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菀話一落,楚穆頓時收緊了神色。
照她這麼一說的話,事情確實有些可疑。
扔下了酒罈,楚穆便要去集齊軍中的大將商討此事。
結果卻被蕭菀當場攔下,“先不說你一身醉醺醺的酒味會不會下衝動的命令,就說你現在要去必定會打草驚蛇。不如等到明天白日裡,盤問所有的士兵謠言到底從何處散起。”
“本王沒醉。”下意識地,他還是回了她這麼一句。甚至爲了驗證自己的真的沒醉,往前走了幾步道。
蕭菀被他稍顯孩子氣的動作逗笑,又實在不忍繼續看他有些歪歪扭扭的腳步,扶住他像哄孩子似的道:“恩,你沒醉。”
她身着十幾斤的盔甲已經不容易了,他的體重剛倒在她的身上,幾乎要把她壓垮。
再看,原本說着自己沒醉的那人竟倒在她的身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這幾日,他都不曾睡個囫圇覺,喝了點之後倒是更好入眠了。
找不到人幫忙的蕭菀只有咬着牙帶他一步一步挪進了營帳之中,有好幾次,她都險險被他一同帶着摔倒在地上。
解開他的衣帶,只剩下內衫後,她才把被子替他蓋上。
她有些虛脫地坐在了牀邊看着他的睡顏。
棱角分明的臉上只有睡着了之後才稍顯得柔和,蕭菀用有些粗糙的手劃過他的整張臉。
他的俊逸不同於聶宣過於陰冷,更不同於南宮羽的清秀,是一種真真正正的男子漢氣概。
因爲她的撫摸,他有些不舒服地皺了皺眉,嘴裡更是呢喃着一個名字,“雨漪……”
模糊不清到只有蕭菀把耳朵湊到了他的嘴邊才能聽清這個名字。
雨漪。
這個名字在她的嘴裡重複了幾遍後,有些苦澀。
明顯地,女孩家的名字。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楚穆心上人的名字。很難想象,他這樣的人竟然還有心上人……
心底劃過一絲澀意,她並沒有感覺到。
脫了身上的盔甲,同樣地只剩下了內衫鑽到了他的身邊。
夜裡太涼,有一個可移動的火爐在身邊何樂而不爲?
她纔剛睡下,楚穆的手就緊緊地箍住了她,有些狠厲地道:“蕭菀!”
蕭菀一驚,以爲他醒了,剛想起身伺候他醒酒,誰知道這人竟是在說夢話。
就連在夢裡,也對她恨得這麼咬牙切齒嗎?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還是說她的身子,在他還是質子的時候做錯了些什麼?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蕭菀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天已經亮了,身邊同樣地已經不見了楚穆的存在。
她起身,有些意外地發現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燃起了一盆火爐。
整理完畢的她重新回到了後營,小遠見到她小聲地對她說:“你怎麼又不見了,今天你可哪裡都不能亂跑,現在全軍都在警備,說是要查出散佈謠言的人。”
“這麼早嗎?”蕭菀看了眼天色,大家似乎就連早飯還沒吃過吧。
小遠白了她一
眼道:“現在還早嗎?整個軍營上下早在一個時辰前就開始檢查了,我一直看不到你的身影還以爲你被抓去了。”
蕭菀自然不可能說自己睡在楚穆的軍營裡,於是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晚上睡熟了總喜歡夜遊,每一次醒來都在不同的地方。”
“現在是冬天,你要是夜遊到雪地裡不就再也醒不來了?”小遠有些擔憂地說,“要是這樣的話,不是再也沒人和我一起說話了。”
蕭菀無言。
索性,人堆裡很快就被抓去了一個疑似散佈謠言的,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慘白。
蕭菀拽了拽小遠的袖子問,“這些被抓去的人最終都會怎麼處置?”
“當然是……”小遠用手刀摸了摸脖子,還生動地用嘴型‘咔嚓’一句道。
“都被殺了?”蕭菀有些接受不了。
怎麼能這樣隨便殺人。
就算她身處軍營之中,她也從未看過死人的屍體。雖然知道戰爭的時候,人命根本就不值錢,但是那些人命是死在戰場上,是爲民爭光。
現在,楚穆這樣做和草菅人命有什麼區別!
她提醒他,只是想讓他長個心眼,並不是讓他殺人啊!
蕭菀直接衝出了人羣,直奔楚穆的營帳而去。
任憑身後的小遠怎麼叫都不曾回頭,小遠想追上去,卻被士兵牢牢攔住了。
主將營帳裡。
蕭菀看到大約有十幾個疑似謠言散步者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幾乎要嚇尿了褲子。
“你們還不說是誰指使的嗎?”楚穆見到蕭菀闖進來,只閒閒地看了她一眼後,又開始逼問道。
“將軍,屬下冤枉啊!”
“將軍,屬下實在不知啊!”
“將軍,屬下不是細作,屬下只是想家了,只是想早點回家呀!”
被捆綁住手的士兵們跪在地上,爬到楚穆的身邊求饒。
楚穆竟是連眼都不曾多眨一下,對着身邊的趙柯說:“既然誰都不願意承認的話,就拖下去斬了吧。”
雲淡風輕到,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似的。
趙柯領命,雷厲風行地叫來了幾個士兵就要把這些人拖走。
頓時狼嚎聲四面起。
“將軍,屬下家中還有八十老母,屬下要是就這麼揹着叛徒的名聲去了,她可怎麼辦呀!”
“本王會把你們當成功臣一樣埋葬,並不會牽連到你的老母,更不會讓你的父老鄉親職責戳你老母的脊樑骨。”楚穆對他保證道。
那人聽到了楚穆的保證後,對着大梁的方向哭着磕了三個響頭後,衝着趙柯的劍鋒上撞。
一劍封喉,他直接倒在了地上,臉上似乎還帶着一抹欣慰的笑意。
蕭菀看着倒在自己腳邊,血泊中的人之後捂着臉大叫!
這是她真真正正地看到了死人,還親自在自己跟前自盡。不,分明就是被楚穆逼迫的!
她指着楚穆,聲聲淒厲道:“你這個劊子手,是你害死了他,他分明就是無辜的!”
“他若是無辜的,不會在本王面前自殺。不過是想讓
本王有些許良心不安的鬼把戲罷了,爲的不過是善待他的家人。”解釋完後,他的厲眸又劃過其他的人身上,“還有人要親自了結自己嗎?”
“本王允諾,你們死後,家中的老母還有孩子都會妥善安排。如若不然……”
“王爺,我們知道了。”
接下來一個又一個地朝着大梁方向磕着響頭,紛紛自盡。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整個營帳裡都遍佈血腥的味道。
趙柯的劍上更是抹了十幾個人的鮮血。
蕭菀只覺得一陣噁心泛上了心頭,正當她要逃出去的時候,竟然不小心被死人翻倒在了地上。
她手忙腳亂地想要起身,居然摸到他們還有些溫熱的身子。
猛地縮回手,她起身,靠在營帳門口開始嘔吐了起來。
她早上本就沒有進食,吐出的只有酸水。再吐,就連酸水都吐不出來了。
可她還是覺得噁心,還是想吐。
楚穆靜靜地看了半晌她的動作,趙柯有些猶豫不決地說:“將軍,側妃娘娘她……”
“不必管她,你先帶人把這些人處理掉了。”楚穆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地上的將士。
曾經他們並肩作戰,沒想到竟會選擇背叛他。
“告訴軍中所有的人,回去之後不能把今日之事透露出半個字,否則下場和他們一樣。”楚穆又補充了一句。
“是!”趙柯拿出快布把劍重新擦拭了一番後又重新收了起來。
布上瞬間染滿了鮮血。
直到所有的人都被處理,楚穆才緩緩走到了蕭菀的身邊,“蕭菀……”
“你走開,你這個殺人犯……”蕭菀幾乎吐到虛脫,一雙手並沒有什麼力氣,但還是堅持地把他推開。
楚穆不可置信,反問她道:“你說本王是什麼?”
蕭菀有氣無力地重複了一遍,“殺人犯……你是個殺人犯……”
楚穆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幾乎要把她的頭皮與頭髮分離,惡狠狠地問,“你說什麼?”
“殺人犯!”蕭菀拼盡最後一絲力氣道。
“你說本王是殺人犯?”楚穆放開了她的頭皮,冷聲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這些人本王要是不殺了,繼續放任他們在軍中散步謠言的後果?”
“整個軍營中的士氣將會低糜,所有人都會和本王說着求和。求和之後呢?大梁將會成爲金國的附屬國,百姓將會有繁重的雜稅,大梁再無出頭之日!”說到最後,楚穆幾乎在她耳邊低吼。
蕭菀則輕蔑地睨了他一眼道:“一切都不過是你的私心,你別以爲你的心思就很偉大,你別說你對那帝位就沒有窺覷之心!”
“本王身爲皇子,對帝位有窺覷之心難道不正常嗎?”楚穆一手緊緊拽着她的衣服,幾乎要把她整個人都拎起來。
蕭菀只覺得自己漸漸離開了地面,她有一種楚穆下一秒就要把她吞之入腹的錯覺……
意識漸漸地散去,她閉上了雙眼。
罷了,這個時代不適合她。
不如就這樣睡去吧,復仇什麼的太累,她真的好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