘暗色無疆菇涼們戳進來噢070 回門之禮驚世駭俗022 舊夢遠記前生此情未央012 彈指間流年逝當時明月風雨欲來滿皇都091 原來是風水輪流轉啊045 各懷鬼胎124 半路殺出個女土匪025 煙嵐淡易水寒鬼醫折顏098 你還是繼續守身如玉吧066 臭味相投同道中人013 豬與病美人089 九龍逐霄鸞鳥在天101 放心那些荒地全是你的楔子041 再哭就把你扔下去007 孃的還讓不讓人洞房了029 放心我是不會讓你變成望妻石045 各懷鬼胎027 你真的不喜歡人家了麼116 當清凰遇上慕傾顏080 情意繾綣107 雲城驚變022 牆頭草站住盆來也104 渣渣不作死你就不會死是可忍狐狸不可忍025 桃花樹下花癡多101 有喜是一種病013 月孤明夜未央風雲暗涌115 有病就得治千萬別拖着013 豬與病美人008 青絲繞桃嬌嬈是否舊識052 驚豔驚嚇010 天生一對玉公子你想謀殺親夫麼068 狼煙盡燃山河062 說我縱火你有證據麼106 咱可以不提吃的麼016 關山遠殘陽暮情事蒼茫015 趁年輕找個廟出家吧038 護草使者087 美人寬衣如此糾結069 直到相思了無益039 太子與狗042 皇帝這是逼着本王血洗皇宮麼105 靈堂棺材已備好就差一個死人了077 暗夜風月無邊026 澈送他們一程吧014 老大出馬野驢繞道走090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096 小姐你是半仙麼115 有病就得治千萬別拖着101 有喜是一種病099 風吹落花你不要跑115 魔神之劍024 安安分分呆着頂別出去嚇人085 王子歸來027 墨蓮花下死作鬼也風流074 他還活着082 天下第一公子103 從左相府追到了千嬌閣075 上門要人擡棺而歸074 他還活着005 巫山渺奪靈狐針鋒相對075 再見淚如雨下017 美人收了我吧018 大敵當前咱能不秀恩愛麼120 四方城破072 紅顏一怒038 護草使者051 弒君那又如何鬼王出世076 絕境生死相依088 情如月下迷霧老爹報仇十年不晚明日加更一章125 羣魔亂舞陰溝翻船059 就是想吃糖葫蘆明日加更一章092 江陵城外096 小姐你是半仙麼060 決戰鬼王031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麼026 長煙渺千萬裡深夜造訪娘子夜深了006 花花快到碗裡來046 我一定會找到你051 弒君那又如何091 可以換個話題麼119 他不是發燒而是013 月孤明夜未央風雲暗涌083 不得好死的幕家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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