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片刻,霍蕭寒終於斂起震驚之色,平靜說道:“好!取圖之事便這樣定下了。可是,我們取得地圖之後,你必須跟我回東昊邊關去。你如今已身中異毒,世間解藥難尋。除了薛大將軍的蓋世醫術或可救你一命,你留在北國,只怕會凶多吉少!”
“不,霍將軍,我不能跟你走。”軒轅惜兒語氣平靜而堅決,“我若離開北國皇宮,我的小塵晞可怎麼辦?宮中危機重重,我怕筱鳶大長公主與那瑤妃會隨時取他性命。即使終是要死,我也要在死前藉助段寂宸之力,除掉那兩個人。就算只剩幾個月的活命,我也只願陪着我那可憐的孩子!”
“否則,”軒轅惜兒擡起已染上哀傷之色的眼眸,“離開了他,即使我能挽回性命,即使我能長命百歲,又有什麼意義?霍將軍,你尚未爲人父母,你不會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因此,請你不必再勸我,還是快快離開此地吧!”
“可是,若你對段寂宸施了迷藥,他醒來之後,又豈肯放過你?”
“此事霍將軍不必擔心,我自有把握!”軒轅惜兒說道。
“可是……”
“莫再說了,快走吧!”軒轅惜兒的聲音已抹去哀傷,再次變得沉靜冷漠,“如此患得患失,豈是東昊左將軍所爲?霍將軍應該關心的,是拿到地圖之後如何儘快回到邊關,帶兵攻入維郡!”
也就是面對她時,他纔會變得如此患得患失,不再像正常的自己吧?霍蕭寒心中苦笑。情知如今勸她亦是無用,也便只好讓她放手一搏,待取得那地圖之後,再作打算吧!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辭了,惜兒須多加小心!”說完,霍蕭寒轉過身,在確信窗外並無人影之後,從窗口悄無聲息地飛身掠了出去。
……
第二日,已是六月初七。
六月初七……軒轅惜兒在心中默默唸着。她記得,還有五日,到了六月十二,便是段寂宸的生辰了。
他,即將滿二十四歲了。然而,他近日倒從未提起過生辰之事,宮中也未見有任何大辦慶典的旨意傳下來。看來,與東昊處於大戰之中,北國連一國君王的壽辰都顧不上了。
她曾記得,前年他生辰,她曾爲他親手做了長壽麪。
她亦記得,去年他生辰之時,她與楚祁逃到了月國。而回來之後,她曾答應過他,今年生辰,她將親手爲他做長壽麪。
只是,不知那個承諾最終會否實現了。她亦不知,到他生辰那日,短短五日後將會是怎樣的光景。她是否已盜得維郡地圖?而他,又會否輕易放過她?
這些,她不是很確定,也不願再去多想。她如今只關心,如何才能成功盜得那對東昊軍民來說生死攸關的軍事地圖。
這夜,她早早便將小塵晞哄睡,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寑室。稍作準備之後,她站在窗前靜候段寂宸的到來。
“皇上!”值守宮女低低的請安聲終於響起。接着,便是那熟悉的腳步聲。很快,身穿墨色便袍的段寂宸便已出現在寑室門口。
一雙狹長鳳眸雖仍是神采飛揚,他俊顏上卻有着一絲極爲少見的疲憊之色。難道,他昨夜竟真是徹夜未眠,今日又一直忙到了如今?
軒轅惜兒擡起腳步,面帶淺笑迎了上去:“寂,你爲何竟似極其疲倦?”
段寂宸在她面前站定,一手輕輕撫上了她的俏臉,慵懶的聲音低魅而好聽:“是啊,我這兩日,實在是忙壞了。惜兒今夜可要好好地犒勞我!”
軒轅惜兒羞澀地低下了頭,雙手挽着他一隻手臂走到了貴妃榻前。段寂宸坐了下來,懶懶地靠於榻上。
擡起鳳眸,靜靜地看着立於一旁的軒轅惜兒,段寂宸嘴角彎起一抹壞笑,俊顏上的疲憊之色,竟似傾刻間便已一掃而空!
看出了他眼神中那熟悉的意味,軒轅惜兒故作羞澀地低頭一笑,轉身走到一處案桌旁,緩緩斟了一杯酒,雙手端着送到了段寂宸面前。
“寂,你今日看來真是累壞了。這酒可以安神補身,你且喝一杯,解解乏吧!”軒轅惜兒柔聲說道。
“我無須喝此酒解乏!”段寂宸繼續壞笑道,“不過,難得惜兒如此溫柔地伺候我,我怎能不喝?”
說着,他便接過了酒杯,帶笑的鳳眸專注地看着她,將那杯酒送到了自己魅惑至極的薄脣邊。
軒轅惜兒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內心略略緊張。
只需喝上一小口,他便必然倒地暈迷,人事不醒!
段寂宸卻似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將那已舉到脣邊的酒杯移了開來:“是了,試毒內侍並不在此……不若,惜兒便用發上銀簪,爲我試毒吧!”
他實在是個極其謹慎之人。軒轅惜兒知道,他日常的飲水飯食皆有專人爲其試毒。可她沒想到,即使來到她的惜意殿,在此種情景之下,他還能想起試毒之事!
“難道,寂竟還怕我這惜意殿中的東西有毒?”軒轅惜兒故作難堪,並露出些許不悅神色。
“凡事皆有規矩,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皆不可輕易改變!試毒也是一樣,我已經習慣了,不試的話,喝不下去!”段寂宸輕笑道,“有勞惜兒了。”
他竟然如此堅持!
此刻,軒轅惜兒突然猜不透他是無心之舉,還是對她在酒中下了迷藥早有覺察。她接過那杯酒,站了起來,走到窗前,一下便將那酒水潑到了窗外。
“此酒有毒!皇上不要喝了!”她冷冷說道。
段寂宸略略一驚,從榻上坐直身子:“惜兒,你怎麼了?”
看着他微訝而無辜的神情,軒轅惜兒這才確信,他適才並沒有起疑心,要求試毒不過是習慣使然。
“惜意殿的酒水有毒,皇上還是不要喝了吧!”她繼續故作不悅說道。
段寂宸恍然大悟:“惜兒,我並非懷疑你!我怎會以爲,你會毒害於我?”
說着,段寂宸竟覺極爲好笑般,笑出了聲。
“你爲何如此堅信,我不會毒害於你?”軒轅惜兒冷冷譏道。不是說他疑心極重,心思極其縝密的麼?怎地竟然如此輕信於她?
此刻,酒水有毒的證據早已被她毀滅,她再也不必擔心被他識破。可是,計劃失敗的失落與惱怒,卻讓她無法抑制自己的冷語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