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綠忽然覺得自己好蠢,這是送來門來找羞辱!
小知沒有生氣,但覺徐嶽樓說的有道理,於是點頭道:“夫人說得沒錯,可我家姑娘沒有其他選擇了。現在最好的情況,不就是給人當妾嗎?姑娘覺得蔡大人好,求夫人點頭,不行嗎?”
小知的話,某種程度上便是慕綠所想。是以,小知剛說完,慕綠便伏地道:“求夫人成全。”
這下,連樑青溪都覺得不可思議了。
碧痕悄聲道:“好沒臉沒皮子。”
徐嶽樓瞪了她一眼,對慕綠主僕道:“說句大不當的話,我覺得一國之後不錯,那我是不是可以求太后娘娘,求聖上成全呢?”
小知嘴快,先道:“那不一樣!夫人說的是那是不可能的事,姑娘求的事可能啊。”
折騰了半天,覺得有些累了。別人執迷不悟,實在是她沒辦法解決的事。徐嶽樓低喃了幾聲“月牙兒”,擡頭道:“我不多說了,想作我夫君的妾,慕綠姑娘,此路不通。”
碧痕知道,月牙兒的死對徐嶽樓打擊很重,更是因爲小夜的死在前。
“姑娘,機會咱們給了就好。”
“夫人不同意,慕綠便長跪不起!”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不同的話,不同的心意。
徐嶽樓對碧痕淺笑,示意她放心。轉向慕綠的時候,依然淺笑。“慕綠姑娘,你耍無賴沒用啊。天香樓得些銀錢,不過,我嫁妝也不少。”
這是要買下天香樓?慕綠錯愕。近年來,因知府照看。天香樓幾乎無人生事,媽媽一日的收益超過百貫,遇到大方的主,說不定能到千貫。愛蓮說蔡夫人有錢,可沒說這麼有錢!
事實上,慕綠不知道的事,青樓的攤子並不大。做好了。一本萬利的事。再說樑青溪,她比慕綠還驚訝,不過原因不同。“姐姐。你不會要……這,這不妥吧?”
徐嶽樓未答,吉燕先正色道:“夫人,老爺上午傳話回來。其他的隨你高興,除了買下天香樓這事。你要是非買不可。那就等等。”
“等什麼?”徐嶽樓不解,前些日子兩人說的時候,他不是不同意麼?她剛纔不過是嚇嚇慕綠罷了。
吉燕答:“等老爺把天香樓洗白,弄成普通的酒樓的時候再買。”
小知不信:“天香樓有知府大人作保。怎會變成酒樓?”
這是沒腦子的!衆人一致認爲。徐嶽樓卻知她的話有道理,如果說這話的不是蔡京,換個普通的官。也就無效了。她的心思,慕綠同意。因她早就覺得知府在討好蔡大人。
吉燕見徐嶽樓面露疲色,忙道:“夫人,你該歇歇了。慕綠姑娘,納妾納美是沒錯,不過,那是對男人們說的。我家老爺估計快回來了,你那,去門口等着吧。我家夫人有個閃失,到時候,漫說你,就是天香樓都開到頭了。”
慕綠無法阻攔徐嶽樓回房,心知無望,虛脫在地上,連小丫頭請她們主僕出門,她都不自知。小知一邊費力地扶人,一邊道:“姑娘,剛纔那媽媽說的對,你怎麼不求蔡大人,求夫人做什麼啊!”
慕綠不語,心道,自然是因爲求了蔡大人也無用。不過,她沒同小知解釋。
慕綠主僕剛走,就有樑家人送了吃食過來。老夫人出自杭州宋家,手中一直有產業,不是差錢的主。由於份量不多,徐嶽樓不好推辭,便命吉燕收下。
送東西的媽媽見她收下,這才道:“老夫人的意思,什麼都吃個新鮮的。蔡夫人和二小姐儘管吃,老婆子過幾日再送些來。”
……
樑家人走後,徐嶽樓對樑青溪道:“感情老夫人這是知道我家小,怕放不下,分批送呢!我可託妹妹的福,貪吃了。”
樑青溪抿嘴笑,不露齒就罷了,還拿帕子遮掩。
“想笑都不能笑,你自己先壓抑自己了,讓別人如何疼你?我看老夫人就是個灑脫之人,你這般行事跟誰學的?等等,國公夫人姓程是不是?”
樑青溪道點頭。
徐嶽樓扶額,怪不得呢!禁錮女子的鼻祖!前世,大宋女子憋屈,都拜程朱二人所賜啊!她忽然覺得,把樑青溪帶回來十分不明智……老夫人都能沒能板正的孫女,她又能做什麼?由此,生了放養的心思。
稍作安排,二人各自休息。蔡京回來後,徐嶽樓把樑青溪的事交代了下,慕綠之事一字未提。第二日晌午,碧痕忽然匆忙過來道:“夫人,老爺將慕綠的丫頭,那個叫小知的,給打了個半死。”
徐嶽樓一驚,問道:“爲何?”
“她跑到老爺面前求恩典去了,這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沒想到,那個慕綠姑娘這麼沒眼色,咱家老爺笑都笑得可怕。”
碧痕說的好笑,徐嶽樓卻怔住了,厲聲道:“碧痕,那個慕綠不笨,是小知傻,她這是讓人當槍使了!仗着姿色,再加三分聰明,就可以驕傲了嗎!”
碧痕不笨,細想了下便回味過來,一邊走一邊道:“我去打聽下,看慕綠還要做什麼,再看看看那小丫頭還能活命麼。”
碧痕風一般地往外走,頂頭撞到吉燕,吉燕忙問發生什麼事。碧痕三言兩語交代了下,便要走。吉燕攔道:“去邊去,我只一個要求,不管結果如何,你帶回來的都是好結果!你跟姑娘好幾年了,沒發現她對女子特別寬容麼?但凡哪個女子遭了點委屈,她都感同身受。我看她對那個小知,有着三分好感。倘若這丫頭有點不妥,夫人定然又難受了。”
且說慕綠那邊,她猜到小知要去做什麼,卻不曾阻攔。心裡存着那麼一分僥倖,興許小知能求成功呢?於是,悄悄尾隨了小知而去。
衙門口,衙役一邊拿板子打人,一邊哼道:“丫頭,這頓打,是讓你長點腦子。想進衙門見蔡大人,出其一招,沒有其他的法子。三十大板下去,你還有命嗎?”
小知喊冤:“我不是來告狀的,啊!爲什麼,啊!要打我——”
衙役嗤笑:“蔡大人什麼人?你想見就見的,你以爲你是皇后娘娘還是公主啊?沒長腦子,就管好自己的腿和嘴,省得捱揍。”
打到半途,從衙門外面進來個綠袍官服之人,小知瞧見,忙喊道:“長史大人救命!啊,我是——”
綠袍停在了小知面前,可惜,他沒阻止板子落下,只是自袖間掏出一張紙,對小知道:“丫頭,我知道你是被慕綠救下的,這頓板子挨完了,就算還了情。這是你的賣身契,離開你慕綠吧。”
慕綠眼睜睜地看着她被打,卻不敢上前,也聽不見王長史跟小知說了什麼。心道,王長史總算對自己有點意思,興許,興許能救小知。結果,那板子一個數未曾少。好在,小知挨完打,人被擡進了衙門。慕綠在外乾等了半個時辰,仍然未見人出來,眼見天色漸暗,只得迴天香樓上工。
媽媽見慕綠回來,笑道:“哎呦,好丫頭,可算回來了。小翠、小蘭,快給慕綠妝扮一下。”
慕綠沒注意,被兩個丫頭拽進屋裡,忙道:“媽媽,這是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我養了你這四五年,你如今都十八了,還不接客,等到什麼時候!”
慕綠急道:“媽媽,這幾年慕綠也沒少掙銀錢,再給我些時日吧,媽媽,求求你!”可是,這次任憑她如何哀求,如何耍心眼,媽媽都不點頭。
慕綠真的慌了,淚如雨下。想到被無數人蹂躡,再想一眼王長史那張又醜又老的臉,最終忍聲道:“媽媽,求你讓人告訴王長史,我願意給他做妾,行麼?”
媽媽見她哭花了一張臉,皺着眉讓小翠重新給她上妝,冷聲道:“早幹嘛去了!晚了,王長史剛走,就是他過來傳說,說你必須接客的。你若想伺候他,來日方長。今晚,知府同意讓天香樓小賺一筆。”
女子的初夜,總是貴上那麼幾分。
“爲什麼……爲什麼……”
慕綠只剩下恐慌和迷茫。她在天香樓呆了五年了,知道除非死,否則,還是要老老實實地接客。可眼下,她不解的是爲什麼連王長史這種貨色都不肯納她爲妾了?之前,他不是一直想吃了自己麼?
這時,媽媽勸解的話到了慕綠的耳旁:“慕綠,你想活着就得接客;王長史說了,他若想安穩,繼續升官發財,只能望死裡作踐你。你啊,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慕綠如被雷劈!這個蔡京,太狠了!她忽然生出一股恨意,可惜,不及她發飆,媽媽這邊已經喊人將她制服。她絕望的發現,餘生能安穩的做個賣身的女子似乎都不容易。死?不,自己不想。有了這層認知,她更絕望了……
不提慕綠如何,且說小知被帶進衙門後,就有大夫爲她診治。待她甦醒過來,恰值碧痕上門。在衙役的幫助下,小知被擡上馬車,帶進蔡府。
“夫人,慕綠的事老爺已經處理好了。老爺讓衙役打小知,是要替她報恩。這個小知是忠誠的,單純且天真,有些像小夜。只有讓她報了慕綠的恩,纔會被別人所用。如果夫人喜歡,可以留下使用。老爺還說,小知跟着夫人,比跟着慕綠好百倍。”
碧痕說完,已經非常服氣了。原來,姑爺什麼都知道,都明白,都替夫人做了。她都明白了,徐嶽樓如何不明白?
“已經打了,說什麼都多餘了,去看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