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女子的冷冷的、戒備的、還有帶着逼人氣質的眼眸,瞬間輕鬆下來,然後,她說又說出了一番令藍埏啼笑皆非的話來——
“哦……原來是這樣啊……”女子拍拍心口,似是長出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嗯,我早就說過了,我可是個人見人愛的主兒啊,看看吧,一下子,就抓了個美男來……”
某女一邊說,還一邊搖頭,然後,向前走了兩步,忽然間揮了揮手:“哎,那個小藍啊,我餓了,可是你的主子沒有錢,你看着辦吧……”
餓了,沒有錢……
藍埏暗中搖頭,然而,人還是跨過兩步,和她並肩而立:“不要緊的,主子,請隨我來吧……”
藍埏要帶洛雪隱去的地方,就是洛水居,因爲,這一次,連身體穿越而來的女人,身體十分的孱弱,若是藍埏沒有料錯的話,如此下去,她在這裡,絕對不會活過三年——要知道,變換了時空,體質如果依舊的話,原本的身體,是很難在這個陌生的時空,生存下來的……
“嗯,主子欠你的呢,你可以先記在帳上,他日,若是主子有錢了,那麼,一起還你,還算利息……怎樣……”聽到藍埏說有辦法,餓得早已前心貼後背的女人,連忙屁顛屁顛地跟了上來,可是,剛剛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對,所以,將這一番自己認爲冠冕堂皇的話,拋了出來。
聽了女人的話,藍埏又再一次的看到頭頂有成羣的烏鴉飛過。然而,伸手拉過她的手,感覺到脈搏跳得紊亂,藍埏連忙拉着她,向着洛水居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主子,小藍的,就是您的,你大可不用這麼客氣……”
由藍埏拉着,整個人彷彿是騰雲駕霧一般,完全的不用半分力氣。嘿嘿,某個黑心的女人,在藍埏的背後偷笑:“看來,她真是揀到寶了,這個新揀的僕人,不但好看,而且聽話,再者,嘿嘿,還包吃飯……”
可是,到了洛水居的門口,那個女人,卻死活都不肯走去了。
爲嘛啊。因爲她剛剛在這裡發了脾氣,然後砸了人家的東西。可是,藍埏卻抓着她的手,一直的往裡走:“主子,不要怕,這可是小藍的地頭,誰敢說半個‘不’字,小藍一腳就把他踢飛出去……”
本來,藍埏的這話,是用來安慰那個女人的。可是,那個女人一聽,就更加覺得不對了——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啊,莫不是這個好看的男人,就是這洛水居的主子,然後故意將她抓來的……
這樣想想,有可能啊……
畢竟,她誰都不認識,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被人騙,那可是分分鐘的事。若是上當了,不就遲了……
看到那個女人不信,藍埏立馬把一羣的小二叫了出來,看到一排的小二站在自己面前,叫着主子,那個女人,才勉強相信了。
於是,在藍埏又哄又騙之下,那個女人才來到以前暫住的小院裡,一個人,躲在小亭子裡,大快朵頤。
春天的小亭周圍還有殘雪,那個一身黑衣的女子,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那裡,雖然吃相不雅,可是,看在藍埏的眼裡,卻是眼睛,都溼潤了——女人,我終於把你找回來了,女人,我終於,都沒有丟掉你……
那個女人來到洛水居的時候,莊聰和青兒都不在。他們兩人,和此前的每一天一般,去到了城牆之側,遙望遠方。
遠處的天幕,一分一分地暗淡下來。天宇之上,星星點點。
已經是三月了,洛城之中,早已花開遍地,可是,這邊塞之城,卻是冰雪隱見,一片荒涼。彷彿,有什麼將春的生機給凍結了,彷彿有什麼,將希望都奪去了,彷彿,太陽的溫暖,都沒有了,四周,都因爲那一個女人的離去,全都失去了顏色。
莊聰小小的身影,靜靜地站着,沉重如磬石的眸子裡,是說不出的眷戀,還有痛。
主子,都三年了,三年的時光,洛水居的落紅,每年都在落,邊塞的雪,每年都在下,可是,我卻還是沒有看到你的影子。
要知道,藍埏所說的期限,早已過了。可是,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我們沒有看到你,現在,最後的一場雪都將化作春水,可是,我們還是沒能看到你……
主子,你真不要小聰,不要聰兒,甚至,連你辛苦創下的一切,都不要了麼……
主子,你可知道,我們想了你三年,盼了你三年,盼得春花落盡,白髮覆頭,可是,我們卻還是沒有看到你……
遠來的風,吹動莊聰空蕩蕩的衣袖,吹得他小小的身子,彷彿在搖搖欲墜。他站在城牆之側,仰望四野,早已乾涸的眼眶裡,忽然有什麼,零星地落下。
“小聰,我們回去吧……”青兒暗中嘆息一場,卻在看到莊聰眸子裡的閃閃點點時,心裡一酸,有什麼,不能抑制地落下。
“小聰,乖,我們回去了……”青兒彎下腰來,象個大人一般地,伸手抱了抱莊聰瘦得瘦骨伶丁的身子,眼淚,在一霎那間,沾溼了他的衣襟。
冷風,吹動青兒的髮絲,將她眼淚的溫度帶走。她別過臉去,輕輕地拭去眼角的淚,再靜靜地勸了一句:“來,小聰聽話,我們回去了……”
來,小聰,聽話,我們回去了……
自從洛雪隱離去,青兒,就聽話地撐起了一切,包括莊聰的思念,還有頹廢。可是,她的心,一樣的難受啊,每一次,在難關來臨,她都會用洛雪隱的話來鼓勵自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出去了,可不要說是我的人啊,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所以主子,青兒做到了你所希望的,那麼,你是否會因爲這樣,而感到寬慰呢?
可是,三年了,青兒都不知道,自己還能等待多少個三年,可是,你卻還遠山縹緲之外,那麼,小姐,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青兒,主子她,是不是不願意再回來了……”青兒的懷中,少年莊聰忽然之間靜靜地問了一聲。他的人,還伏在青兒的臂彎裡。眼睛,也是閉上的,彷彿只有這樣,他纔敢面對自己的軟弱,纔會覺得,自己擁有了流淚的權利……
“不會的,不會的……這裡,有她愛的人,有你,有藍埏,有那個人……小姐不是狠心的人,這些人,她一個都放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