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惜兒緩緩地站起身來,離開了小木牀。她不想他們說話的聲音,吵醒了正在安睡的小塵晞。
“皇上的意上,是要治臣妾的罪麼?”站在遠離小木牀的窗邊,軒轅惜兒終於冷冷開口,語氣與稱謂已迅速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段寂宸久久地凝望着她,終於擡起腳步,走到她身前。只遲疑了一瞬,他便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柔聲說道:“惜兒,我知道你心中或在怨我恨我,可是作爲一個帝王,作爲一個男人,我有自己必須去做的事。惜兒身爲女子,又何必去承擔那些不該由你承擔的重負?”
“‘一個女人,如何與江山社稷相提並論?’寂是這樣想的,是不是?”軒轅惜兒盯緊段寂宸略顯錯愕的眼神,“惜兒如何沒有自知之明?如何不知你的雄心壯志,不會因爲我而受到一絲一毫的阻撓?可是,惜兒雖身爲女子,卻也是一個人,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承受國家被侵襲,親人遭厄運的事實?”
他讓她,如何能心甘情願地承歡於敵國帝君的身前,甚至欺騙自己,說這便是親情與愛,這便是所謂的幸福?
“我說過,我對你是真心實意!我也說過,若北國他日大勝,定會放過你的父皇,以及軒轅氏皇族的性命!”段寂宸正色說道,“此事,我既已答應了你,便一定能做到。我既能因瑤兒而做到放過月國楚氏一族,便更能因爲惜兒,而放過東昊軒轅氏一族!”
“呵呵!”軒轅惜兒輕輕掙脫了他的懷抱,卻再也忍不住冷笑出聲,“惜兒何其榮幸……”
“……而皇上,又是何其狂妄?”她說完,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傲然回首看向段寂宸。他便以爲,北國必定能勝,而東昊一定會敗麼?
段寂宸自然明白她的不服與不屑,不禁輕輕一笑,道:“我們如今不說這勝敗之事!”
“不說勝敗之事,那麼說什麼?皇上以爲,惜兒只是一個木偶,皇上希望惜兒怎麼想,惜兒便會怎麼想;皇上希望惜兒什麼都不想,惜兒便可以什麼都不想?”軒轅惜兒冷冷反問。
她知道,他如今要說的,便是讓她老老實實地守在他身邊,安然做他的皇后,做他的太子的母親,無論他對她的故國做出些什麼事來。可是,難道他真的以爲,她是個木頭人嗎?
“我兩次滅了月國,瑤兒都能安安份份、心平氣和地跟我回到北國,甚至心甘情願要做我的皇后。這,纔是一個女子應有的本份!瑤兒是如何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她尚且能做到的事,爲何,惜兒偏偏就不能做到?”段寂宸甚至有些惱怒,也有些不解。
作爲一國帝君,他不可能爲了任何一個女子,而稍微放緩他一統天下的步伐。而這些女子,若要選擇留在他身邊,便只有欣然接受他的一切。
難道,她軒轅惜兒,終是不願留在他身邊的嗎?
可此刻,他卻聽見軒轅惜兒再次冷笑出聲:“呵呵!惜兒何其榮幸?總可與皇上的瑤兒相提並論!不,不對,我怎可與她相提並論?我因誕下龍嗣,才僥倖獨佔了這貴妃的尊位。可是,我根本無法能做到一個皇后應有的本份!我更加不能妄顧家國安危,繼續承歡於敵國君王身前!那麼,便請皇上將此後位,讓給該得之人吧!”
“你……”段寂宸臉上神色已變得冷肅,鳳眸中慢慢滲出憤怒與危險的意味。凝視她良久,他終於陰沉着臉,猛然轉身,一甩袍袖,便大步踏出了怡心閣。
她終是惹怒了他!
可是,惹怒了他又何妨?想到他早已成爲東昊的敵國之君,她更寧願與他怒目相向,冷漠相處,也不願在兩軍激烈對壘、死傷無數之時,依然在他面前笑語嫣然,溫情脈脈!
與他徹底撕破這柔情假面,甚至從此決裂,會讓她的心,稍稍好受一些!
收拾好心情,理清了頭緒,她便再次來到圍欄小木牀前,幫熟睡中的小塵晞理了理被褥,便回到自己的牀榻之上,安然入睡。
翌日早起,梳洗打扮完畢,她便吩咐落兒道:“把我們與太子的物品收拾一下,再請鄭公公準備一駕馬車,我們午後便搬回惜意殿採荇閣去住!”
聞言,落兒大驚失色:“什麼?我們爲何要回惜意殿?皇上會允許嗎?”
“皇上有何不允的?他如今不是在獵場嗎?不允又能如何?”軒轅惜兒冷冷說道,“你派人去請鄭公公過來,我親自跟他說。”
怔愣了好一會兒,落兒只得轉身,吩咐一位小宮女去請鄭公公。
心中雖不明所以,可她還是利索地開始收拾三人的隨身物品。她也暗暗猜測到,莫不是娘娘與皇上鬧了什麼彆扭?可是,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都好,從小到大,只要是娘娘吩咐她去做的,她都會不問緣由地盡心盡力做好。因此,此刻也便不必多問了吧?
很快,鄭公公便被請了過來。
突然聽聞惜貴妃說要搬回惜意殿去住,鄭公公驚愕之餘,連忙勸道:“娘娘不如等皇上回殿之後,再作打算?”
“不必了!煩請鄭公公立即爲本妃準備一駕馬車。皇上若怪罪下來,所有過錯,本妃一力承擔!”軒轅惜兒毫無商量餘地地命令道。
見惜貴妃態度如此堅決,鄭公公也知道無須再勸,只得命人備了馬車,在午飯過後,便親自護送着惜貴妃與太子,一道到了惜意殿。
與此同時,他亦早早派了人,到獵場去向皇上通報消息。
馬車在惜意殿前停下,殿中的瀾衣及衆宮人內侍,看見貴妃娘娘與落兒抱着太子殿下回來了,都分外高興,皆忙前忙後地侍侯着。
回到採荇閣,軒轅惜兒又將落兒與瀾衣都召了來,細細吩咐道:“如今這惜意殿不同於乾心殿,你們須格外小心纔好!尤其是太子殿下與我的飲水飯食,必定只能經由你們二人的手,更要確保來路清楚可靠。”
雖然,她不知後宮衆嬪妃與筱鳶大長公主對她以及太子是何種態度,可是,既然離開乾心殿回到採荇閣,她也須多長几個心眼纔是。
“是!我們定會格外小心!”瀾衣與落兒皆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