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慢慢往火盆裡扔紙錢,一邊焦急地在心裡默默呼喚九尾狐,“小糰子!快出來!”
叫了好幾聲,九尾狐的身影才慢慢在唐果兒的神識之中顯現出來,它一邊打着呵欠一邊漫不經心道,“主人,你放心吧,他們打不過倫家的。”
“要是那些人都是內家高手怎麼辦?”唐果兒立刻追問道。
“道士當然是作法最厲害,打架不會厲害到哪裡去的,不然他們爲什麼不能擁有三大世家這麼顯赫的地位?”小糰子無所謂地撓了撓爪子,“而且在他們面前,倫家絲毫感覺不到有危機感,以前想要傷主人的厲害角色,倫家都能提前感知到。”
也是,糰子經常在關鍵時刻能救下她的命,碰到不厲害的角色時,它連影子都找不着。
但現在怕的就是他們作法厲害,能逼得自己暴露出真實身份,又刻意留了一手逼殺她。
“你一定要提高警惕。”唐果兒朦朧間似乎又聽見那搖鈴聲,又是一個激靈,匆匆囑咐了一句,便從神識之中抽離出來。
只見大部分人已經圍到了庭院中央,看着那幾個道士作法。
從唐果兒這個角度,可以隱約看得到中間擺了張再普通不過的一張紅漆小木桌,上頭擺着兩碗水和一隻淨瓶,淨瓶裡插着一根柳枝。
方纔跟她說話那道士手裡舉着一個搖鈴,正圍着那木桌繞圈,搖鈴聲搖得唐果兒一陣心煩意亂,恨不得捂上耳朵不聽。
“果兒,你怎麼了?”何氏見唐果兒臉色不怎麼正常,立刻輕聲問道。
“沒事,怕是昨晚上沒睡覺,現在有些頭暈。”唐果兒努力穩住心神答道,掃了周圍一圈,除了何氏和幾個姨娘沒有出去,身邊沒有其他人了。
只要自己有什麼異常,離得最近的何氏想要抓住自己,輕而易舉,而且何氏似乎跟她一樣,也是幻靈師。
這麼一想,唐果兒頓時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下意識往外走了兩步,離何氏遠了一些,裝作饒有興致看着外面的道士作法。
還沒待出門,那道士嘴裡忽然發出一聲嗤聲,同時空着的左手在桌上放着的兩隻碗裡疾點了兩下,朝唐果兒這個方向撒了過來。
擋在唐果兒面前圍觀的幾名丫鬟立刻輕呼着閃了開去,灑出去的幾滴水恰好有一滴正中唐果兒眉心。
唐果兒只覺眉心一陣炙熱,被灼得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想要閃躲已是不及,那道士動作快得不可思議,轉身迅速抽出淨瓶裡的柳枝朝唐果兒灑過來。
柳枝上帶着的水珠無一遺漏,盡數撒在了唐果兒的衣服和裸露在外的肌膚之上。
唐果兒又是一聲痛呼,想要搶走道士手中的柳枝,卻發現自己竟然一動不能動了!
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她被這水一灑就不能動了?
難道道士真的有識破邪靈之事的特殊法力?不!不可能!她不信!
玄靜傳授給她的心法之中,有一招可以強制破解他人施加在身上的禁錮之術,或許有用!
唐果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丹田處的靈力立刻彙集到一處,猛地衝上牙關,擡起還能動的下頜,牙關猛力一合,重重咬上自己的舌頭。
隨着舌尖一口鮮血噴出,她迅猛出手,飛身出去,將那道士雙手扭到背後制住他,“你爲何要害我!說!”
那道士果然功力不夠,拼盡了全力也不能掙脫唐果兒的禁錮,扭頭大聲叫道,“你這孽障,附在唐三小姐身上爲非作歹,我這是替天行道!大家瞧清楚了!這不是唐家的三小姐!”
“誰說我不是?你休要血口噴人,剛剛不知施了什麼妖法在我身上,讓我動彈不得想要殺我,邊上的人眼睛不是瞎的!”唐果兒立刻怒聲回道。
“我這淨瓶裡的水只能定住孽障邪靈!你若是唐家三小姐,根本不會被我困住!”被她擒住的道士幾乎目眥欲裂,朝周圍圍着的人叫喊道,“她是妖孽!大家快殺了她!不然她會害更多的人!”
唐果兒咬緊了牙朝周圍望去,想要看看他們是什麼反應,卻見所有人都是一副驚慌的表情,慢慢向後退去,似乎唐果兒已經變身成了一個妖怪。
只有雲清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唐果兒,眼裡滿是不可置信,隨即扭頭朝身後的人叫道,“我家小姐不是妖孽,我跟在小姐身邊服侍多時,小姐根本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大家不要聽那妖道胡說八道!”
唐果兒心裡清楚明白是何氏搞的鬼,現在卻不能公然跟她對抗,心思千迴百轉,忽然朝周圍人叫道,“如今我爹不在,正是旁人扳倒唐家的時機,大家難道忘了前幾日逆賊叛亂了嗎?”
說話間硬生生紅了眼眶,“我若真的是妖孽,這妖道怎麼會制不住我?剛剛分明是有人趁我不注意,朝我施了禁錮之術,我纔會一時之間動彈不得!”
周圍登時鴉雀無聲,想着唐果兒的話也不是不可信,這道士的話也不是不可信,皆面面相覷不敢吱聲。
“果兒,二孃也想信你,但是你這些日子和以前大大不同……”
何氏已然眼眶通紅,由丫鬟扶着,慢慢走到唐果兒近前,眼神悲痛盯着她,“你莫不是被邪靈附體了也不自知?”
好一個不自知!
唐果兒恨得牙根發癢,揚起下顎道,“二孃,果兒也是會長大的,絕無可能一直像兒時那般無用又招人厭,俗話說得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太子對我做出那樣的事,我如何不能性情大變?”
“那你這一身靈力又是從何而來?”被她擒住的道士立刻回問道,“況且旁人也傳言說你會馭獸之術,貧道倒想知道一個連幻術都不會的廢物,是怎麼忽然間變得這麼厲害的!”
真是個巧舌如簧能言善辯的道士!唐果兒不由得冷笑了一聲,再次環顧了周圍的人羣一圈,恐怕在場的人都想知道,那她倒不如趁今天這個機會說個明白。
“大師既然見多識廣,肯定知道有一個強大的禁術叫做封印,我娘在生我的時候,怕我以後一身本領會招來禍患,所以封印住我一身本領,只有在我碰到生死攸關的大事時,這封印才能衝破!太子的無心之舉倒正好幫了我一個大忙!”
這話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她捏造的,聽起來倒有幾分道理,況且封印這一說確實不是沒有出現過,依琅華郡主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
邊上圍着的人臉色變得將信將疑,不禁懷疑這羣道士在裝神弄鬼,意圖害唐家。
“是,難道你們忘記了,琅華郡主也會馭獸之術麼?那我們家小姐會馭獸之術又有什麼好稀奇的?”雲清焦灼地掃視着人羣,情不自禁附和道。
話音剛落,雲清便察覺到站在一旁的何氏朝自己投來兇狠的一瞥,她這才驚覺,自己原是何氏派到唐果兒身邊的奸細,怎麼能一味的幫唐果兒?
這下怕是要被何氏察覺了!
她慌忙低下頭,不敢再出聲說話。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唐果兒感激地瞅了雲清一眼,手上擒住道士的力道更加重,喝問道,“說,到底是誰派你來害我的?”
“你這妖孽着實法力高強,貧道落在你手上無話可說!”這道士一邊說着,一邊悄悄瞟了何氏一眼。
何氏亦回了他一個眼色,趁人不注意,在身旁跟着的唐素容耳邊輕語了幾句,唐素容隨即悄悄退離人羣,朝大堂後頭跑去。
何氏看着唐素容跑遠,回過身朝前走了幾步,站到了唐果兒不遠處,眼眶通紅望着唐果兒。
“我是果兒的二孃,將果兒從出生起一直養到如今這麼大,果兒的性情,我再清楚不過,若說封印,我是信的,可是一個人的性情如何會在一夜之間變化如此之大?你到底是何方妖孽!還不快將我的果兒歸還回來!”
“二孃真的瞭解我麼?”唐果兒看着何氏這副醜惡的嘴臉,立刻高聲喝問道,“你可知道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自然知道,我親自養大的女兒,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喜好?”
“那我問你,我平日無事的時候最喜歡做什麼?”唐果兒眯着眼冷笑着問道,“琴棋書畫還是舞刀弄劍?”
何氏身形不由一僵,繼而道,“你什麼都不喜歡,閒暇的時候便喜歡溜到街上玩。”
“二孃錯了。”不等何氏繼續說下去,唐果兒立刻打斷她的話頭。
“我素日最喜歡繡花,不過雙面繡繡得不好,只會繡荷包這些小物件。而且,我就是溜到街上玩,大部分也是聽了二孃的唆使,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總是上街去做什麼?丟人現眼麼?告訴別人唐家的嫡小姐是個廢物?”
唐果兒說着,鬆開一隻手,從腰上掏出一隻青底緞面的荷包扔到何氏腳下,“二孃看看,這是雙面繡還是單面的!”
何氏臉色漸漸泛白,卻仍強迫自己淡定自若地彎腰拾起那荷包,打開瞧了一眼,“單憑一個荷包,說明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