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子掃了一眼大爺手中的那幅字,道:“你且說說,這幅字好在何處,你又是爲何想要買了去?”
不等任薄雪細想這人爲何這般,周圍之人先聒噪了起來——
“又開始了!”
“是啊是啊!”
“你們說這位水公子三番五次的這般到底是爲何?”
“這還用說!不就是爲了他一心想要喚回的……”
周圍陸陸續續都是這些聲音,在聽下去也是周而復始的議論之聲。任薄雪與安蕭泉面面相覷,“你可聽出什麼來?”
“這位公子所爲無非是因情愛,但看他面色並無男女之情的糾結困擾,只有失去摯愛的痛心疾首,又聽得旁人所講的喚回,就知道他是想喚回什麼人……”
安蕭泉點頭,“衆人興致如此之高, 還早早自動圍成一圈爲聽此人言及舊事,足見看來這人的目的很是打動人心,幾次三番下來衆人卻也不會厭倦離去,也可看出其中的吸引人之處。”
“殿下,太子身邊那位你可看出什麼來?”任薄雪知道安蕭泉的觀察向來細緻入微,可不知那位太子心上人的神色他可揣摩的出什麼來,見周圍議論聲音絲毫不減,她只好湊近了安蕭泉耳邊說的這句話。
這話傳到安蕭泉耳中聽起來是細細碎碎的,若即若離的吹動他的耳窩,帶來絲絲入扣的熱氣,伴隨而來的還有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
安蕭泉此時的心思可謂是飄到了九霄雲外……
任薄雪見他久不作答,用手肘輕推了他一把,“殿下?”
急忙回神,臉上一閃而過的是幾絲莫名的情緒,目光卻是依舊柔柔,正色道:“那名女子名水筠箬,只是尋常人家之女,在家中不得寵,據飛影所說,她家中還有位兄長更受看重些,但她們兄妹二人感情一直很好。”
“水筠箬,兄長……”任薄雪若有所思,視線幽幽撞向圈內正中之人,目光裡有探究。
“適才見水筠箬望向這位寫字之人眼中飽含溫情,便可看出二人關係不一般,可那位寫字之人卻是像從不知水筠箬在此處,一個眼神都不曾還她,不知二人這是爲避嫌還是心中真有疙瘩。”
“飛影,水筠箬大哥的名字你可查到?”
任薄雪想起關鍵來,若說這位寫字公子與水筠箬毫無關係她是不會信的,可水筠箬也不至於蠢的帶太子前來看與自己關係不一般之人,所以這位寫字公子定然不是與她有染之人,再見有人喚這人爲水公子,與水筠箬同是水姓之人,二人的關係又怎能漏了這一層。
“任姑娘稍等片刻,屬下去去就來。”飛影聽任姑娘提問便馬上動身再去查探,來時急匆只記了水筠箬一人忘了她的大哥。
趁這會,任薄雪也向周圍人問清楚了圈內那位公子的底細,他名爲水千緣,是三日前纔來的,一來便是在此處坐下畫圈擺架畫字,有人來問他此番爲何,他卻也是不言不語不作答。
一直到好奇的人多了,個個圍着這人嚷嚷叫喚,這人卻還是不發一聲,有心人見他一手好字便出言要買,他終於是放下了一直不停的筆觸,望向那人目光如炬,吐了來這城中的第一句話,“這位公子覺得幅字好在何處,你又是爲何想要買了去?”
衆人皆是不解,平常人想要買字畫哪需要告知賣家畫好在何處,字又是妙在哪裡,不都是一手交錢一手拿貨了事,再言之字畫之好與妙不都是賣家自己自吹自擂,自編自導說出來就是,哪是這般問話的……
那人被問的不知所然,還以爲是畫字之人嘲諷他,不知怎的就惱羞成怒了,還大大出言不敬,這位水公子見狀卻是又坐下畫字了,靜心靜神的,讓人以爲適才的紛亂只是假象一般。
如此下去一日便過去了,水千緣也收了攤位,衆人原以爲這事就算完了,可不想第二日這位公子又來了,還是如第一日的寫字,把字幅一層層堆積起來。
對此好奇之人也愈來愈多,後來又有幾位有心人想買,水千緣問的卻還是同一個問題。
如此反覆次數多了去,衆人也就知道這人原來真的就是想要他人在字畫當中看出什麼便說出什麼,後來也不知爲何這街上的人都知道了一個故事,也就是水千緣的舊事。
不過一會,飛影便帶着答案回來,“水筠箬大哥名水千緣,是位才子。”
任薄雪點點頭,“辛苦你了。”
“退下吧。”安蕭泉道,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屬下更適合在暗處。
“故事聽完淵源也知道了,衆人將散,我們該回去了。”
“走吧。”
任薄雪餘光一瞥,顯然沒錯過後面跟上的二位。
而安蕭泉卻是見到那位水千緣執筆之手一頓,那時候正是水筠箬起步走之時,看來這位公子的眼睛看似沒有看向自己的妹妹,但是其實是無時不刻都在看着呢,不然也不會日日弄出這麼一出。
說起水千緣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他就是想要喚醒妹妹的歸家之心,不要再與身邊太子整日鬼混。
雖然不知他到底知不知道與令妹一同之人是照祿國太子,但見他一身清骨就算知道了也定是不想妹妹入宮爲妃的,況且太子還是有些威嚴與英容在的,他就算猜不出是與其妹在一起的是太子之尊也猜得到是位達官貴人之子。
不得不說這位公子是有自知之明的,不像那個還幻想着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妹妹。
畢竟他知道自家出身並不見好,堂堂皇家怎可能娶了這麼一位卑賤出身女子爲後,若是強行入了宮,也只能博得佳人名號,日後便是暗無天日的後宮爭鬥。
因出身之卑會引來多少的劫難與難堪他這個深諳世事的大哥可是清楚無比,所以他不能冒着個險,一定要日日露面街頭借賣字之故提醒自家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