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香閣。
“皇上駕到。”
原本躺在榻上假寐的成婕妤聞聲,迅速的起身。因爲在昭鸞宮做了好多的針線活,累的眼睛實在有些酸。
“臣妾,參見皇上。”
皇上上前,溫柔的將她扶起。成婕妤趁勢一個踉蹌跌在皇上的懷裡,一雙腿軟的好像沒有骨頭一般,怎麼也用不上力氣。
皇上面帶幾分焦急,“這是怎麼了。”連忙將她扶到榻上。
女子面帶委屈,可是語氣中卻沒有一絲嗔怒,“是臣妾不好,在昭儀娘娘那裡站了一陣子,腿疾就犯了。”
“依落,”皇上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話裡有話,他聽得出來,眼神中閃過一絲運籌帷幄的篤定,“想來,依落也不是有意的,她進宮時間尚短,也不是不知道你的腿疾。”
陳婕妤見皇上並沒有要責怪追究此事的意思,心下又平添了幾分不快,疲憊的擡起手,怏怏的揉了揉眼睛。
“怎麼,眼睛不舒服麼。”
“是有些累了。今天在蘇妹妹那,給她縫補那件皇上賞的霓裳羽衣衣時,累着眼睛了。”
“霓裳羽衣,呵,”皇上冷笑一聲,“他把朕賞的舞衣弄壞了麼。”
成婕妤見皇上的反應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緊緊地抓住了這個機會,“想必蘇妹妹也不是有意的吧。那件衣服,拿出來的時候,上面還佔了好些灰塵,像是,蘇妹妹平日裡不捨得穿,就小心翼翼的放了起來。”
在後宮,皇上賞下的東西便是非同於尋常的東西,自是需要好好對待。想來,她當年也真是因爲弄丟了皇上賞下來的太后娘娘的玉如意,才遭禁足的。如今,蘇依落不只是將舞衣弄壞,更是讓皇上的心意蒙了污垢,實在是不該原諒的。
成婕妤還在爲自己巧妙的告了蘇依落一狀而悠然自得,可是皇上卻沒有表現出她想要的反應,語氣是極淡的,一筆帶過,彷彿爲將此事放於心上,“縫補,不應該是奴才們,乾的事情麼,怎麼到讓你幹起來了。”
“蘇妹妹說臣妾的手藝好,硬是要臣妾坐在露天的石凳上,縫了好些個時辰。”
“都縫補好了麼。”
“差不多了,還差一小塊,臣妾今日是有些乏了,便推脫到明日再補。”
皇上聞言,在嘴角勾勒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一雙凌厲的雙眸,閃爍着高深莫測的光芒,“霓裳衣羽的材質並非尋常之物,普通的衣線恐怕只會誤了這件衣裳,一會朕讓人送些蜀線絨羽和金絲來,她喜歡那件衣服,你便好好的縫補便是了。既然你累了,那就好好休息吧,朕先走了。”說罷,便轉身向門外走去,一襲冷寒的背影填滿了無情和決絕。
“皇上···”成婕妤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皇上的半個身子已經踏出了房門。那樣決絕陰寒的背影,映入眼簾,將硬生生的將自己後半句沒有說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皇上當真是這樣對成婕妤說的。”芸惠妃瞪着雙眼,有些驚異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靈犀。靈犀是她安排在成姿身邊的暗線,目的不過是監視她的一舉一動,慫恿着做些不該做的事,再或者在必要的時候,在那枚棋子沒有用處的時候,斬草除根。
靈犀跪在地上,纖瘦的身資顯得有些贏弱,低着腦地,只是極輕聲地應了聲是,便再無反應。
芸惠妃臉上的詫異漸漸彌散開來。原本,不過以爲,只是皇上的一時興起,心血來潮的寵幸誰,對待蘇依落也不過就是像對待成姿那樣,圖的個一時新鮮。畢竟,世間哪有男人不喜歡新鮮的,更何況他是皇上。可是,如今看來,這彷彿不只是寵幸這
麼簡單,難道,他真的對她有了感情。是因爲那張傾城傾國妖豔嫵媚的臉,還是那雙凌冽篤定似成相識的雙眼···
皇上···終究是瞞不住了麼···
夜離,見芸惠妃一個人愣愣的出神,心想,應該也沒有靈犀什麼事,於是便不動聲色地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
靈犀會意,剛剛走帶門口,卻被芸惠妃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了一跳。
“慢着···”芸惠妃起身從櫃子底處拿出一包暗紅色粗紙包裝的東西,遞到愣怔的站在門口的靈犀手上,頓時間臉上瀰漫起一陣令人戰慄的寒冷。
“靈犀,這個東西一定要讓蘇依落吃到嘴裡。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慫恿成婕妤也好,自己動手也罷。本宮,只看結果,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靈犀冷冷的打了一個寒戰,接過芸惠妃遞上來的東西,心中一陣慌亂。就這樣了麼,不管如何抉擇,終歸都是難逃雙手沾滿鮮血的事實。
丹香閣。
“你去哪裡了,到處都不見人影。”成婕妤沒好氣的衝着剛剛進門的靈犀吼道。好歹也是個堂堂的婕妤,她蘇依落不過只是大她一級,居然敢讓她做奴才似的給她縫補衣服。看看外面的天,差不多是時辰了,又該忍着憤恨前往那個冷人煩厭的昭鸞宮。
其實,這些日,她也有想過去拜見皇后娘娘。可是,皇后總是藉着身子不適,不願見她。如今這樣,面對蘇依落的咄咄逼人,想要自保,恐怕只能依附在芸惠妃身邊了。
“娘娘息怒,奴才昨天看見小庫房裡有老鼠,就去太醫院要了些毒藥滅鼠。這會纔剛剛回來。”
“老鼠···”
“對呀,昨天奴才想把娘娘最喜歡的那件幔帳拿出來,可是,卻發現上面被老鼠咬了一個洞。心想,這樣也不是辦法,若是不早些時候將她掃除,難免敢說不會繼續受些什麼損失。所以,奴才就去太醫院要了些毒藥,先下手爲強。”說罷,靈犀偷偷地瞅了一眼坐在梳妝檯前的成婕妤,心中一陣忐忑。
最初,成婕妤也沒有多想,只是話到尾聲,卻總覺得是這麼個理。“先下手爲強···”這蘇依落不就是最大的老鼠麼。
“你要來的老鼠藥呢,都用了了麼。”
“回娘娘,還沒呢,奴才這還剩了一些。”靈犀勉強抑制住自己一直顫抖的雙手,畢恭畢敬的將暗紅色粗紙包裝的粉末遞了上去。
無色無味,入水即溶,見血封喉···
成婕妤接過紙包,驚懼的臉上亦是寫滿了不甘心。
昭鸞宮。
“真是難爲姐姐,今天過來的這樣早了。”蘇依落悠哉的坐在院落裡,手上端着一杯冒着嫋嫋熱氣的香茗。身邊只有心若隨身服飾,四周竟不見幾個奴才。
成婕妤看着蘇依落那傲慢的神情,眼底的恨意又加深了分。
蘇依落沒有理會仍舊站着的成婕妤,只是轉頭吩咐心若到屋裡把那件霓裳羽衣拿出來。心若剛剛轉身進了屋裡,蘇依落對着成婕妤幽幽一笑,示意她坐下,“姐姐畢竟是老人了,在丹香閣禁足了那麼多年,腿腳肯定是不好,快快坐下吧。”
成婕妤尷尬的笑了笑,在這宮裡,被叫做老人,怕是比什麼都大的羞辱了。剛剛坐定,就感覺石凳上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天氣雖是沒有完全轉暖,時不時的還會有些寒意,可是卻不至於連着石凳竟會冰到這般程度,好像凜冽的冬日裡被冰雪覆蓋過似的。
那股寒意一點點的傳向腿腳,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蘇依落看在眼裡,臉上乖巧戲謔的笑意,“姐姐在這稍作片刻,妹
妹進去那些東西。”說罷,便轉身朝向宮殿內走去。
偌大的花園只剩下了成婕妤主僕二人。靈犀看着地上有幾滴未乾的水跡,斷斷續續的延伸向花叢。便順着水跡指引的方向,走過去看了一看。
“娘娘,娘娘,你看···”
成婕妤聞言,不知何緣故,走上前去才發現在濃密的草叢出靜靜的放着盛滿冰塊的盆子。“是這個,蘇依落竟然用這個冰了本宮座位,她當真是欺人太甚。”
成婕妤咬牙切齒的看着那盆冰塊,又轉頭看了看桌子上的哪壺茶水。一雙纖纖素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蘇依落躲在宮殿的窗格處,靜謐的看着花園外的一舉一動,直到,成婕妤將毒藥拿出來,小心的倒在茶壺裡的時候,在嘴角撇出一抹輕蔑的笑。轉身,進了內殿,“皇上,臣妾這幾幅芍藥畫得怎麼樣啊。”
皇上聞聲,擡起一雙溫柔的眼眸,眼底深處盡是寵溺,“你要朕在這裡修評你的畫作,自己去跑到外面整理花苗。看來你的那幾株花,當真是比朕重要啊。”
“皇上說笑了,臣妾只是不想打擾皇上而已。對了,皇上,成妹妹來了,在花園裡呢,皇上出去同我們姐妹一塊說話吧。”
皇上聞言,放下手中的硃筆,對着笑的嬌豔嫵媚的蘇依落說道,“你既都開口了,朕便依了你。”說罷,便隨着蘇依落朝外面走去。
成婕妤壓抑住心底的恐懼,強裝鎮定的坐在那裡,可是,在看到皇上從宮殿裡走出的時候,所有的僞裝,險些在瞬間崩塌,“皇上···”
“免了,你腿腳不好···”說罷皇上邊呆着蘇依落坐了過去。
“妹妹身子不舒服麼,怎麼看着額頭上好多的虛汗呢。”蘇依落輕描淡寫的開着玩笑。可是卻着實把坐在那裡的成婕妤嚇了一跳,慌忙的掩飾着,嘴裡還不住的說着沒有。
“皇上,怎麼會在這裡啊。”成婕妤小心地問道,她明明記得,昨晚上皇上那邊貼身服侍的太監傳來的消息是,皇上晚上回到芸惠妃那裡去啊,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難到···想及至此,心中一陣慌亂,恐慌蔓延成災。
皇上看了成婕妤蒼白的臉色,臉上流露出些許擔憂,“昨晚,依落身子不舒服,朕便過來看了看。倒是你,臉色這麼難看,是沒休息好麼。等會叫太醫來瞧瞧。”
蘇依落趁着二人說話的空隙,端起茶壺,爲皇上和成婕妤各倒了一杯茶水。眼角的餘光,不時地打量着坐在一旁的成婕妤。四目相視,嘴角的一絲扈虐,讓成婕妤不寒而戰。
皇上端起茶杯,輕輕地聞了一下,“果然是茶香濃郁,不愧是依落的手藝。”說罷,便舉到了嘴邊,剛剛想要嘗一口。
成婕妤在一旁,顫抖着雙脣,卻又不敢說什麼,只是淡淡的喊了一聲皇上,便再也沒有下文···
皇上嗯了一聲,見她沒有下文,便也沒有在說什麼。 шшш ●TTkan ●C○
就在這時,心若拿着那襲霓裳羽衣從殿內走了出來,看着皇上端在嘴邊的茶杯,又看了看成婕妤和站在一旁的靈犀滿身的冷寒,和那雙站立的雙眸。心一下子緊到了一起。
不能喊不能叫,情急之下,靈機一動,一轉身子假裝被絆倒的樣子,手裡的霓裳羽衣,瞬間朝着皇上飛了過去。
皇上沒有多想,扔下手裡的茶杯,伸手將飛來的舞衣接個正着。
“啊——”蘇依落一陣尖叫,慌忙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跑到了皇上的身邊。
皇上順着蘇依落驚懼的目光望去,只見地上除了四分五裂的碎片,還有一大灘殷紅的泡沫,地上是被腐蝕的坑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