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版）
集貿市場。
五歲大的糖糖也許從沒踏進過這裡，她的活動範圍大概只限於大型Shopping Mall和各種超市。現在她被孟小茜牽着，在充滿臭魚爛蝦氣味的大棚裡轉悠着。
全程，她都保持着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大眼睛在途經的鮮魚賣場周圍，滴溜溜地轉着。而且對魚池子展現出極大的興趣。
=_=
“小朋友買條魚嗎？”
一雙黑色長筒膠鞋晃在眼底。糖糖仰頭，看着圍裙上沾着魚鱗的女人，嫌棄地低頭不去理她，全神貫注地逗魚兒玩。
隨口道：“我沒錢。”
老闆娘噗嗤一聲被逗樂了，大清早並沒多少人買主。索性搬來把小板凳，坐在糖糖面前，玩味地打量着。閒着也是閒着，就扯幾句閒天。
“小朋友多大了？”
“五歲半。”
“長得可真漂亮，”老闆娘看來挺喜歡逗她的，即使糖糖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可還是耐着心逗她說話。過了好久似乎才發現一旁傻站的孟小茜，不由感嘆了句“嗯，像媽媽。”
撲哧——！
孟小茜快噴了，不要誤會她是小媽媽好不好。這家集貿市場是孟媽常來的，孟小茜也隔三差五地頂着大臉在這帶遊蕩，這要是傳開了，不要了她命嗎。
連忙擺了擺手。
不是，不是啦。
聽到這句，糖糖總算有了反應。她擡起眼，先是看了眼老闆娘。視線好不容易從她沾滿魚鱗的圍裙上扯開，又黏糊糊地粘在孟小茜臉蛋上。
糖糖囧了。
——我有這麼醜嗎？
想了幾秒，她便搖了搖頭。又埋頭去跟小魚兒玩耍去了。孟小茜愈發窘迫，她不大清楚糖糖搖晃的腦袋到底是啥意思，眉毛糾結到一塊，十分別扭地皺了幾下。
什麼意思嘛……
@_@
孟小茜拎着蘋果，手勒得生疼。唉，心也痛吶！
糖糖對刺鼻的魚腥味滿不在乎，又往裡挪了挪屁股。伸手指着最裡面那條問：“它快死了嗎？”
反射弧太短，真真兒跟不上糖小寶跟安上發條一樣的思維。隨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可不是嘛！被擠到角落裡的鯽魚肚皮微向上翻着，被同伴們頂來頂去。大概撐不了多久了，於是點了點頭。
“真可憐。”
孟小茜同情地點出了雙下巴。
手縮在袖子裡，卻依舊凍得有些發紅。跺着快要凍木的腳，說道：“好冷，我們回家吧？”
“它真可憐。”糖糖撅着小嘴，手指頭摸在瓷磚上。眼睛在上面挪不開，她拉着孟小茜褲腳，扥了扥“救救它好嗎？”
——救，怎麼救
孟小茜自行腦補了下。糖糖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兒真真的讓人難以拒絕吶，這兒本就是海產品的修羅場，每天不知道要斷多少條生命呢！要是太磨蹭下去，趕上正好有買主來，那宰魚的場面還不得刺傷了她那顆小心臟？
“這有這麼多小動物呢，咱們救不過來。”
“我不管，我就要救它。”
孟小茜滿頭黑線。
“那你說怎麼個救法？”
“奶奶家有氧氣棒，我們把小魚拿回家。它就活了。”糖糖印象中，奶奶家裡那缸熱帶魚都是這麼活的，於是她滿眼希望地衝孟小茜放了放電。
女賣家都被逗笑了。
“我們趕緊把它救活吧！茜茜阿姨！！”
……
所以，當孟媽開門的時候。眼前是幅詭異到極致的畫面——孟小茜抱着個寵物魚缸。裡面半死不活的，是剛被糖糖小施主救起的小鯽魚。隔着鐵門，孟小茜滿臉堆笑把小魚缸擋在臉前。
“媽咪~我回來啦。”
“丫頭，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孟媽接過魚缸往裡瞧了眼，病怏怏的的小鯽魚。說什麼都不能燉了，這玩意買回來簡直白糟踐錢。她忙着數落閨女根本沒注意到她身後的小尾巴。眼看就要關了門，被孟小茜尖叫着頂住。
“哎喲，嚇死了。”
只是驚魂未定的孟媽立馬迎來了驚嚇第二波。
小尾巴含着棒棒糖，站在孟小茜身邊。某個瞬間，孟媽都怕女兒會說出——媽，這是您孫女，今兒帶回來給您瞅瞅。
“這……這誰家女娃？”孟媽有點亂。
孟小茜清清嗓子，抱着必死的心正準備解釋。不料糖糖卻很得體的先對孟媽鞠了個大躬，甜甜地叫了聲外婆。
這聲外婆，甜的孟媽心都要化了。腦袋依舊死機，嘴裡卻先給答應了下來。把小盆友接進屋，紮了個酸酸乳給她。
“外婆，我今年叫鹿夕垚，五歲半了。”糖糖小嘴嘬着吸管，還不忘自我介紹。“我的爸爸叫……”
孟小茜乾咳幾下。
孟媽心領神會。鹿夕垚，一聽姓就知道是那個鹿梓晗的孩子。她剜了一眼孟小茜，把她拉進廚房，這非得盤問一番。
關門，說亮話。
“老實交代。”
“交代什麼呀？”孟小茜坐在廚臺上，隨手捏過個西紅柿‘吭哧’就是一口。靠，真酸！
孟媽壓低聲音，趴在門縫看了眼。糖糖規矩地坐在沙發上，正朝着廚房這邊張望，孟媽偷偷關緊門縫。盤問道：“給我下來，有點正行。”
“您閨女又沒犯法，這麼嚴肅幹嘛。”
“說——，”孟媽眼睛眯的狹長，這眼神曾經在孟小茜初中時代冒充家長簽字時候用過那麼一次，所以孟小茜記憶猶新的“昨晚是不是找那誰去了？”
孟媽記不住那人名字。
“怎麼可能？”孟小茜其實心特虛，身子都僵了“你得相信你閨女品質。”
這點孟媽還是自豪的。可她還是補了句：“量你也不敢，要是被我發現你未婚同/居，看我不打斷你兩條大象腿。”
未。婚。同。居。
孟小茜嚇一身雞皮疙瘩。
“誰大象腿了！”孟小茜趕緊扯開話頭。
孟媽露齒一笑。
順手捏了捏閨女結實的大腿根，就這腿還好意思說不是大象腿。孟丫頭啥都好，就是屁股大了點，腿粗了點。
孟媽哀聲一嘆，能怪誰呢？自己底子就不好，生得這皮囊，也算對得起閨女了。（康忙，不要質疑母女倆超發散思維(⊙o⊙)…）
“昨晚真去二丫頭家了？”
又來了，孟小茜回答的很肯定！
“那行，翻篇。”孟媽指了指門外，聲音壓得更低了“那鹿夕垚怎麼回事？”
“媽，你居然記住糖糖名字了？”
孟小茜大喜，要知道孟媽是家裡出了名的魚的記性。百科說，魚類的記性只有短暫的十秒鐘，就像吐出的泡泡稍縱即逝的。孟媽也是，她總也記不起幾個月之前的事兒，當然人名在內。
比如呢，鹿白迪被她叫成‘邦迪’，鹿梓晗是她壓根就沒往心裡裝。可她卻能輕而易舉地記住了小尾巴的名字：鹿夕垚。
孟媽擰眉。
這是在質疑自己的記性？
“她爸爸發高燒要打吊瓶，家裡沒人看孩子。大家認識一場，幫幫忙嘛。再說了，之前他還出車送我和遠楠去機場。人家本來就不愛開口求人，作爲善良的孟小茜小朋友，有理由拒絕嗎？”
“這倒也是。”
孟小茜鬆了口氣。
“幫忙可以，交往絕對不同意。”孟媽頭一揚，斷言道。無比擔心地摸着孟小茜臉蛋，語重心長“閨女，媽是爲你好知道不？”
孟小茜沒想到，言情劇那套會照搬到自個身上。現在是什麼時代——21世紀啊！戀愛自由呀！別人家男女娃娃從幼稚園就拉拉小手，高中就算‘晚戀’了！像她這種大學都快畢業，還木裝備男票的……
‘黃昏戀’都怕是趕不上了鳥。
“開始相親我就說不去吧，要不是您和老孟逼着我去。現在哪兒會有這麼多事兒？”孟小茜翻了個白眼，“再說，我也沒跟他有什麼。”
“誰叫你相個親還就看上眼的？”
“看上眼那叫緣分，每天我擠地鐵跟上千個人照面呢，也沒見我瞧上誰了。您這都是謬論。”
孟媽爭不過閨女，彈了她下腦門：“你們這就王八看綠豆，看對了眼。”
“您說誰是王八，遺傳學上可是講基因的！”
孟媽想了想，說：“你是綠豆，泡發了的綠豆。”
孟小茜下意識‘呵呵’地傻笑起來。
“他雖然沒比你大幾歲，可畢竟帶個閨女。這說明什麼？說明他離過婚，再娶你就是二婚，你知不知道二婚都要下午結婚了啊？”孟媽想着就可怕，這怕是沒法兒對孟家列祖列宗交差了“再者說，要是他不是二婚，那就更可怕了！”
孟媽分析的沒錯，這都是大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孟小茜沒想過的。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更是一個家族的事情。從小到大，她成績平平，相貌平平，家境平平，幾乎沒有一點是能讓爸媽挺直腰桿的。
別人孩子琴棋書畫總能佔一樣兒，可她呢？要是論吃喝拉撒睡，她就是五項全能。就是這麼個平凡都底兒的丫頭，也是孟爸孟媽心頭肉，掌中寶。說什麼，在婚姻這層面上，是絕對不能妥協的！
其實，孟小茜都懂。
“又走神——”孟媽恨鐵不成鋼。恨不得鑽進閨女心裡去，撥正了她跑偏的心思。“我看那個邦迪挺好的，知根知底。高中同學又是‘海龜’，長相和對你花的心思都沒得挑，你怎麼就看不上他呢？”
又是鹿白迪。
爲什麼除了孟小茜，幾乎身邊所有人都想把他倆撮合到一起呢？想不通呀，真真兒的想不通。
“媽，感情也是要看緣分的。”孟小茜頭都大了，捂着耳朵“能不能別我一回家，您就在我耳邊叨叨誰好，誰不能碰的？等畢了業您再爲我尋摸好不好？”
孟媽再嘆氣：“感情也是要靠相處的。你們這一代就是掉韓劇坑裡了，非什麼大叔蘿莉配，那誰是半個大叔了，可你能算得上蘿莉？”
孟小茜見過損人的，可沒見過牟足勁損自個閨女的。她怎麼就不行了，怎麼就算不上蘿莉了！她忿忿不平地正想口水大戰三百回合，卻被敲門聲給吞了回去。
……
糖糖正舉着酸酸乳，擡起胳膊準備敲第二下的時候，廚房推拉門開了。小小的臉蛋有幾分拘謹，她衝着孟母晃了晃利樂空盒。
“外婆，酸酸乳喝完了。外面沒找到垃圾箱，所以想問一下……”
正在孟小茜咋舌鹿夕垚小朋友，角色轉變如此之快的同時。孟媽已經替她扔掉了盒子，蹲下身問她要不要看動畫片了。
糖糖乖巧地點了下腦袋，問：“可以嗎？”
孟媽先到客廳去調動畫頻道。
廚房狹小的空間，只剩下糖糖和孟小茜。只見糖糖踮着腳尖，夠到了被孟小茜咬了一小口的西紅柿，也咬了一小口。然後面色淡定地睜着她水靈靈的大眼睛問道：
“小茜阿姨，糖糖這樣配合你還可以吧？”
孟小茜大驚失色，這哪兒是小朋友啊？簡直就是披着兒童外皮的小大人嘛！果然啥樣的爹養出啥樣的女兒。她竟對五歲的小朋友生出點點敬畏來。
孟媽在客廳叫糖糖，茶几上擺上了各種爲春節準備的糖果。糖糖答應着跑過去，聲音又甜的膩人。
她拉着孟媽的手：“謝謝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