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而寬敞的臥房, 陽光一躍而進。簾幔中的小人兒被穩妥地包裹着，睫毛不時隨着呼吸急促地眨幾下，花瓣般的小嘴微張地睡得正香。
忽地, 什麼東西抵在她鼻尖, 輕輕蹭了蹭。
糖糖皺着眉頭, 嘟囔着‘別動我’。來個鯉魚翻身, 緊跟着又往被子裡鑽去。找到個最舒服的姿勢, 趴着繼續睡。好景不長……可惡的大手又從掀開的被角兒伸進去，在她圓滾滾的小肚子上搔起癢來。
“別動我——！”
被子裡聲音悶悶地，傳出她底氣十足的咆哮。
-_-!
終於。
拜某人所賜, 把她最後一絲絲的睏意都徹底趕跑了。糖糖極不情願地坐在牀上，眼睛半眯着找不到焦距。薄被被她亂蓬蓬地罩在腦袋上, 肉呼呼的小腳丫從花睡裙裡探出頭。
腳趾頭還動呀動的, 做着擴展運動。
總之萌萌噠！
(^o^)/YES！
“爸爸壞。”
糖糖扥着爸爸袖子, 本想躺上去。而視線立刻就被他穿着的衣服吸引了，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上面軟乎乎的噴膠。擡起眼, 亮晶晶的瞳孔會說話。
我的那件，我也要嘛。
這件衣服是鹿梓晗找人特意定製的DIY親子裝，自然糖糖也有一件。每年，倆人都會傳出去窮嘚瑟一陣子。從昨晚開始，糖糖用盡渾身解數纏着爸爸把衣服給她, 抱着睡連夢都是甜的吶~
鹿梓晗往回一抽胳膊, 順勢把糖糖拉過來。指着桌上的漂亮禮盒, 語氣很好：“鹿夕垚小朋友, 該說什麼？”
糖糖頓時來了精神, 跪在牀上雙手捧好等着接。
笑眯眯地說：“謝謝爸鼻。”
鹿梓晗晃晃手指。
欠着身子成心把盒子往外面推了推。糖糖小眼珠跟着滴溜溜地轉着。見爸爸成心不給，又拿出昨晚那一套, 耍賴又撒嬌。
“那是糖糖的！”
“你該說什麼？”
糖糖想了想，小手握住爸爸的：“Thank U dad！”
“昨天我們看了什麼？”
“……”鼓着嘴巴想了想，“晚會。”
鹿梓晗似乎對這答案很滿意，繼續引導：“那現在你該對我說什麼？”
這樣啊(⊙o⊙)…
糖糖終於搞明白了，立刻抱拳拜了拜：
“爸鼻，春節快樂！恭喜花（fa）財，紅包拿來。”
經過堅持不懈的鬥爭，鹿夕垚小朋友終於如願地穿上了親子裝。白色襯衫配以Q版漫畫，藍色小晗晗和粉色小垚垚。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兒——
鹿梓晗的是【她是我寶貝→】，糖小寶的則是【他是我老爸←】。
……
在屋裡折騰半天，時鐘早就轉了個圈指向“8”了。客廳裡鹿爸鹿媽正在用早餐，見他們出來便又加了兩套餐碟。糖糖又懂事又乖巧，鹿父對孫女喜歡到不行，紅包更是直接包了張銀行卡，密碼就是她生日。
“謝謝爺爺。”
甜甜地謝過後，糖糖小心翼翼地瞧了眼鹿母。見奶奶連正眼都沒瞧自己，便低下頭悻悻地繼續撕麪包。
其實對於孩子的反應，他是有心理準備的。潛意識裡，鹿梓晗似乎能感覺到母親和糖糖存在某些微妙的羈絆。按理說，沒有奶奶不喜歡自家孫女的，她還真就是個例外。
孫女不在身邊，從不會主動來電話。
就算昨晚一起聚餐，兩人的交流也是少之又少。而糖糖，在女兒的眼神不僅是陌生與拘謹，而是……畏懼。
女兒到底在怕什麼？母親又跟這個不足六歲的孩子說了些什麼？鹿梓晗不清楚，也猜不透。孩子從沒跟他提到過，每次當要問出口的時候，總會被另一個聲音堵回去。
有時，某些話最好還是不要問出口。
“媽，我今天帶糖糖去看白迪。”鹿梓晗淡淡的說，拿出口巾紙爲糖糖擦乾淨嘴邊的麪包屑，問“吃好了嗎？”
糖糖點頭。
“回房間收拾東西。”
“哦。”
客廳只剩下三人。
一時氣氛有點尷尬，鹿父先行撤退回到屋裡。這下子就剩下母子倆了，鹿母正欲起身，鹿梓晗開口。聲音被他壓得很低，儘量不讓其餘的人聽到，尤其是糖糖。
“怎麼？”鹿母重新坐下。
“您對糖糖說什麼了？”
鹿梓晗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眼睛輪廓是從母親那裡照搬過來的。此刻，鹿母放下茶盞，紙巾輕輕地撫過嘴角，眼睛狹長地挑起，眼底籠起抹慍色。
“沒什麼，”轉怒爲笑，輕攏了攏耳後的捲髮“就是問了問她關於她媽媽的事。”
果然！
鹿梓晗緊抿嘴脣，胸膛卻像是攢滿了火焰。快要忍不住，爆發出來一樣。他極力控制着情緒，聲音壓得更低了：“她、只是個孩子。”
鹿母點頭：“這點我承認，只是……”
只是什麼？作爲女人，現在還有什麼不是掌握在你手心的，該坐擁的一切你都有了。現在卻爲什麼連糖糖那麼小的孩子都容不下呢？
“只是我不確定她是我鹿家的孩子。”鹿母說的風輕雲淡，似乎只是聊家常中談論別人家的事罷了。她一寸寸地挺直身子，手肘抵在桌子上“你是要繼承鹿氏企業的，我絕不會允許看到在血統方面有半點差錯。”
——親子鑑定。
他懂母親的意思，無論是暗示還是明示。先是鹿白迪現在又是糖糖，她是非想讓這個家搞得雞犬不寧才能安心嗎！
“我是絕對不會……”
“爸爸，我收拾好了。”
糖糖託着小箱子從屋裡跑出來，腳步聲迴盪在客廳。恰好適時地打斷了鹿梓晗的話。瞥眼瞧到奶奶又是那種很不討喜的眼神，她又怯懦了。在距離客廳還有些距離的位置停下來，拉着小拉桿，變得很安靜。
“小晗吶，順便送老爸一程。”
而鹿父此時也穿戴好。換上傳統中式服飾，褐色面料配以一排盤扣。既不是身份，又不會有高高在上總裁特有的壓迫感。
“看看爺爺這身怎麼樣？”
“爺爺贊。”
得到孫女的誇獎，鹿老爺子更是聲如洪鐘，笑的滿臉褶子。這笑聲多少打消了些鹿梓晗心裡的怨念，慢慢平靜些。
祖孫三代其樂融融，唯獨把鹿母排到外面去了。心裡有氣又不得說出口，鹿母只好作罷，自打飯桌上丈夫說今天要出去轉轉，她就知道他一定要是去會‘小情人兒’了。
什麼藉口去看白迪，我看是看他媽纔是初心吧！不過今天是大年初一，她也不好從中阻撓。
棄之以鼻，不覺冷哼一聲。
鹿爸才懶得理她，她有一百種方式阻撓，他就能拿出兩百種方法應對。於是……鹿母就被這麼華麗麗地給無視了。
換鞋的時候，他隨口問：“兒子，你昨晚說的那個孟什麼，是認真的？”
“孟小茜。”
鹿梓晗點點頭，淺笑道：“很認真。”
“好，好哇——”鹿父拍拍兒子肩膀，“那就帶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