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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白日裡,容楚在宮裡處理政務,到了晚間,他便換了夜行衣出去,一直到子時過了纔回來。
沐凝知道他肯定有事要忙,於是她也不過問,只每日裡陪着瑤瑤在王府裡哪也不去楮。
只是讓沐凝鬱悶的是,她至今仍沒找回她丟失的記憶糌。
雖然與容楚在一起的相處自然甜蜜,但是沐凝還是想要想起他們曾經的過往,她不願只從別人口中聽到那些流於表面的描述。
時間一天天過去,德王起兵後,便佔據了臨清城,也就是老皇帝藏身的地點,與大乾帝都形成對峙之勢。
同時,老皇帝向全天下發出皇帝御詔,聲稱容楚是妄圖篡位的亂臣賊子,並且再次聲明容楚出身不明,根本就不是皇族子嗣,當初是他欺瞞了先帝,纔得到如今的身份。
然而就在老皇帝御詔發出的第二天,就有消息散播開來,稱老皇帝所說無一句屬實。
而且當初先帝之死與他也脫不了干係。
一時間,天下譁然。
帝都,皇宮,御書房內,容楚照舊執硃筆批閱奏摺,齊相一臉憂色,與軍中幾位將軍以及另幾名大臣立於下首。
“王爺待這德王也不薄,當初德王妃與安郡主被皇帝囚禁,也是他親自求到王爺,還承諾永遠效忠王爺,呸,這才幾天,這麼快就倒戈了!”傅將軍憤憤不平地唾了一口。
容楚聞言,放下御筆,他眯了眯眸,方纔掀起眼簾,鳳眸內,寒芒湛然。
其實在沐凝跟他說了容雨晴偷聽到德王與老皇帝的人有聯絡之前,他就已然察覺到德王心思不對。
不過,容楚並不想失去德王這樣的臣子。
德王其人心性剛烈,嫉惡如仇,是一員不可多得的將才。
是以容楚在察覺到德王心思後,給了幾次機會於德王,並且,他也在暗中開始削減德王的兵權。
可是,連容楚都沒想到,原來德王也一直不相信他。
在歸降後,德王表面上忠心,其實他也在暗中培植他自己的勢力。
而且德王在北疆經營多年,野心勃勃,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廢掉他的根基的。
尤其是德王心性縝密,稍一察覺到風吹草動,立刻有所行動。
這麼多年來,容楚也就是在處理德王這件事上失了先機。
“王爺,如今老皇帝那邊有德王相助,臨清城又是個易守難攻之地,要麼,我們就慢慢耗時間,只要耗到他們糧草用盡……”一名文臣說道。
“不可!”齊相率先反對,“老皇帝現在到處宣揚王爺並非先皇子嗣,再這麼耗下去,只怕天下輿,論對王爺十分不利!”
“要我說,王爺當初就該登基,沒有那傳國玉璽又如何?咱們完全可以改朝易代!”另一名將軍憤憤不平地說道。
“改朝換代哪有那麼容易?”齊相叱道,他摸着下巴上的長鬚,頓了頓,方纔繼續說道,
“王爺本就血統高貴,而且當初老朽分明聽先帝說過要傳位於王爺,那詔書還是老朽親自起草的!我們有這樣好的機會,爲什麼要改朝換代?那樣豈不是坐實了老皇帝散佈的謠言?王爺就會真的成了亂臣賊子!”
齊相聲音沉穩,帶着不可抗拒的威嚴。
其實當初容楚逼宮成功,入主皇宮後,並不急着登基,衆臣皆反對,也就只有齊相一人支持容楚。
因爲齊相考慮的很清楚,大乾立國一百多年,根基深厚,並不是朝夕就能改變。
而且傳國玉璽被老皇帝帶走,即使容楚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一旦改朝換代,勢必會引起朝野震動,對容楚鞏固政權並不利。
不過,容楚之所以沒有立即登基,齊相所慮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當初一直在找沐凝。
如果登基爲帝,那麼重要的時刻,他希望有她陪伴在身邊。
還有,容楚不願改朝換代的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爲他的父皇。
那個給了他如山父愛的男人,他不想讓他失望!
可是如今纏繞在容楚心頭的最
tang大疑問卻是,他也不確定自己的真實身世究竟如何。
他記得當時在天塹峰頂,秦傲天曾說他的生父一直就在他身邊。
這句話幾乎成了他心裡的魔咒,時時刻刻都在糾纏着他。
他不知道秦傲天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的生父就在他身邊,那話中之意顯然是說他生父還活着,可是秦傲天卻並沒有說出他生父究竟是誰。
容楚會猜他的父皇還活在世上,起先是一種直覺。
後來,在一個多月前,也就是他初初得到沐凝消息那時,曹太后逃走後,留在慈寧宮的一個老宮女找到他,並且告訴了他,當初曹太后勾結江湖殺手門做下的事。
也是那名老宮女提及在曹太后與老皇帝逃走前,她曾聽到他們在爭吵要帶什麼人一起的事。
至於最後結果,老宮女並不知道,但是她卻聽到了先帝的名諱,所以這名老宮女纔會在斟酌再三後,來找了容楚。
容楚凝眸沉思,他如今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他的父皇。
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兒子!
當初西嶽公主珠胎暗結一事十分隱秘,也就西嶽宮中貼身伺候公主的人或許還能知曉一些情況。
容楚後來也曾經去西嶽舊地去找過。
然而西嶽國破之後,隨着敏公主那一躍,當初侍候敏公主的宮人們早已被屠戮殆盡,絲毫線索都沒留下。
所有的一切都證明了一點,有人不想讓他知道事實的真相!
而這個人,除了秦傲天還會有誰?
想到這,容楚薄冷脣角不由勾起一抹諷笑。
這麼多年來,他也真是被鬼迷了心竅,纔會一直認爲秦傲天對他是真心實意的愛護。
他看得還沒有沐凝透徹。
也正是因爲他的那個執念,纔會最終害的沐凝深陷險境,令她重傷,與他分離……
而且當初秦傲天會送沐凝來他身邊,爲他解毒是一個方面,但卻不是他的根本目的。
秦傲天根本就是知道月女斷情絕愛,一旦他愛上她,那麼就會墜入萬劫不復之地。
可是秦傲天卻沒想到,沐凝竟然真的會愛上了他,所以秦傲天千方百計想要殺了沐凝,就是爲了讓他痛苦!
容楚忽然閉上眼睛,放在桌上的大手也猛地握緊,這一瞬,他連齊相他們在說些什麼都不知道。
“王爺,您看,爲今之計該當如何?”齊相見容楚半晌不語,以爲他是在思索,於是問道。
“暫時不動,本王倒要看看,那老東西還有什麼招數!”
容楚一霎眯眸冷笑,“他以爲有德王相助,就萬無一失?”
“王爺,德王有一隻私軍,仿黑風騎訓練的,據說非常厲害,這一點不得不防!”傅將軍謹慎說道。
“本王也聽說了。小溥子,可有查清德王那一支私軍的情況?”容楚轉眸問一直站在他旁邊的溥公公。
“回稟王爺,奴才只查到這德王私軍約莫兩千人,確實是仿黑風騎訓練的,其餘的,德王防備很嚴,這私軍至今也沒正式亮相,所以……”溥公公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爲難道。
“嗯!”容楚聞言點頭,他顰了眉心,並沒有責備溥公公。
沉思半晌,他方纔揮手,令齊相等人先行退下。
容楚則起身,只帶了溥公公一人朝御花園走去。
老皇帝逃走時,也將後宮的妃子與皇子公主加上一些名貴珠寶全都帶走了。
所以如今的後宮裡沒了那些美人摘花撲蝶,勾心鬥角,着實清靜了許多。
容楚一路走來,所見屆時初夏的美景,湖中蓮葉碧綠,園中綠樹成蔭,倒是令他本來壓抑的心情好了一些。
容楚突然就很想念他的笨鳥,這些日子他實在太忙,有些冷落了笨鳥。
原本他還十分愧疚,昨晚特地抽出時間打算好好陪陪笨鳥。
他以爲笨鳥看到他肯定會非常高興,誰料那隻笨鳥一看到他天黑就回府,不但沒半點高興神色,反倒十分驚嚇
。
而且最讓容大爺鬱悶的是,笨鳥一直追問他晚上會不會出去。
他故意說會,她竟然鬆了口氣!
容楚實在氣憤,於是他昨夜幾乎“懲罰”了那隻不解風情的笨鳥整整一晚上!
“小溥子,今天王妃有沒有進宮?”容楚一想到沐凝,就感覺心情舒暢。
尤其是想到昨夜她被他懲罰到差點昏迷不醒,撒嬌求饒時的嬌媚,就讓他更是感覺血脈噴張。
“王爺,王妃今天進宮了,帶小郡主在依蘭殿。”溥公公恭敬回道。
“你去叫她過來,說本王在這等她!”容楚躺在樹蔭下的石凳上,閉目休憩。
“是,奴才這就去!”溥公公應了一聲,連忙轉身飛奔離開。
此時不過晌午時分,陽光雖烈,但容楚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樹林,而且這裡的樹都是高聳入雲,他在樹下躺着,不但沒有暑氣,反而渾身舒爽。
沒過多久,容楚就聽到一陣輕輕的腳步聲,他沒有睜眼,只勾了脣角,“笨鳥,這回來得倒是挺快!”
說罷,容楚便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伸出手去,他笑道,“過來!”
那邊似乎是猶豫了一下,但隨即還是將手伸出,放在了容楚手心裡。
容楚雙手一直枕在腦後,此刻剛拿出來有點麻,是以靈敏度下降。
加上他也不覺得有哪個女人膽敢靠近他,所以他剛一握住那隻手,立即就是用力一帶,將來人一下子帶進了懷裡。
“笨鳥,今天怎麼這麼乖?”容楚見沐凝絲毫沒有反應,而且他也聞到氣息不對。
容楚頓時睜開了眼睛。
然而這一看,卻讓容楚猛地變了臉色,他劍眉也一瞬緊蹙,毫不猶豫就推開了正撲倒在他懷裡的人。
那人重心不穩,立刻狠狠摔倒在地。
她回頭,望着容楚的眼神熱烈又淒涼,“只是抱一下我也不行嗎?”
“叢芷卉!”容楚眉心蹙得更緊了,他鳳眸裡也瞬間沉了寒芒,透着毫不掩飾的殺氣。
這突然出現的女人正是皇后,皇帝出逃,她身爲皇后,卻拼命留下,就是爲了能看到容楚。
她至今都沒有死心!
“你有多久不曾像這樣叫過我的名字了?”皇后掙扎了下,方纔從地上爬起來。
即使被容楚推倒在地,她的眼睛也一刻都不曾離開過容楚的臉。
如今的皇后已經不再穿正宮娘娘的鳳袍,但她依然妝容精緻,髮髻典雅尊貴。
可是剛剛倒地讓皇后頗爲狼狽,髮髻也散了。
容楚厭惡地拍了拍身上,就像是剛纔抱皇后的那一下讓他身上沾染了什麼毒藥一般,令他渾身都不舒服,只想立即就能洗澡,換掉這身髒衣服。
“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你親那個賤人時怎麼不覺得她髒!”皇后見狀,臉上不由也露出羞憤之色,她尖叫道。
她雖然愛極了容楚,可是她的自尊還在,容楚這麼做,實在是傷了她的心。
然而叢芷卉話音剛落,她右臉就狠狠捱了一巴掌。
只見她那白皙臉頰立即隆起,紅印十分駭人。
叢芷卉捂着臉,猛地擡眸瞪容楚,眼底佈滿了難以置信,“你,爲她打我?”
“叢芷卉,嘴巴放乾淨點,再敢口出穢言,就不是挨一耳光那麼簡單!”容楚冷聲道。
“她到底有什麼好,臉都毀了,值得你這麼爲她?你當初明明說會娶我的!”叢芷卉受不了心裡的嫉妒,尖叫道。
容楚本已轉身,他根本就不想看到叢芷卉,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個瘋子,此時他聽到叢芷卉的話後,又頓住腳。
“叢芷卉,當初是你要悔婚,嫁給皇帝,你現在跟本王裝什麼裝?”
容楚回頭,脣角勾着諷刺的冷笑,“你管我怎麼爲阿凝?我愛她,這一生我只愛過她一個女人!”
“不!你不愛她!你明明愛得是我!”叢芷卉忽然捂着耳朵,淒厲尖叫。
容楚懶得再理叢芷卉,他
連看她一眼都覺得髒。
當初明明就是這個女人拼命悔婚,說她看不上他,她要做正宮皇后。
他成全了她,這女人倒是又來糾纏不休!
“下次再不看好她,讓她跑出來,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容楚對着遠處幾個宮女冷聲說道。
那幾名宮女立即跪下行禮,然後跑過來拉了叢芷卉就要離開。
“容楚,你不能這麼對我!”叢芷卉聽容楚的意思竟然是要將她關起來,不由大驚失色。
她驚慌大叫,“我知道很多老皇帝的秘密,你別關我,我都告訴你!”
可是容楚卻根本就不相信叢芷卉的話。
因爲他很清楚老皇帝一直認爲叢芷卉對他有意,先前也一直拿叢芷卉來試探他,所以老皇帝的秘密怎麼可能會讓叢芷卉知道?
容楚理都不理叢芷卉,負手朝前走去。
“你會後悔的!”叢芷卉臉色煞白,失控尖叫。
容楚的腳步微微一頓,他凝眉,沒來由得,他竟然感覺心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