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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容楚就起來了。
彼時沐凝還在夢中,昨晚又被容楚折騰了大半宿,她實在累的受不了梘。
容楚起來時她也知道,只是沐凝眼皮重得睜不開,但即使這樣,她也還是被他挖起來,又是好一陣纏綿蟹。
直到天光大亮,葉冰在外面催了,容楚這才整了衣裝,戀戀不捨地親了又親沐凝,一遍遍叮囑她這幾天他不在,千萬不要出去的話。
“知道了啦!”沐凝又累又困,腰都酸得直不起來,她忍不住嘟了嘴,去推容楚。
她都不知道容楚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
雖然心裡清楚他是擔心她,但沐凝卻也覺得他小題大做了。
她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就算鳳琦兒真的要對她不利,她還不至於連自保之力都沒有的。
“一定要記得!”容楚不放心,走到門前,又轉身走了回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他總覺得好像有些心神不寧。
“那你早點辦完事回來呀!”沐凝摟住容楚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她看着他,甜笑着說道。
“嗯,我儘快!”容楚看着少女一副慵懶的模樣窩在他懷裡,他心裡不由一暖,鳳眸裡也泛起了瀲灩的光。
從出生起就揹負的沉重人生,到多年前的戎馬生涯。
之後縱橫朝堂,處處勾心鬥角的詭譎,還有每月毒發時的痛不欲生。
他原以爲這一生就要這麼過,卻不曾想,上天竟然給他送來了她。
第一眼看到她,她還蒙着那張平凡到有點醜陋的麪皮,可是,他卻一眼就被那對清靈通透,宛如寶石般的眼睛吸引。
也正是因爲這雙靈動中閃爍着倔強的眼睛,他纔會出手幫她。
從第一次試探性吻她,到帝陵裡的激烈交鋒。
這之後的每一次相遇,她都給他帶來莫大的驚喜。
她是如此特別,與他從前所見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倔強,勇敢,尤其識時務,卻又時不時得冒點傻氣,讓他每每都要氣得恨不得敲開她小腦殼,看看裡面究竟裝着些什麼。
然而漸漸的,就是在這樣的嬉笑怒罵中,他的心也隨之失落……
“王爺!”葉冰見不到容楚出來,急得又在外邊催促。
“笨鳥,完完整整地等我回來!”容楚再次親了親沐凝,深深看了她一眼,這纔像是下定了決心,轉身離開。
沐凝趴在牀上,長髮鋪了一牀,紅色的鴛鴦錦被映着她染了酡紅的小臉。
她靜靜看着容楚的背影,黑如琉璃的眼眸清潤而迷離。
當他的身影終於消失在門外,門扉掩上,沐凝方纔閉上眼睛。
究竟是什麼時候,她對他,竟然有了依戀?
沐凝再次沉沉睡去,她又做夢了。
她夢見那一年的山花爛漫,步清城牽着她的手站在洞窟裡,溫柔地教她吟詩。
她夢見那一年,她一身白衣,站在高高的聖殿上,看着千級臺階下的鳳神族衆,長老正在宣讀與百靈皇族聯姻的合婚書。
她夢見那一年冬日,她不顧身體有恙,潛進冰冷刺骨的聖湖水底,只爲尋找能夠解去步清瀾身上毒素的冰蓮。
……
“吱吱吱……”
沐凝是被土豪大人的聲音叫醒的,迷濛中,她睜開眼睛,就見一對綠豆眼正貼在她面前,幽幽閃着綠光。
“嚯!”沐凝當即被嚇了一跳,她往後一退,這才發現面前的原來是土豪大人。
“嚇死人了!”沐凝忍不住撫着胸口,嗔怪地瞥土豪大人。
“吱吱吱!”土豪大人卻伸出小爪子拍了拍沐凝臉蛋。
“好累,不想起!”沐凝抱緊被子,將臉埋在被子裡。
可是她剛一動,就感覺腰痠到幾乎快要斷掉,她忍不住捶牀,“你家主子真是隻禽,獸!”
“吱吱!”土
tang豪大人深有同感地點頭,大人它覺得阿凝說得很對,主子就是一隻禽,獸!
不但不給大人吃肉,還逼大人認字!
簡直禽,獸得不能再禽,獸!
“吱吱吱!”可是主子再禽,獸,阿凝你也得起牀呀!
太陽都快下山了,阿凝都睡了一整天了,主子臨走可是交代大人它了,要大人它照看阿凝。
而且主子還說如果回來發現阿凝瘦了,就要找大人它算賬的!
所以大人它這幾天可是要充當阿凝奶媽的角色,好好照顧阿凝飲食起居!
沐凝原本是動都不想動,但她實在是禁不住土豪大人的碎嘴狐狸叫,所以也只好滿心不情願地爬起來穿了衣服。
青雪此時也進來了,她擔心道,“小姐,你一天沒吃東西了,不餓嗎?”
“餓!”沐凝摸着肚子,她現在又困又餓,也不知道怎麼了,睡了那麼久,竟然還覺得困。
而且她好像還做了好多夢,只是剛剛被土豪大人一打岔,她突然想不起來在夢中究竟看到了些什麼。
青雪服侍沐凝洗漱完,連忙吩咐備上了晚膳。
沐凝吃飽喝足,突然又不困了,她本來打算出去走走,轉念一想,又怕王府里人多眼雜,說不定就有不少宮中的眼線。
她可不想一個人去面對鳳琦兒那張虛僞的假臉。
所以沐凝也就打消了主意,改爲在屋裡散步。
沒過一會,她又指使土豪大人充當狐狸翻書機,繼續看昨天沒看完的話本。
“對了小姐,今天宮中又來人送了請柬給你,說是玉妃邀你,溥公公幫你拒絕了。”青雪收拾完桌子,給沐凝端來一盤水果,她道。
“哦!”沐凝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但她隨即扭頭,驚訝問道,“溥公公不是跟王爺去西郊大營了嗎?”
“王爺不放心小姐,又讓溥公公回來了!”青雪促狹地眨眨眼,說道。
“可是他說這次的事很重要……”沐凝突然有些發怔。
“不過,小姐,這玉妃爲什麼非要邀你去啊?”青雪在一旁皺着眉頭,疑惑問道。
不過沐凝卻好像沒聽到,她正沉在自己的思緒裡,眼神也一瞬飄遠。
第二天第三天,玉妃繼續接連相邀,但都被溥公公以王妃風寒未愈拒絕。
沐凝這兩天也就窩在辰景閣裡,吃了睡睡了吃,哪也沒去。
到了第四天,一大早她就接到容楚書信,是昨晚連夜從西郊大營被送來的。
他告訴她,事情有些棘手,所以多耽擱了一日,最遲明天就會回來。
即使沐凝至今不知道自己對容楚懷着的究竟是怎樣一種感情,但此刻,當她手捧容楚親筆寫就的信件,她只覺心裡彷彿吃了蜜一樣甜。
然而,也就是在這一天,剛過晌午,恭王府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彼時,辰景閣內,沐凝正懶洋洋靠在榻上看書,正看得興起,她便聽辰景閣外傳來一陣吵鬧聲。
“青雪,誰在外邊吵?”沐凝皺了皺眉。
“小姐,是鳳府二小姐,還有一個宮裝打扮的女人,非要進辰景閣見小姐,溥公公正攔着她們!”青雪在門外應道。
“鳳琦兒和鳳靜兒?”沐凝挑了挑黛眉,她將書放在胸口,嘴角隨即勾起嘲諷的笑。
看來,這鳳琦兒果然是設了陰謀在等着她。
現在鳳琦兒也定然是知道容楚快要回來了,所以按捺不住,竟然都急迫到登門了!
如此一來,沐凝倒是有些好奇。
好奇鳳琦兒究竟是有什麼樣的陰謀,竟然這般畏懼容楚,非要趕在他回來之前實行?
沐凝正思忖間,她已然聽到屋外傳來鳳靜兒的厲斥聲。
“死太監,***才,也不睜大你那雙狗眼瞧瞧來的是誰?見到玉妃娘娘,你還不趕緊跪下迎接?”
“來人,哪裡來的不要臉的賤女人,膽敢冒犯灑家,給灑家掌嘴!”向來都是和藹可親的溥公公顯然也被鳳靜兒如此無禮的話激怒了。
他一揚塵拂,冷聲喝道。
立即便有兩名身着司禮監高階太監服的中年太監從溥公公身後閃了出來,抓住鳳靜兒就是一個左右開弓,幾巴掌狠狠甩下。
鳳靜兒頓時就被打悶了,不但是她,就連玉妃等人亦是目瞪口呆,顯然沒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變故。
“你,你敢打我?!姐,玉妃娘娘,您還不下令讓這個死太監下跪!”直到感覺臉頰火辣辣得疼,鳳靜兒這才反應過來,她當即一手捂臉,一手拉着玉妃袖子,哭鬧道。
玉妃臉色已經非常難看,她狠狠瞪了鳳靜兒一眼,隨即黑着臉向溥公公求情。
“溥公公,是鳳二小姐不懂事,冒犯了公公,還請公公大人大量,放過她一次!”
“放過她?哼,玉妃娘娘,有些人看不清自己身份,就應該受教訓,這次看在玉妃您的面子上,灑家就不追究了,如果再有下次,可休怪灑家不客氣!”溥公公冷着臉,眼中閃過煞氣。
“是,多謝溥公公!”鳳琦兒低頭。
“娘娘,你爲什麼要求他?他只是個太監!”鳳靜兒難以置信地睜圓了眼睛,一臉氣憤地瞪着玉妃。
“閉嘴!”鳳琦兒此時真的後悔今天帶了鳳靜兒過來,這個蠢貨,以爲她做了這妃子就天下無敵了?
剛剛她竟然連溥公公都敢罵!
難道她就不知道溥公公是司禮監掌印太監,聽從恭王調配,官居一品?
冒犯朝廷一品大員,就算溥公公剛剛將鳳靜兒就地正法,也沒有人會說什麼!
鳳琦兒實在是要被鳳靜兒氣死了。
“玉妃娘娘,灑家已經說過了,王妃感染風寒,抱恙在身,不便見客,您請回吧!”溥公公也不理會瘋狗一般的鳳靜兒,而是冷冷對鳳琦兒說道。
“溥公公,實不相瞞,本宮今日前來,是奉皇上聖旨請恭王妃入宮一聚。”
鳳琦兒擡眸看了看溥公公臉色,微微笑道,“恭王妃,不會連皇上的旨意都要違抗吧?”
“皇上旨意自然不敢違抗,只是我家王妃確實染病在身,怕是萬一入宮面聖,衝撞了龍體……”溥公公有些爲難道。
但他心中卻是暗驚,看來王爺果然所料不錯,這玉妃的陰謀確實是衝着王妃來的,而且這件事竟然連皇帝都有份……
溥公公只覺頭皮一炸,突然不敢想像將會發生什麼事。
“溥公公,雖然您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但您想必也知道,君命不可違!今日,就算恭王殿下在府裡,恐怕也不敢違抗聖旨吧!”鳳琦兒眯起眼睛,目光睥睨,聲音裡帶着壓迫感。
溥公公一時也沉了臉色。
“溥公公,讓玉妃進來吧!”沐凝在屋裡,將剛剛發生的事都聽了個清楚。
她也知道鳳琦兒搬出皇帝來,就是爲了壓制溥公公。
看來,今天她這一趟皇宮之行是躲不掉了。
“是,王妃!”溥公公低頭,恭敬應道。
與此同時,他眸中有精芒一閃,悄悄背過手,在身後做了個手勢。
暗處,迅即有黑影一閃而過。
此刻的辰景閣內,鳳琦兒已經率先走進,她挺直着脊背,頭顱高高昂起,一副得勝者趾高氣揚的模樣。
兩頰紅腫的鳳靜兒跟着走進,她眼眸一掃,當她看到這座辰景閣的精緻程度,以及裡面名貴的擺設時,頓時忍不住瞪圓了眼睛。
鳳靜兒幾乎是目不轉睛,貪婪地看着那每一件陳設,毫不掩飾她滿心的嫉妒和想要將這一切都據爲己有的眼神。
鳳琦兒看到鳳靜兒這麼丟人,又見王府下人那鄙夷的目光,她心裡就火氣直冒。
鳳琦兒忍不住就背過手一把掐在鳳靜兒胳膊上。
“姐……你幹嘛掐我?”鳳靜兒吃痛,剛打算抱怨,她一擡頭,就見沐凝從花廳那一頭走了過來。
鳳靜兒頓時就將嘴邊的話給吞了下去,她臉上也迅速堆積起刻骨的怨恨。
不過此時她再看沐凝,眼中卻多了赤,裸裸的嫉妒。
鳳靜兒是覺得鳳驚鸞那個賤人根本就不配
擁有這一切,她真不明白恭王殿下究竟是看上了鳳驚鸞哪一點。
論容貌,論才學,鳳驚鸞根本就沒一處能比得上她鳳靜兒啊!
所以鳳靜兒覺得一定是鳳驚鸞使了什麼狐媚手段,纔將恭王殿下迷得暈頭轉向。
說不定恭王殿下原本看上的是她鳳靜兒!
對,一定是這樣!
這邊鳳靜兒正在義憤填膺地瞎想,另一邊,玉妃看到沐凝出來,已經高傲地揚起了頭,像是一隻等着子民朝拜的天鵝。
然而沐凝卻是看都不看鳳琦兒一眼,更是對鳳靜兒視若無睹,她優雅地坐下,接過白露奉上的香茶,抿了一口。
鳳琦兒脖子都仰酸了,都沒等到沐凝的拜見,她臉上就有些掛不住。
鳳靜兒又忍不住了,她一看到沐凝就覺得她所擁有的一切,包括恭王,原本都應該是她鳳靜兒的!
但鳳靜兒也不傻,剛剛被打讓她心有餘悸,於是她衝玉妃的宮女使了個眼色。
那名宮女立刻高傲道,“恭王妃,您見到玉妃娘娘應該行禮!您怎麼還坐着不動,難道這就是你們恭王府的規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