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蘭院裡, 林玉璃把調查的真相,告訴了周姨娘。
周姨娘聽了沒有多言語,只是哭, 不停地哭, 彷彿要把這麼多年委屈求全的淚水全部哭完哭幹。
林玉璃怕她傷心過度, 傷了身體, 正待要勸, 範英紅制止道:“讓她哭哭吧,哭出來好些。”
周姨娘哭得累了,漸漸停了, 才抽抽噎噎地問道:“那……夫人……現在怎麼樣了?”
林昭冷哼道:“讓她祠堂跪着呢,真是便宜她了!”
周姨娘鼻子一酸, 又留下兩行淚:“可我的孩子……也回不來了……”
林昭道:“這不是還有玉璃在呢?”
“對對……”周姨娘摸摸索索去攬林玉璃, “還有我的璃兒, 有璃兒在就夠了。”
周姨娘連忙擦了淚,擠出了一絲笑:“我真是讓你們費心了, 爲着我的事東奔西跑的,回來還得安慰我,我真是……”
林玉璃安慰道:“好人自有好報,壞人自有壞人磨,別難過了。”
範英紅嘆了一聲, 沒有言語。
……
林衡勳回府, 才知道一天之內府裡發生了這麼多事, 得知王氏被老夫人關進了祠堂, 便換了衣服往老夫人處去了。
老夫人今日被氣得不行, 早早地躺下了,卻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外面通報老爺來了,她索性翻身又穿了衣服起來。
“娘,今日發生了許多事,我都不在府裡,你也應該派人去知會我一聲纔是。”
老夫人氣正無處撒,上來聽到兒子說這麼一句,便冷冷回道:“爲娘處理一些後宅的事情,還得向你請示不成?”
“不敢。”林衡勳連忙低頭作揖,“只是此事鬧成這個地步,總歸不大合適,還是把她放出來吧。”
老夫人眯起了眼睛:“鬧了半天,你是來給她求情的?你可知道她做了什麼事?!她把我的大孫子——你大兒子!給害死了!怎麼?如今跪個祠堂,你就心疼了?我還沒讓她償命呢!”
林衡勳面色依舊平靜,勸道:“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就算了吧。如今事情不宜鬧太大,鬧大了於兩家人都不好。”
老夫人看着林衡勳的表情,總覺得不對勁,若是一個當父親的剛聽說自己的兒子被害死了,絕不會是這個表情。他不但面若止水,還有多餘的心思替她說話?
“不對。你……你早就知道此事?”
林衡勳不語。
老夫人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你既然知道,爲何當時不把她給送官府?”
林衡勳道:“又有何用?逝者也不可能活過來了,徒然增加我們與泰華伯家的矛盾罷了。”
“你糊塗!”老夫人捶胸頓足道,“當時你要是把此事說出來,直接把那毒婦送去官府,他泰華伯家又能多說什麼?自己養出這種蛇蠍心腸的女兒,丟人還嫌不夠呢!”
“如今也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她也給您生了灝兒了,也算將功補過了,放了她吧!”
“我怎麼養出來你這麼個愚笨的兒子!這次要是不讓她長長記性,以後還指不定她會做出什麼事來呢!”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幾番求情的兒子,越看越氣,不由長嘆了一聲:“我們林家是做了什麼孽喲,怎麼娶了這麼個毒婦!”
林衡勳淡淡地接道:“王氏是你選的。”
“你……你什麼意思?!你是在指責爲孃的不是了?!”老夫人在這府裡從沒人敢對她說半個“不”字,可剛剛兒子淡淡說出來的幾個字,卻如同針尖一般插進了她的心窩裡,激起了她滿腔的怒意!
林衡勳恭恭敬敬地作揖:“娘,你若聽我一句勸,就趕緊把她放出來,免得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但……你若執意如此,就當我今日沒來過吧。”
說罷,拂袖而出。
老夫人氣惱不已,一把掀翻了桌子,桌上的茶壺杯子,碎落了一地。
“今天一個個的都是什麼態度!反了天了不成?!”
在林府多年,全府上下從來都是以她爲主,她下的命令,沒人敢違抗。
今日,她不過是想替自己死去的大孫子討個公道,可那原本溫柔賢淑的王氏卻忽然變了嘴臉,就連自己最爲孝順的兒子卻也不爭不吵地站在王氏那一邊!
一個個地都敢指責起了她的不是了?!
看老夫人氣極,滿屋的丫鬟們不敢上前收拾狼藉。茶壺裡的水灑在殘破的瓷片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水。
……
祠堂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王氏回頭一看,一個人從門縫裡擠了進來,此人正是白華。
白華探頭往門外看了看,把門悄悄關上了。回身看到偌大的祠堂,只有夫人一人冷冷清清地跪着,心疼不已:“夫人……”
王氏捶了捶腿,坐在墊子上,問道:“帶吃的了沒?”
白華連忙把懷裡揣着的點心拿了出來,一邊看着夫人吃,一邊給夫人捶腿,嘴裡罵着:“老夫人好狠的心,連吃的都不讓送。”
王氏冷哼道:“這老太婆,我忍了她這麼多年,竟然把她供成祖宗了!還想要我的命?!”
白華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夫人,我今日都查清楚了,你可知此事是誰搗的鬼?”
“誰?”
“老夫人能見到的那個姓王的,是有人引她去的,引她去的人,正是馨蘭院的紅燕。”
王氏眼神倏而變冷:“我倒是給她送去了個幫手!”
“事情沒這麼簡單。當時咱們給了那姓王的錢,讓她回老家去永遠不再來京城,可是夫人你忘了,她的老家在哪裡?”
王氏想了良久,想不起來,不光想不起那乳孃的老家在哪裡,連那乳孃的模樣她也不大記得了。
白華提醒道:“她的老家——正在寧州!”
“寧州?!”王氏皺起眉,想起了前些日子,林昭爲了要去寧州看什麼表姑奶奶,還吵得不可開交,“你是說——此事是林昭所爲?”
白華搖了搖頭:“不全對,她還帶了馨蘭院那四丫頭一塊兒去了。明面上說是去看錶姑奶奶,暗地裡……恐怕是去找這個姓王的了。”
話說到這,王氏就完全明白了,她捏碎了手心裡的點心,咬牙說道:“虧得我還給她們備着盤纏,備着馬車,敢情是養了一羣白眼狼!竟敢背地裡算計我!等我出去,一個都別想好過!”
“可是我看那邊……老太婆的氣還未消。”
王氏冷笑道:“她氣消不消與我何干?難道我還巴巴地等着她氣消了才能出去不成?這麼多年我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可她是怎麼對我的?!”
“夫人打算怎麼辦?”
“給我拿筆墨紙硯來,待我寫一封信你給我孃家送去。”
此時夜已深,白華拿着信也沒法送,只好將信貼身收着,一夜未眠。翌日一早,白華揣着信,匆匆出了門,直往泰華伯家跑去。
白華是王氏的孃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頭,泰華伯上上下下的人沒有不認得她的。平日裡若有是什麼事,都是差個林家的人過來,如今卻是白華親自跑了來。
守門的見她面色凝重,知道事情嚴重,不敢多耽擱,連忙開了門,層層往裡通報。
泰華伯夫婦剛起牀,就聽到外面通報白華有急事要報,夫婦兩人心裡疑惑,便命白華進來回話。
白華一進門便給泰華伯夫婦磕了個頭,哭求道:“老爺夫人,快去救救小姐吧!”
“起來說話!”泰華伯夫人命人扶起了白華,問道:“我兒怎麼了?”
白華站起身來,滿臉是淚:“小姐……被林府那老夫人給關祠堂了!”
“什麼?!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敢關我兒!”泰華伯夫人最是嬌慣孩子,這邊一聽孩子被關了起來,也不問由頭,登時便吩咐下去:“備轎,去林府!”
好在泰華伯還理智一點,問道:“究竟因何事被關了起來?”
白華道:“許多年前,林府有個庶長子落水沒了。昨日老夫人不知聽了誰的挑唆,非說這個庶子是小姐給弄沒的,不由分說就把小姐關了起來。老爺夫人,快去救救小姐吧,小姐已經沒吃沒喝被關了一天一夜了!”
泰華伯夫人一聽說沒吃沒喝被餓了一天一夜,又是心疼又是惱怒,罵道:“這個瞎婆子,敢這麼對我兒!當初嫡子還沒生出來,就搞出來一個庶長子,我本就想找她鬧上一鬧,若不是我兒勸我,我才忍不下這口氣。如今嫡子也生了,她還硬要把這個是屎盆子往我兒頭上扣,是欺負我泰華伯家沒人了嗎?!”
泰華伯夫人讓人備了轎,帶上十幾個丫鬟婆子,又叫二十個護院,大張旗鼓地往林府行去。
泰華伯一看夫人這陣勢,去了少不得要跟林府那老夫人吵上一架,他一個大男人這種場面去了也不合適,只能現在家裡等消息。
路上的行人看到泰華伯家這般出門陣勢,好奇不已,圍在了路兩旁。
“泰華伯家這是要幹啥?”
“不知道啊,不過看着方向,大概是往林府去的。”
“林府?他們不是親家嗎?去親家家裡,怎麼帶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