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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本來對太上皇是否能說話並不抱太大希望,但他沒想到那顆藥的效果竟然這麼好。
太上皇的反應實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但也讓他非常滿意犍!
現在只要他能讓羣臣們相信太上皇確實沒死邾。
那麼,單是以太上皇看到容楚那個野種時如此激動憤怒的態度,就足以證明容楚的身份的確可疑。
再等上一會,待太上皇稍微“清醒”一些,屆時言辭鑿鑿指證容楚的時候,那容楚可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老皇帝越想越是得意,他衝身邊那個佝僂着腰的老者又使了個眼色。
那老者點頭,隨即不動聲色地在太上皇腦後幾處輕輕按了起來。
老皇帝隨即握着太上皇枯槁雙手,滿臉真誠地極力安撫道,“父皇,你別激動,今天百官在場,一定會認清那個野種的真面目!”
然而太上皇聽見老皇帝這番話,卻好像更加激動,他拼命望着老皇帝,又眼露膽怯地看看容楚,似乎有話要說。
可是他啊了半天還是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口。
老皇帝眼底露出滿意神色,他拍了拍太上皇的手,安撫道,“父皇,兒臣知道你心中憎恨,你放心,兒臣今天一定會爲你討回公道的!”
說罷,老皇帝迅即冷眼睨向容楚,又是一聲冷笑,“容楚,你若是沒做虧心事,父皇見了你爲何會如此反應?”
此刻,太極殿內所有的人都是驚懼交加地盯着輪椅上的人。
有的人顯然已經開始相信老皇帝的話了,看向容楚的眼神就有些不對勁。
傅炎將軍雖然得了容楚授意,知道王爺定然有後招。
但此時他聽老皇帝越說越不像話,而衆人的眼神也變得奇怪,他實在忍不住,當即吼道,“老東西你給老子閉上你那張吃大糞的嘴,你休想隨便找個人就能冒充太上皇!”
齊相也在此刻擰着眉心說道,“太上皇究竟駕崩與否,現在都是你一個人在說。想要讓人相信,你總得拿出證據證明他的身份!”
“要證據是吧!”老皇帝被傅炎如此粗魯的話氣的眼皮猛地狂跳,但是他等得就是齊相這一句。
所以他也不理睬傅炎,只見他冷眼掃視一圈四周。
忽然一挑眉,隨即揚聲說道,“想必在場的老臣們還記得,太上皇年輕時征戰沙場,右臂曾經中毒箭,刮骨療傷過,那傷疤很多人曾見過,形狀非同一般,時間也久遠,這可造不了假!”
傅炎是個急性子,他立刻上前,掀開輪椅上老者的衣袖。
夏日衣衫單薄,傅炎輕輕一扯,老者右臂就已露出,胳膊上方,那一道可怖的箭傷也霎時映入衆人眼簾。
有老臣驚呼,“就是這道傷!”
也有人不信,上前檢查,但結果竟然是這道傷如假包換,根本不是作假的。
這一瞬,幾乎所有人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詭異起來。
老皇帝得意看向容楚,彷彿已經勝券在握。
容楚卻是始終不發一言,目光冷銳。
此時他正負手看着坐在輪椅上,方纔還神情激動,此刻突然緊閉雙目,身軀都在發抖的太上皇,眯起的鳳眸裡有着寒芒閃爍。
那個奉老皇帝之命給太上皇按,摩的老者此刻衝老皇帝點頭。
老皇帝眼睛立即一亮,他俯身,一把就握住了太上皇的手。
輪椅上的老者也在此刻睜開眼睛,不同於剛剛的激動,他渾濁的雙眼竟然好像漸漸沉澱了下來。
“父皇!”老皇帝連忙問道,“你快說說,當初到底是誰在你飲食裡下毒的!”
“下毒?”太上皇像是在考慮,但是,當他隨即一擡頭,看到站在九龍金階上的容楚時,他眼底頓時露出了驚恐。
“你,你——”
太上皇拼命用手指着容楚,老臉脹紅,突然非常麻溜地說道,“容楚,朕當年待你不薄,山珍海味,少男美女,只要你開口,無不送進你王府……可是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就因爲朕不讓你當皇帝,你就,你就……咳咳咳……”
tangp>老皇帝見太上皇竟然真的按照他吩咐的說了。
甚至比他預先吩咐的說得還要好,他不由心花怒放。
老皇帝頓時讚賞地看了眼站在他旁邊的那名貌不驚人的老者,心中非常滿意他的表現。
只是老皇帝實在太得意,以至於他都沒發現就在剛剛太上皇說那番話的時候,容楚曾經朝這邊遞來一個冷颼颼的眼神。
而這名他好不容易纔找來的身懷秘術的老者,則是在容楚那冰的能凍死人的眼神裡似乎是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老皇帝還在等着太上皇繼續指責容楚,可是老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動,這一咳嗽,竟然就停不下來。
“他就怎樣?父皇,你快說呀!”老皇帝見羣臣都在驚疑不定地看着這邊,心裡着急,不由就催促道。
人羣之後,沐凝隱在蟠龍柱子旁,即使身體不適,她也勉強忍着。
因爲她實在不放心容楚,而且她也好奇容楚如此氣定神閒,他究竟是安排了什麼好戲在後面。
“小姐,王爺怎麼都不說話啊?”
不同於沐凝好歹還知道一點容楚的計劃,青雪是什麼都不知道,她見老皇帝從進來時起就咄咄逼人,而王爺卻好似無話可說一般,不由焦急萬分。
“看着吧!”沐凝顰眉,她沒有多說,而是扭頭看着站在青雪肩頭,正在那捋着一身毛的土豪大人。
“那個人怎麼看得有點眼熟?”沐凝問。
“吱吱吱?”土豪大人大腦袋一擡,也顧不上大人它那一身剛洗完,蓬鬆得像個刺蝟的長毛,敞着開襟小褂,爪搭遮陽棚就朝人羣裡看去。
此刻,老皇帝見太上皇咳得停不下來,於是吩咐身旁老者,“流大夫,還請你給父皇止咳!”
說罷,老皇帝使了眼色。
那位流大夫會意,上前按了按太上皇幾處穴,道,太上皇的咳嗽果然止住。
老皇帝趕緊追問,“父皇,容楚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太上皇陡然渾身一激靈,就這麼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指着容楚,義憤填膺道,“就是這個……下毒害我,還將我囚禁這麼多年!”
“大家都聽見了!容楚,現在你還有何話說?”老皇帝見目的已經達成,他冷着臉擡眼看容楚,眼底佈滿得意。
“本王無話可說!”容楚看了眼說完那番話就在那大喘氣的太上皇,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攤手,十分無所謂地說道。
“王爺?”這下不但是傅炎等一衆武將,就連最是老謀深算的齊相也急了。
太極殿內,羣臣更是一片譁然。
齊相是篤定容楚定有後招,所以先前纔會那般氣定神閒。
可是若是容楚此時承認這個突然冒出來,還讓人難以反駁的太上皇所指責的話都是真的。
那麼容楚就要坐實謀害天子的罪名,那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即使他手握重權,沒有人能動得了他,可是如此一來,今天的事一旦傳揚出去,那可是要受盡天下人鞭笞責罵,永世難以翻身的。
所以齊相完全不理解容楚在宏圖霸業即將到手的這一刻,爲什麼突然要這樣做!
沐凝似乎也沒想到容楚竟然會這麼說,她不由挑了挑黛眉,心裡卻是非常期待容楚接下來會做什麼。
“小姐!”青雪也是萬分緊張,她都有些懷疑眼前這個王爺是不是假的了。
土豪大人倒是一直咬着爪子在那冥思苦想,大人它是覺得給太上皇看病的那個猥瑣的老者確實好熟悉。
可是他妹的,大人它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
老皇帝聞言也是一愣,他盯着容楚半晌,都沒反應過來容楚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容楚說他無話可說?
這是變相承認太上皇說得話都是真的,也承認確實是他下毒謀害太上皇妄圖奪取大乾江山?
老皇帝忽然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他心性本就多疑,此時他望着容楚那對冰冷的鳳眸,眼裡也露出了狐疑。
“皇上,容楚他承認是他謀
害太上皇了呢!”那名猥瑣老者見老皇帝不說話,羣臣都在議論紛紛,他好似生怕老皇帝不繼續下去一般,連忙出聲提醒。
老皇帝心頭一個激靈,當即反應過來,他眯眼望着容楚,突然就覺得容楚如此淡然不過是強裝的表象而已。
他不能上當!
“既然如此,容楚,你還不從朕的皇位上下來!這個皇位你沒資格坐!”老皇帝當即一聲冷喝。
他也是顧忌這裡有太多容楚的人,而且如今兵權還在容楚手中,是以老皇帝並不敢說得太過分。
他是怕激怒容楚,從而給他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容楚果然依言從那九龍金階上緩步而下,葉冰緊緊跟在他身後。
“王爺!”齊相與傅炎等一衆容楚陣營裡的大臣全都聚攏了過來。
他們個個眼中都流露出難以置信的震驚。
“稍安勿躁!”容楚卻只是淡然地擺手,他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齊相見容楚如此淡然,他眉心不動聲色一挑。
這時,老皇帝已經在他那幾十名死士的簇擁下上了九龍金階。
只是他這幾個月東躲西藏,食不果腹,身上衣服也是庶民所穿的粗布衣裳。
此時的老皇帝看起來與這金碧輝煌的太極殿,以及那象徵着威嚴與天下至高無上權力的龍椅實在格格不入。
太極殿內的羣臣不由都目不轉睛望着老皇帝,他們都沒想到瑾王的登基大典竟然如此一波三折。
而且最後還成了這樣一幅局面。
從內心深處來說,大部分的朝臣都不希望老皇帝再做皇帝,因爲他們都很清楚他是有多無能以及昏庸。
可是若容楚真的不是容氏子嗣,那麼他確實沒有資格繼承大乾的皇位。
尤其是如今他還承認了就是他謀害太上皇……
羣臣們都在等着看老皇帝究竟要如何處置容楚。
況且,不論老皇帝品行如何,他畢竟是大乾正宗的皇族嫡系。
此時,也只有容楚仍然是一副冷峻的樣子,彷彿對那些指控都無所謂。
然而,這邊老皇帝剛坐上龍椅,太極殿外,頓時也響起了一道洪鐘般的聲音。
“這個皇位,你也沒資格坐!”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竟然有人進來,聽到聲音後,方纔扭頭看去,這一看,羣臣不由全都露出驚訝神色。
因爲進來的不是旁人,而是之前叛,變向老皇帝,後來一夕之間,又和幾萬大軍突然平地消失的德王。
“是你!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你還有臉來!”老皇帝一看到德王,頓時惱恨不已,猛地站起身來指着德王就罵。
他就是因爲太相信德王,纔會將臨清城全託付給德王,也完全暴露了他自己的位置。
可是到頭來,德王這小人竟然背叛了他,害他差點就被容楚手下生擒!
這邊老皇帝看到德王就像見了仇人一樣,其餘羣臣則是眼露不善,尤其是傅炎那一衆武將。
因爲他們可都是與德王交戰過,而且他們對這個兩面三刀,心思狡詐的男人實在沒好印象。
只有容楚,像是早就料到德王會出現一般。只見他依然抱着胳膊氣定神閒站在那裡,冷冷瞥過去一眼後,脣角也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德王來幹什麼?”沐凝眉心顰起,心中疑惑。
和沐凝有相同疑惑的顯然不在少數,所有人都盯着德王,不知道他此時出現在這裡究竟是何用意。
聽他剛剛那番話的意思,說容光年沒資格坐這個龍椅,難道他也想爭奪這個皇位?
可是德王雖然也是容氏子孫,但卻屬於旁枝,按祖法,除非皇帝嫡系一脈無後,纔會考慮他這種旁系皇親的。
“皇上,哦不,現在應該稱呼您一聲太上皇!”德王掃視一圈,眼神掠過容楚,他眼底閃過得意,隨即就對着老皇帝說道。
“你胡說什麼?”老皇帝當即厲聲喝問。
“我胡說?”德王一挑濃眉,環眼裡迸出戾氣
。
他忽然從懷裡取出一道明黃色看起來像是聖旨一般的卷軸。
他迎風一抖,讓所有人都看着那捲軸上的題頭。
“看清楚了,這可是太上皇您親自寫下的傳位詔書!”德王冷笑說道,“上面可是有太上皇您的親筆署名以及傳國玉璽的印記!不信大可讓人一驗!”
德王此話一出,立即有幾名禮部大臣上前接過那詔書仔細研看。
這一看,那幾名大臣無不點頭,“確實是皇上的字跡!”
“傳國玉璽印記也非常清楚,不似作假!”
此話一出,太極殿內,頓時再次響起一片譁然之聲。
而老皇帝卻在聽到那幾名禮部大臣的話後,剛剛還志得意滿容光煥發的面容霎時就是一白。
他雙腿好像也失去了力氣,猛然往下一墜,他一下子就癱坐在了龍椅裡,手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齊相此刻也上前,拿過那詔書看了看,他隨即擡頭看德王。
德王卻是一副傲慢的姿態,頭顱昂的老高。
齊相又看容楚,卻見容楚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齊相心裡頓時就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