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在這不分黑夜白天的蒼靈境域,下了不知多久。
雨砸在玉釜上,回聲很大,等李落寒注意到轟隆隆異響時,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只見四周山巒突然紛紛裂開。
雨水集聚成大河,裹挾土石奔涌而來。
山崩地裂,那些高大的喬木瞬間被碾壓掩埋,滿目灰土泥石。
“師父!師父!”李落寒大叫。
青煙聞聲驚坐而起,看到眼前景象,第一時間想到琴畫四人。
簡易茅草棚不可能擋得住如此洶涌的泥石流。
“快救琴畫!”她急得不行,偏偏被從風擋住。
“我去。”從風將她往後推,跑了出去。
向來惜命的李落寒竟也跟了過去,蘭深拉着青煙。
奕君子一直警惕地盯着晃動的山頭,沒想到情勢變化如此之快,眨眼間大難已然臨頭。
時間倉促根本無處可逃,他護在大師姐身前,調動真氣,爲她豎起一道屏障。
望着他毫不猶豫的舉動,琴畫大師姐感動得紅了眼。
“奕師弟,我……”
她一揮衣袖,正想說我根本不需要你保護,突然被人猛地拽住。
不等她細看,整個人就被扛了起來。
是那種像扛沙袋一樣的扛,讓人特別不舒服。
“你在做什麼?”
她盯着底下的人,不明白他爲什麼要扛自己。
什麼做什麼?
當然是逃命啦!
生死關頭,這位琴畫大師姐竟還能睜着一雙圓咕嚕的天真大眼問他做什麼,李落寒簡直要吐血。
“放我下來。”
這樣扛着讓她的腰和肚子都很疼。
李落寒自動屏蔽她的話,回頭一瞥滾滾而來的泥石流,跑得更快了。
蘭深見所有人都進了黃泉釜,立即抽掉撐着釜沿的剪鬼竹。
釜內瞬間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氣氛尷尬,一時間寂靜無聲。
“師父?”
從風的聲音響起,試探地叫了一下。
“幹嘛!”
兇惡不耐的口氣。
李落寒跑太快喘得厲害,聽到師父如此暴躁,立馬噤聲。
青煙沒想到兩人距離如此之近,連忙丟開手裡的布料,彆扭地轉身背對着。
若非黑暗阻礙,旁人定會發現她的耳朵被吹得發紅。
從風笑着又扯了一下衣角,摸索着走到榻上,打開包裹。
光線逸出,終於又能看見。
“我說你哪裡來的夜明珠?”李落寒拿起珠子在手中上下掂着。
從風不理他,耳朵附在黃泉釜壁上聽外面的動靜。
雨停了,泥石流的聲音更響了。
“時間提前了。”琴畫大師姐皺着眉說。
“何意?”青煙轉頭看她。
“預計兩日雨,半日石流,可這才過了一日半。”
“那纔好啊,雨早點停,泥石流也早點停。”談西萌總覺得這個大師姐愛故作高深。
她就是愛表現,吸引大家注意。
天有不測風雲,哪裡能算得如此準確。
青煙瞥了眼談西萌,這丫頭要腦子沒腦子,要情商沒情商,修爲好像也普普通通,當初怎麼考進的琴畫?
“但願如此。”琴畫大師姐的口氣卻不太樂觀。
談西萌這女人雖然煩得很,可話也沒說錯,李落寒不解琴畫大師姐在愁什麼。
過了一會兒,從風和琴畫大師姐同時站了起來。
“不好。”
不等旁人發問,只聽黃泉釜被大石敲得乒乓作響,震耳欲聾。
從風連忙捂住青煙的耳朵,把人護在懷裡。
青煙被嚇了一跳,緊緊靠着他。
“黃泉釜不會要被砸壞了吧?”李落寒大聲問道。
要是壞了他肯定也會被砸成肉泥的。
外面的巨大聲響似乎對琴畫大師姐影響不大,她還一臉好奇地看着從風的手。
這是什麼樣的師徒情,會讓弟子第一時間保護師父,他們的角色是不是弄反了?
李落寒的叫聲令她皺眉。
這人,真的太吵了。
“我們再不出去可能會被迴音震得七竅流血而死。”從風帶着商量的口吻低頭和青煙說。
幸虧釜內光線昏暗,無人察覺兩人過於親近的距離。
除了琴畫大師姐。
大石砸黃泉釜的聲音不至於對他們造成什麼傷害,但黃泉釜迴音的震動疊加威力實在驚人,連青煙都覺得五臟六腑難受至極。
聽到談西萌痛苦的哀叫聲,青煙當即決定,“準備出去。”
從風一手將蘭深和李落寒攏在一起,一手協助青煙對黃泉釜施力。
奕君子和琴畫大師姐看出他們的目的,也跟着出手。
四人通力協作,將被大量泥石流衝擊的黃泉釜緩緩擡起。
泥石流涌入,他們就快速踩在其上,避免被掩埋。
黃泉釜被猛地翻了個個兒,如同一艘小船落在泥石流上。
青煙施以符陣,在巨石的衝撞下,小心翼翼維持平衡。
她剛纔被迴音震傷五臟六腑,維持三個時辰後便有些吃力。
“你休息,我來。”從風施以相同符陣替換。
蘭深拿出蕎牙子遞給她。
青煙直接嚼了吃,瞥見談西萌嘴角帶血,有氣無力,“落寒,每人給一顆。”
李落寒分完蕎牙子,望着漫天飛石不停飛來,“怎麼都沒完沒了了?”
青煙一直注意着從風的情況,聽見他的話,若有所思地看向琴畫大師姐。
“你能預測下雨時間,泥石流時間,你是不是會秘術?”
琴畫大師姐知道她想問什麼,直言道,“一日。”
“啊!”這麼長時間,如何抵擋得了。
李落寒想哭,青煙一個眼刀子射過去,他就閉嘴了。
奕君子服下蕎牙子,運化後主動移到從風身側,“我代替你。”
奕君子以爲在場的八人當中,除了青煙長老,就他的修爲最高。
關鍵時刻,他就該站在最前面。
但當他替換從風施展防禦符陣時,才意識到眼前的亂石衝擊威力大到幾乎可以排山倒海。
而他,並沒有把握支撐一個時辰。
“師父,看。”從風指着遠處的泥石流。
青煙眯起眼睛,望着被淤泥裹挾的布料,神情凝重。
“好像是莊重和良玉。”蘭深扶着釜沿。
泥石流的衝擊之下,他們根本到不了莊重和良玉那邊。
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被泥石沖走。
散琉這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李落寒本來挺高興,看到師父心情不好,他也知道收斂。
一時間,氣氛沉重。
除了散琉,伍仙也有兩位弟子獨行。
青煙擔憂沈林和江碧的情況。
“不知道星火有沒有事。”李落寒想到他新交的朋友。
蘭深沒想到他不關心沈林,反倒關心一個外人。
從風對青煙躬身,“當初散琉要走,都怪弟子沒有阻止,他日離開四方境域,弟子自會向孔羣長老請罪。”
青煙擡眸,淡淡掃了他一眼。
“請什麼罪,生死狀都簽了,自己找死難道還要怪到你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