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兒目光與雲清在空氣中一瞬間交錯,雲清快速垂下了頭。
靜默了半晌,雲清還是咬脣倔強搖頭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真的什麼也沒有做,小姐,你不能這樣冤枉奴婢啊!”
“死不悔改!”唐果兒冷冷吐出這幾個字,轉身作勢往屋裡走去。
何氏目光在二人之間徘徊,只看出泫然欲泣的雲清滿目冤屈,唐果兒此刻是的情緒她卻始終無法讀出來。
她心思百轉,腦海中閃過大把的念頭。
這一切是否是唐果兒知道了雲清的真實身份,爲了除掉雲清故意所爲呢?
如果是這樣,那麼唐果兒一定是故意指使雲清去嚇榮軒,也猜到雲清爲了給自己留下線索,會故意將凝雪刃遺落在樓中。等到自己找她發難之時,她再將雲清推出來!
雲清之所以閉口不談,是因爲一旦她說出事情的緣由,勢必也會牽扯出她何氏來。
這種情況下,雲清只能選擇打落牙齒往肚裡吞!
好厲害的計策,何氏越發肯定自己的所想。她看向唐果兒的背影,繼而又將目光落到雲清身上。
眼下雲清已被唐果兒揪了出來,這顆棋子已經廢了,再留着也無用處了。
只是可惜,這次竟沒能扳倒唐果兒。
何氏眼底閃過一瞬的惱意,冷聲道,“雲清,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謀害四少爺!來人,將這賤婢脫下去亂棍打死!”
“夫人!”雲清呆愣在當場,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直到守在院中的小廝上前來拖她,她才醒悟過來一般,驚叫道,“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啊!”
“拖下去!”何氏冷喝道,盯着雲清的目光沒有半點感情和溫度。
雲清不斷掙扎,眼中的淚水撲簌而下。見何氏絕情的模樣,她淚眼朦朧的眸底卻突然閃過一絲極快的笑意。
小姐讓她等的就是此刻!
雲清突然扭身咬住抓着她的一個小廝的胳膊,活生生咬下他一塊肉來,嘴角沾染着鮮血,瘋了一般朝唐果兒的方向跑去。
那抹笑何氏捕捉到了,她只是微微一愣,隨即似想到了什麼,尖聲道,“抓住她!”
邊叫着,她邊運起周身靈氣,揮手打出一道風刃,疾速朝着雲清的後背掠了過去。
這一刻何氏已全然明白,從頭到尾唐果兒看似處於弱勢,實則在以退爲進,而且退的每一步都在算計她!
雲清,竟背叛了她!
唐果兒一直都在故意激怒她,故意讓她對雲清下殺手,然後,讓雲清反咬她一口!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在外人眼裡,此刻的雲清是因爲被她逼到了絕路,所以纔不得不招供出所謂的幕後主使!
而那個所謂的幕後主使,一定會是她!
好狠毒的心計!何氏幾乎快瞪裂了眼睛,她絕不能讓雲清再開口的機會!
這風刃凝聚了她十分的功力,絕對能一招斃命!
然而,卻有人的速度比風刃更快,竟搶先一步將雲清從風刃下拉開了!
唐果兒渾身靈氣暴漲,抱着雲清瞬移到一旁,她的衣袖被風刃割開了一道大口子,雪色的肌膚橫陳着一條細長的口子。
她眼底涌動的怒意如潮水般奔騰而出,似要淹沒院中的衆人,櫻脣緊抿成一條線,聲音極冷,“二孃,你何時變得如此不顧身份竟要對一個丫鬟下手了?還是你心中有鬼,想殺了雲清掩蓋什麼?”
何氏全然沒料到唐果兒竟能在她的刀口下奪走人,可這一擊失敗的後果是什麼,她心中十分地清楚。
壓下噴薄的怒意,何氏臉上現出兩三分自責來,語氣卻仍有些僵硬道,“雲清對我的榮軒意圖不軌在先,方纔又瘋了一樣撲向你,我以爲她想傷你,一時哪還顧得了身份,只想立刻殺了她以免你受傷。我卻沒想到你竟然會出手救她,風刃沒殺死惡奴反倒將你傷着了。”
“如此是我錯怪二孃了?”唐果兒拉着雲清進院中,隨後鬆開她的手道,“雲清,我且問你,是否真如二孃所說,你方纔不顧一切的撲向我,是想對我下手?”
“奴婢絕不敢這麼做!奴婢只是被逼到了絕處,想將真相吐露出來而已!”雲清惶恐地跪下道,說完恨恨的看向何氏,似有深仇大恨一般咬牙切齒道。
“夫人,您安排奴婢到嫡小姐身邊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奴婢盡心盡力的做了,您讓奴婢扮鬼嚇唬四少爺栽贓到小姐身上,奴婢也做了!你答應過的,說做完這件事,就將賣身契約撕毀,放奴婢出府去,可沒想到,奴婢對您忠心耿耿多年,到頭來,您卻要對奴婢下殺手!”
兜頭一盆髒水潑下,何氏非但沒有氣得跳腳,反而神色鎮靜的笑了。
這就是唐果兒這出大戲最終想要達到的目的?可是單憑一個丫鬟的片面之詞,難道就能將她扳倒?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她目光如綿裡藏的針尖一般,扎向雲清,“你說我指使你做的這一切,可有證據?這幾日有許多人可作證,我可是從來沒有與你接觸過,你說,我是如何命令你扮鬼去嚇唬榮軒的?”
雲清在何氏看是溫和實則凌厲的目光下,卻毫無所懼,直視她道,“夫人雖然沒有直接吩咐我,但是,昨夜夫人卻派了含羽爲二小姐守靈!含羽就是在這個空檔裡來向我轉達夫人的命令的!”
雲清想起方纔小姐拉她走下臺階,在她手中寫下的那個含字,立刻將原本準備對準何氏的矛頭轉向了含羽。
“我沒有!”含羽當即反駁,昨夜她整夜都呆在夫人身邊怎麼可能傳達什麼命令給雲清。
可是一想到先前自己篤定的說昨夜替二小姐守了靈,她就覺得百口莫辯,只得求助地看向何氏。
何氏臉色也難看起來,只因唐果兒心思縝密得讓她心驚!
見對付她不成,便改由對付含羽,竟是想砍去她的左膀右臂!
何氏冷哼道,“果兒,我還是那句話,凡是要講證據,這個賤丫頭嘴上說她見過含羽,難道她就真的見過了?”
“小姐,奴婢有證據!”雲影膝行到唐果兒面前,伸手從懷裡掏出一支赤金鶴羽步搖,栩栩如生的翅膀上墜下細長的紅寶石流蘇在陽光下璀璨生輝。
在場的人見着不由都吸了一口涼氣,一瞬間全部扭頭看向面色鐵青的何氏。
這支步搖在場大多數人都是見過的,這是何氏最喜愛的嫁妝之一!
現在竟出現在了一個丫頭的手上,除了何氏自己打賞給她的之外,難不成這丫頭還能潛進何氏高手環繞的院子裡,偷走她喜愛的嫁妝不成?
想象力豐富的十一姨娘,立刻在腦海中編織了一幕在夜黑風高狂風暴雨之中,含羽拿着簪子向雲清轉達命令的情形,又聯想到方纔何氏對雲清下手的毒辣,她捂着胸口臉色煞白道,“夫人,三小姐,我身子不適能否先行告辭。”
眼前這兩個人根本不是她惹得起的啊,她得趕緊撤,決不能因爲看熱鬧成爲被殃及的池魚啊!
接着,又有幾位姨娘也站了出來,想告辭離去。
然而,唐果兒只是笑道,“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煩請姨娘們多呆片刻了!”
她的語氣很客氣,可話說出來,衆姨娘們卻如同承受這千斤壓力一般,額上皆冒出了冷汗。
唐果兒笑意更深了一分,扭頭看向何氏,“不知現在二孃有什麼話要說?”
“爲了栽贓你,我竟派人去嚇唬自己的寶貝兒子,榮軒現在還神志不清的躺在牀上,你覺得,我作爲一個母親,會做這樣的事情!”
何氏咬牙切齒道,恨恨瞪着雲清,那簪子很久以前自己就打賞給她了,沒想到她竟在此時拿出來做文章!
但自己寧願吞下這口怨氣,也絕不會將含羽交出去任由唐果兒處置!
想砍她的胳膊,唐果兒還不夠資格!
唐果兒聞言神色冰冷,諷刺笑道,“你是一名母親,可別忘了你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唐府的女主人!你有義務和責任照顧好爹的每一個子女!可你呢,做了些什麼?眼下四弟只是嚇着了,你就擔憂成這副模樣,而二姐呢?她這般慘死,你可曾爲她難過一分?就因爲她曾得罪了四弟,你就記恨至此,非但不給她一場葬禮,還想方設法地要將她火焚,全屍也不留一具!”
唐果兒斂去怒色,正色道,“二孃,我可以不計較你在背後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今日我只想讓你做一件事情,二姐爲唐府而死,還請你給她一場盛大的葬禮!”
何氏聞言,神色一沉,張嘴就想斷然拒絕。她的目光瞟到站在一旁慘白臉色的含羽,話到嘴邊,又改口道,“果兒,我可以重新買一副好棺材,再爲夢寧選一塊風水寶地將她葬了,這葬禮卻萬萬不能給她的!”
唐果兒挑眉,冷眼看向她,沒有接話。
何氏頓了頓,誠懇道,“當年四姨娘去世連一副棺材都沒有的,老爺吩咐人直接拿草蓆將她捲了,從後門擡出去隨便找了個地方埋下的。如今夢寧怎麼能越過她娘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