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辰殿內,清妃坐着,烈皇與南木宸相對而站,面上神情微豫,很明顯方纔在她來之前,二人正在交談些什麼。
見冷言諾走來,南木宸轉身笑着看着她,那種笑容太過親近,直覺得讓冷言諾有些不喜。
“諾公主來了。”清妃忙着起身,笑臉相迎,溫柔解月。
冷言諾雖是聖宮聖女,但是隻要入了皇宮,所有人都還是依舊稱呼其爲公主,畢竟她是聖宮宮女卻依然是皇室公主。
此時,看着笑臉迎過來毫無貴妃架子的清妃,冷言諾同樣報以一笑,“清妃娘娘好。”一句話,倒也尊意十足。
冷言諾當然不會懷疑爲何皇后娘娘不在此,她早聽宮月說過,皇后娘娘雖管理後宮,居一宮後位,可是是個心慈而懶散的,一向深居箭出,不吃醋,不嫉妒,不爭寵,所以不出現在此處,她倒也理解。
“父皇太寵愛這個清妃娘娘了。”宮月微微上前一步對着冷言諾低聲道。
“說不定很快就給你生一兩個弟妹。”冷言諾偏頭看了眼宮月,輕語。
宮月不置可否。
“諾兒來得正好,南皇已來烈國多日,求親書也早早遞上,今日也是喚你來問問你之心意。”烈皇對着冷言諾開口,面上的神情端着一絲絲愧疚,與極淡的討好。
聞言,冷言諾勾了勾脣看向南木宸,她就覺得這南木宸不是省油的燈,娶她之心昭然若揭,恨不能天下皆知,初離開天慕入烈國國境之時,他便派人公然照告,後位爲她留,而今,竟然直接進皇宮找烈皇要一個答案了,而烈皇無奈就只能請她到此了。
“我如今是聖宮聖女,聖女終司聖宮,不嫁待身,難道南皇覺得我會棄了聖宮嫁於你?”冷言諾對着南木宸直接點明。
南木宸此刻看着冷言諾,那眼眸裡希冀的光束如此的明顯,面對冷言諾的之語沒有半絲尷尬,卻是道,“聖宮古制已被你打破,又何憂不一破再破。”
冷言諾凝眉,不看南木宸而是看向烈皇,“皇上覺得此事可行?”
烈皇聞言,眉宇間神情一疏,“父皇虧欠你太多,但凡你願意的,父皇自然遮天蔽日的也要給你娶來,你是女子,而今又懷了身孕……”
“我的孩子我自然能養活。”冷言諾一拂袖,打斷烈皇的話。
滿殿突然都靜了,殿內宮娥太監甚至宮月都看着冷言諾,烈國雖有聖宮可是同樣的,烈皇在烈國同樣相當於神的存在,從來說一不二,看似雍和,可一言一語都自有憾天獅下雲端之勢,不只他是皇上,更是他的行事作風,曾經也是風雲滿天下,此刻,冷言諾就這般毫不客氣的打斷了烈皇的話,實在是…。
烈皇眉宇一皺,卻很快疏開,宮月知道,那是父皇對於冷言諾的虧欠,所以她可以像縱容自己那般不在乎冷言諾的所言所行。
他是她們的父親,卻更是烈國皇上,可是此時卻如此在外人面前忍聲……宮月看了眼冷言諾,“姐姐,父皇不是這個意思,父皇也是爲了你的終身幸福着想,自古以來,聖女入聖宮都必是處子之身,你雖打破了這一制,可是卻也只終身留在聖宮,父皇現在已經是給了你多一個選擇。”爲了你的幸福,我願意來做這個聖宮聖女。
只是,最後一句話宮月沒說,宮月沒說,可是冷言諾心思何等細膩自然感覺到了,是啊這個父親是在用另一種方式關心她,不是那般輕言細語,更不似那噓寒問暖,可是隻做一步,卻成全她的終身,甚至爲了這個遺留在天慕的女兒,將自己最寵愛的女兒推向那冷寂的位置。
“是啊,皇上只是問問你之心意,諾公主何必動怒,花兒,給公主上杯茶,潤潤喉。”清妃上前打着斡旋,其身後的婢女聞聲,給冷言諾倒茶去了。
冷言諾接過茶,看了眼那叫做花兒的宮女,沒有言語,舉茶要飲。
“啊,我也渴了,不如我先喝,你是姐姐讓讓我。”宮月開口間,已經報過冷言諾的茶杯,一飲而盡。
冷言諾與清妃皆無奈的笑笑。
“我給你倒。”宮月話落,自己親自給冷言諾倒了一杯清水遞給她。
冷言諾接過,看着宮月,輕斂眼眸,心中溫意自然流露,宮月同樣心照不宣。
“月公主對諾兒真好。”
“我叫冷言諾。”冷言諾喝盡水之後給南木宸正名。
“呵呵…。”南木宸輕笑出聲,“那如今,不知你是何意?”
“你真的想娶我?”冷言諾突然一瞬不瞬的盯着南木宸,語氣認真。
南木宸看着冷言諾那雙眸子,那雙眸子裡晶亮異然,爛過星子,卻少了些什麼,是什麼,他自然知道,他當然知曉冷言諾失憶將慕容晟睿忘記的事情,天賜良機,他如何又要放棄,所以,他答,認真而決然,“想。”
“那……”
“啓稟皇上,守城兵將方纔急急進宮,說是天慕皇上突然到來,目前已經在城門等候。”冷言諾一句話未待開口,九辰殿外門口,便傳來一個太監慌急的聲音。
冷言諾眸子微眯。
南木宸看向門口,面色微暗。
宮月面色喜暗不明。
宛香與寒霜相看一眼,似也驚了驚。
烈皇卻看向冷言諾,似乎等她的答案。
一旁清妃面色不變,只是對着烈皇道,“皇上,天慕皇上爲何突然就到了烈國城門口,這……”
這一路過城池,竟然都未有人稟報。這句話在場之人都明白,卻沒有說出來。
只有冷言諾心裡明朗得緊,那人早就來了,昨晚還宿在她的寢殿呢,想必自己的人早就混進來了,如今能出現在城牆,一點也不驚訝。
“你剛剛想說什麼?”南木宸眼神不過一瞬又看向冷言諾,可見這個一向沉穩內斂的南木宸眸中語氣裡也帶着一絲急切。
冷言諾輕易的捕捉到那種光茫,心中卻猛的一顫,這種眼神,她昨晚才見到過,只是……
“我說,那……”
“啓稟皇上,天慕皇上遞上國書,說是要親自前來迎接他的妻子,還請皇上一見。”殿外又跑進一名太監,將冷言諾的話給打斷,稟報完同樣跪在地上。
烈皇的面色此時也不太好看,遂對着兩名太監揮手,“先退下,去回慕皇,這裡是烈國,他來我們自當打城門歡迎,至於迎妻,他的妻子不在我們烈國。”一句話落,除了帝王威儀散發,怒意更是難掩。
冷言諾看了眼烈皇,又看了眼兩名退下去的太監,眉頭緊皺,這慕容晟睿臉皮也真是夠厚的。
“冷言諾你……”
“報…”太監尖細的聲音再度傳來,阻斷了殿內南木宸的話,奔至殿前一跪,“啓稟皇上,天慕皇上他……”
“他如何了?”開口問的是宮月。
“這個…。”太監竟有一時猶豫。
“說。”烈皇一語,那太監身子一顫卻還是道,“天慕皇上說是要向…。諾公主,負荊請罪,而且當真身背荊條,在城牆之下不走。”
負荊請罪?冷言諾眉峰擰緊,慕容晟睿竟然負荊請罪,堂堂天慕皇上給她負荊請罪,這是開玩笑的吧,那個如詩似畫的男子,會做得這些事情,還是覺得當真如此做了,她就會跟他走。
“呵呵…。”南木宸卻突然輕笑,“他倒真捨得下重本。”言辭間已經多了一絲厲氣。
“前去看看。”慕容晟睿畢竟是天慕皇上,烈皇終於一揮手吩咐道,“準備出宮。”
長長皇宮儀隊一個時辰後便到了城門。
烈皇,冷言諾,宮月,甚至於後來趕到的宮烈,此刻盡皆站在城牆之上看着城牆下那高居馬首的墨衣男子。
南木宸身爲南國皇上,自然不可能登烈國城牆,此刻,他倚在人羣中看着那一切。
“皇上,我們要不要…。”其身旁,倪月不知何時現身在南木宸身邊小聲道,他爲自家主子不甘,明明機會就在眼前,可是這個天慕皇上竟然…。
南木宸擺了擺手,面色肅然的看向城牆之上迎風衣袂飄飄的女子,能爭,他又爲何不爭。
城牆下,慕容晟睿擡起頭看着他朝思慕想的身影,俊妙如玉的身姿在陽光裡塗上了層光暈,依然雅人深致,依然雲端墨華,依然芝蘭玉樹,即使,此刻他揹負荊條,橫捆於腰,卻不但不減其風彩,反而讓人覺得這男子多了一絲人間氣息,更似給這山水青黛增加一抹重彩。
“慕皇遠駕而臨,本該是相迎,可是這……”城牆之上一身明黃的烈國皇上對着城牆之下的慕容晟睿溫和的寒暄。
場面功夫還是要有的。
慕容晟睿綻顏一笑,陽光都似被山水傾倒,“烈皇何必客氣,我此次前來是爲了向我的妻子請罪,自然要有請罪的態度。”
“有些事過去便就是過去,慕皇又何必在此咄咄逼人。”烈皇道。
“妻不諒,吾寧死。”這是慕容晟睿的答案。
“姐姐…。”宮月看了眼冷言諾,面上晦暗神色轉過,她曾經因爲慕容晟睿之所爲同冷言諾一樣恨慕容晟睿,可是此刻,當慕容晟睿當真出現在此處,這般行徑,這世間,要一個男子,還是一個皇上,揹負荊條,當着全天下的面來請罪,這行爲……。所以宮月動搖,更怕冷言諾也會動搖,雖然她忘了他,可是曾經他們畢竟是最恩愛的,最豔羨世間的一對啊。
“冷言諾。”城牆之下慕容晟睿喚,眸光與冷言諾在空中交匯。
“我錯了,如今負荊請罪,你可會動搖一絲一點,可否……”
“慕皇,我們已經和離了,天下皆知。”冷言諾突然出聲打斷慕容晟睿的話,同樣也是再度的提醒。
慕皇,她竟然稱他爲慕皇,慕容晟睿清潤眸底露一絲痛,似更似冰晶破碎。
“王妃。”慕容晟睿身後,清一清二,還有暗二等人突然對着冷言諾齊齊一跪,他們自然知道冷言諾忘了自家主子,所以,也希望這個稱呼能讓她想起什麼。
“王妃,王爺是真的愛你啊。”清二剛出聲,便被慕容晟睿給揮到了一邊,“朕今日前來請妻子原諒,你們,不可插手。”
清一等人聞言,面有不甘,各種神色圍過,皆擔心的看了眼慕容晟睿,又退了下去。
城牆之下,冷言諾眸光涼寒的看着這一幕,暖暖的陽光傾泄而下,使得所有似乎都被暈得有了五色。
“我曾說過,就算山河傾倒,風雨驟亂,海枯地毀,也別放開我的手,你也鄭重承諾,而今,你這麼快就忘了。”慕容晟睿一瞬不瞬的看着冷言諾,語聲溫和。
冷言諾身子不動,面色冷然,“慕容晟睿是你先放棄的。”
“所以我錯了,如今,我負荊請罪,只待求你原諒。”天邊吹來一股暖風,將慕容晟睿的話吹散在風中。
宮烈看了眼城內正站在一隅看向此處的南木宸,又看了眼烈皇,目光最後落在冷言諾的臉上,卻沒有說話。
“冷言諾,我求你原諒。”慕容晟睿再次道。
他已經用上了求,且一求再求。
宮月心驚,站在冷言諾身後的宛香與寒霜同樣心驚,他們曾經見過的慕容晟睿不是這樣的。
“慕容晟睿,爲了一個女人,這等低聲下氣,又何必。”冷言諾聲音依舊冷得沒有溫度。
“可這個女人,是我的妻子。”慕容晟睿仰頭,看着冷言諾,答得坦然,眸光裡的希冀與懊悔絲絲落入冷言諾的眼中。
冷言諾默然。
慕容晟睿此時卻伸手入懷,掏出一枝美麗的蝴蝶花,那花竟然美得在陽光下變幻出不同顏色,更奇異的是自慕容晟睿懷中取出,竟然沒有一絲褶皺。
南木宸看着那花,面上似有疑雲頓鬆,原來是被他拿去了。
衆人正驚剎間,便聽慕容晟睿道,“愛你如花,久不更替,身化爲花,願守相依,亂世更替,唯心不變。十年纔開一次的蝴蝶花都能讓我遇到並不謝芳華,冷言諾你的心,是否可以爲我動容一次,就一次,一次,讓我爲你傾盡所有…”聲聲低語卻讓萬人驚而再驚,天慕皇上,那個自生下便是傳說的男子,竟然已經低至這般……。
冷言諾眸底冷氣直躥,卻很是平靜的道,“我懷孕了。”城牆上下萬千大軍原本靜寂,冷言諾開口,卻讓周圍的風更緊。
“孩子不是你的。”接下來冷言諾的一句話讓風聲更緊了緊。
萬千人聚集的城門口,萬千兵將守護的城牆都因爲冷言諾的兩句話給震得愣了愣。
聞事件趕來的聖宮之人一瞬間沒找到方向,只有青嵐,面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
慕容晟睿一剎間面色微寒的看向城牆之上,她,竟然這般恨他,恨到不願承認他是孩子的父親。
只不過兩句話,冷言諾身姿起,帶着寒霜與宛香,拂袖離開。
而慕容晟睿卻並未離開,也未打算進城,就這般在城牆口守着,一連三日過去。
冷言諾懷孕之事可謂傳遍烈國。
聖宮反駁之聲來了一波又一波,卻生生的被聖使給擋一回去,且,只一句話便讓他們心服口服,“有本事,你們也去見霧龍。”
而這三日間,烈國皇城城牆之下,安靜如斯,竟無任何風吹草動,慕容晟睿與他的人似乎就像是紮根在了城牆之下般,不進,不退。
而平靜了三日之後,城牆之下終於不再平靜,又是五日過去,這五日間,慕容晟睿所受各方派系刺殺,暗殺,下毒等不下百來回,是誰派出的人,各人自然心中有數。
想要殺慕容晟睿的人自然不少,此般好機會,又如何能輕易放過。
每一次,宛香與寒霜都以爲慕容晟睿肯定會打算離開,可是每一次慕容晟睿都化解危機依然等候,一連八日,任風吹日曬,刀槍暗殺,硬是堅決不退。
這等作爲,看得烈國百姓都俱是心驚而嘆。
夜色如幕,覆蓋蒼穹,更襯聖宮神秘如洗,冷言諾與南宮宇比肩而站,襯一片月色氤氳衣袍。
殿外突然拂過一道身影,對着冷言諾重重一跪,“王妃,主子受了重傷,可不可以請你…。”
“受重傷?”南宮宇凝眉,當先問道,“他如何會受重傷?”
“主子近日來本就勞心疲憊,內傷未復,昨夜又與南皇比試,所以…。”來人正是暗二,一向嬉笑於形的面色上也罩上濃寒。
冷言諾看着暗二,她自是知道他受了內傷的,八日前,他因爲與南宮宇出手救他,內力有損,她知道,而那一晚,他又硬生生的承受她一掌,緊而第二日,又出現在城門口…。
南宮宇對着暗二擺擺手,看着沉沐在月輝下的冷言諾,語聲寡淡,“這樣,可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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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寫到這裡,每天更一點,你們看不夠,新枝也不能盡力發揮,越是要完結了,越是要整統全局,所以寫得慢。
所以新枝決定請假碼大結局,大結局起伏重重不下五萬字,因爲最近身體不太好,如無意外,將於12月26日或者27日早上九點準時上傳,請妞們敬候。
最後說一句,接下來的劇情絕對是你們想不到的,所以,安心,穩神,期待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