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低迴,笛聲清越。苑若高山流水,配合得天衣無縫。
吳郡郊外深山內,仿如瑤池仙境的天湖邊上。灰衣男子靜坐撫琴,白衣女子則手執竹笛,邊吹邊舞。
一曲終了,白衣女子停下舞步,絕色美顏上笑意盈盈:“六哥,心兒舞技可有進步?”
男子俊逸的臉上含着寵溺的淺笑:“心兒舞姿,天下誰人能比?”
衛蘭心輕笑一聲,坐到了薛景墨身旁:“六哥近日來得少了。”
“六哥想盡快把郡裡的事情都交待好,就可以搬到這裡來,日日陪着心兒了。”
“六哥真要把你那新建的侯府空着?”衛蘭心問道。
“對。心兒不在,六哥一人住在那偌大的侯府又有什麼意思?”薛景墨深深地望着衛蘭心,突然想起重要之事,“對了,六哥給你新開的藥,可有每日按時服用?”
衛蘭心點了點頭,神色卻黯淡下來:“那藥,喝來何用?不如不喝了吧!”
“怎麼,心兒又是怕苦?良藥苦口,心兒不喝,日後怎能當娘?”薛景墨壞笑着看着低下了頭的衛蘭心,“心兒小時候不是說過,要生八個娃娃,四男四女的麼?”
衛蘭心瞬間微紅了臉,擡頭望着六哥,苦澀笑道:“心兒真的說過如此不知羞的話麼?只是,心兒怕是這輩子也不能爲人母了吧?”
“心兒難道信不過六哥的醫術?如果不是因爲衛家變故,讓你停服了幾個月的藥。你如今應是大好了。來,我再看看。”說完,薛景墨讓衛蘭心把手腕放在琴上,他輕輕按上了那冰肌玉膚。
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放開手,舒心笑道:“嗯,確是好多了!再過半年,心兒的身子就會徹底復原,那時,心兒想生幾個娃娃都可以了。”
戲謔着說完,薛景墨的臉卻不自覺地先紅了。
衛蘭心卻皺了眉,微不可察地輕嘆了一聲:“即使身子好了,也是……也是不可能了……”
“誰說不可能?”薛景墨突然微微激動起來,“難道,你竟還沒有忘記他?”
衛蘭心輕輕搖了搖頭。薛景墨見她仿似又從平日的快樂歡笑陷入了莫名憂傷,不禁心生憐惜。
他柔聲說道:“心兒,六哥知道,要徹底忘掉一個人或許不容易。但是,他對你如此殘忍無情,實在不值得你的任何念想。所以,六哥會給你時間,你也給自己些時間,我們徹底地把他忘記!然後,六哥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讓你幸福!”
衛蘭心望着六哥,欲言又止。
“六哥對你的心意,難道你真的感覺不到嗎?”薛景墨深情地望着衛蘭心的美眸,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衛蘭心一驚,輕輕地把手抽了回來,低下頭,不敢再望六哥。這幾個月來,六哥不時對她表現出來的異常,以及目光中日漸複雜的情愫,她怎會完全沒有感覺?可是,這真的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想面對的。
“心兒,你到底要躲避到什麼時候?你不能面對六哥嗎?不能給六哥一個機會嗎?”薛景墨語氣堅定,他決心掀開這層蒙在兩人之間的面紗。
衛蘭心擡頭,帶着憂思望着六哥:“不!六哥,心兒配不起你!心兒早已是殘破之身……”
“你怎可如此輕賤自己?”薛景墨道,“你不幸嫁與那惡魔,是六哥與衛家沒有保護好你!在六哥心目中,你永遠那麼好,那麼完美!無論如何,你永遠是六哥心中的珍寶!”
“六哥,謝謝你對心兒這樣好!”衛蘭心面露難色,“可是,六哥在心兒心中,永遠是最親的哥哥!”
“不!我再也不要當什麼哥哥!我們並非親兄妹,難道不是嗎?你跟六哥在一起,難道不幸福,不快樂嗎?你爲何不能給六哥一次機會?”薛景墨又激動起來。
“請你不要逼我,六哥!”衛蘭心雙眸盈淚。
薛景墨望着她,不禁心中一痛。他努力把自己的情緒平復了下來,輕聲說道:“好,六哥不逼你!你放心,無論你在心目中把六哥當成什麼。六哥永遠是你的後路!”
“六哥……”衛蘭心望着薛景墨,淚水滾落,“心兒怎值得你如此對待?”
“傻丫頭!你忘了我們是怎樣一起長大的嗎?你忘了六哥很早就答應過你,要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嗎?你是六哥的一切,知道嗎?”薛景墨說得動情。
“不,六哥……小時候說過的話,又豈能念念不忘?”她怎能如此自私,讓六哥因着小時候那一個諾言而爲她守候一生呢?
然而,薛景墨卻笑着站了起來:“無論怎樣,這是六哥的想法。六哥同樣,也會尊重你的想法!深秋天涼了,我們也不要在外面坐太久,回屋去吧!”
說着,薛景墨便轉身帶頭向屋內走去。走在前方,他不自覺地斂了笑容,心中隱隱作痛!
其實,他的心真的沒有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瀟灑。但是,他寧願自己藏着苦痛,也不願逼她,他要讓她幸福快樂地,慢慢投入他爲她而留的寬厚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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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天牢中,當衛景羽聽到重重的鐵門被打開的聲音,便慢慢地擡起了頭。在獄中被關了好幾個月,他已經瘦得有些讓人認不出來了。
看見戴着銀色面具的晉王站在面前,衛景羽不禁有一絲驚愕。他早從薛景墨口中知道,派軒轅鄴到衛家人捉拿北匈奸細,並抄了衛府的是晉王;但最終決定定放過衛氏九族,只讓他一人承擔罪責的,也是晉王。所以,他對晉王在又恨又怕的同時,卻又充滿感激!
“幾月不見,大哥清瘦了!”軒轅澈說道。在銀色面具的遮擋下,衛景羽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滿臉疑惑地盯着他。
“大哥可知,本王到此所爲何事?”軒轅澈又道。衛景羽搖了搖頭,他知道晉王自己會說出來的。這幾個月的牢獄生活讓他變得形銷骨立,形容憔悴,卻沒有讓他的腦子變糊塗。
“大哥不想出去,重見天日嗎?”軒轅澈問道。
衛景羽聞言又是一驚,沙啞着聲音說道:“還有這個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