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深夜,奔到東城門之時,城門早已關閉。楚祁與軒轅惜兒取出腰牌,卻沒有下馬。
“皇上今日大婚,命咱家到城外鐘鳴寺取一重要物品!爾等快快開門,莫誤了咱家急事!若誤了皇上洞房花燭夜的大好事,叫你們傾刻間掉腦袋!”軒轅惜兒學着小袖子平時說話的樣子,拿腔拿調的對守夜侍衛說道。
守衛一時聽懵了。誰不知道皇上今日大婚,需要洞房花燭?此時見兩位公公如此不可一世,又見楚祁所持腰牌品位極高,只好忙不迭地將城門打開。
“讓開!莫擋了咱家的道!”軒轅惜兒高聲喝道,和楚祁一起拍馬奔出了城門。
“哈哈哈哈!”
待奔出莫都一段路之後,楚祁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軒轅惜兒驚訝不已都扭過頭看他。認識他這麼久,她一直以爲他是個沉穩清冷之人,想不到他竟也會有如此大笑的時刻。難道,是因爲他被關在北國皇宮太久了,一朝得以逃脫籠牢,竟興奮至此?不過,如此興奮也是情有可緣的。任誰被整整軟禁了十六年,重獲自由之日,都會興奮到難以自持吧?
終於,楚祁停下了笑聲,臉上再次恢復了清峻淡笑之色:“小袖子?沒想到,長公主竟學得如此活靈活現!”
原來,他竟是笑她適才在學一個小內侍!
想起適才自己頤指氣使的樣子,軒轅惜兒也不禁掩嘴笑了起來。自小在東昊和北國所見,那些小公公都是在主子面前一副奴才相,到了外人面前卻不可一世,要學他們的神態和聲音,自己又是女子,又有什麼難處呢?
只是,想起適才自己不可一世地說着“皇上洞房花燭夜的大好事”這話之時,爲何心中卻似涌起一股悶氣,無法舒解呢?看來,自己惟有遠離此地,纔可徹底釋懷吧?
“快走吧,小袖子!”楚祁一甩馬鞭,兩匹馬又疾速奔跑起來,一路不歇向東方莫江方向奔去。
段寂宸的追兵怕是已經追來了。他們不敢有絲毫倦怠,更不敢放慢速度,只要過了莫江,便出了莫都。一路向南到了陝縣,兩人再喬裝打扮一番,便不易被段寂宸的人發現了。
……
在一衆宮女與內侍的伴駕下,段寂宸與楚瑤終於到了坤寧宮。坤寧宮今夜佈置得富麗堂皇,每個角落都洋溢着喜慶氣氛。特別是寑宮之內,更是滿眼大紅:大紅的帳幔,大紅的花燭,大紅的牀被……
去年在太子殿採荇閣,雖無如此奢華,卻也是滿眼大紅啊!望着眼前喜慶的一切,段寂宸竟有一瞬間的失神。
北國本爲荒蠻部族,仿製的都是東昊禮制,男子只有娶正妻才用大紅,也只有正妻纔可以穿大紅。
東昊男子無論取多少姬妾,都只有一個正妻,除非正妻死了纔可再立正室。那麼他段寂宸呢?軒轅惜兒和楚瑤如今都是他的女人,都與他舉行過大婚之禮,誰纔算是他的正妻呢?如果按東昊的說法,惜兒纔是他的原配,纔是他的結髮之妻吧?
結髮之妻!
想到這“結髮”二字,段寂宸不覺心中一動。他想起去年那日清晨,在採荇閣猛然下牀之時,頭上髮絲牽動生痛,他卻發現軒轅惜兒竟將兩人長長的髮絲,細細密密地結在了一起!
想起那天情景,他的心,此刻竟似就被那結髮牽扯住,生生地不痛快起來!今夜席間的軒轅惜兒,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定然也是心中不快吧?
“皇上,該與皇后飲交懷酒了。”喜娘的聲音,猛然將段寂宸不悅的神思拉了回來。他轉首回看,楚瑤正立在他身旁,一臉羞澀地等待着他。
突然的,他心中又是一陣不快!他覺得有些許的不習慣,還有些許的不自在。他只是直覺,一向清冷傲然的楚瑤,在他面前不該是這樣一副羞澀靦腆的樣子。
那麼,她又該是怎樣的一副樣子呢?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不知道是她本來便不是這副樣子,還是,他並不希望她在他面前表現出這種嬌羞的樣子。
“皇上!”楚瑤有些嗔怪的聲音,再一次將他的神思拉了回來,讓他將怔愣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有那麼一剎那,他甚至有種想逃的強烈慾望!他想逃回他的乾心殿去,甚至逃到她的惜意殿去,那裡,纔可以讓他的身心完全放開。
意識到自己的奇怪想法,他又不禁啞然失笑。是他已經不習慣擁有衆多女人了嗎?這麼長久以來,他習慣了只有軒轅惜兒一個女人,似乎對其他的嬪妃都沒了興致,以致於,面對自己多年來認定的皇后,竟也還有一些不習慣。這對於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年輕的帝王來說,是多麼的可笑,又是多麼的令人難以置信?
若說是自己的眼光和品味因爲軒轅惜兒而提高了,再看不上後宮那些庸脂俗粉,可眼前的芙瑤公主,也並差不到哪裡去吧?
“你們都下去吧!”看到段寂宸仍是默然不語,楚瑤地對喜娘及衆宮女吩咐道。飲交懷酒之事,有他們二人便已足夠。
待衆人皆退了出去,並輕輕地把寑宮門帶上之後,楚瑤滿臉含羞地走到段寂宸面前:“寂宸,時辰不早了,我們早些歇下吧!”
說完,她臉頰一片飛紅,不得不再次羞澀地低下了頭。
段寂宸突然又覺得有些許的不自在。他稍稍轉過頭,不去看她:“時辰尚早,朕還想再看一會兒書。瑤兒今日該是累壞了,不如先去歇息吧!”
聞言,楚瑤身子微微一震,目中盡是驚詫與羞憤之色。
“寂,我們尚未喝交懷酒呢!”她極力冷靜下來,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交懷酒?
他與惜兒可沒喝過交懷酒呢!娶她之時,他本非出自真心,又哪裡會在意那些繁文縟節呢?可此刻,他心中竟不覺對她生出一絲愧疚來。或許,她註定便不能成爲他的皇后吧?
如此想着,他反笑道:“好,我們先喝了交懷酒。”作爲一國帝王,金口玉言,決定了的事便須果斷去做,又豈能再患得患失,思前顧後?
楚瑤心中一喜,忙轉身去到那案桌之旁,拿起案上酒壺,倒滿了兩杯酒。
卻在此時,忽聽得鄭公公在門外高聲急喚道:“皇上,皇上,大事不妙!”
“何事驚慌?”段寂宸沉聲問道。
“皇上……”鄭公公語音焦慮,卻是欲言又止。
“說!何事吞吞吐吐的……”段寂宸有些怒了。
“月國質子楚祁與惜妃,縱火盜得馬廄寶馬……”
言聞,喜房內兩人皆是一驚。段寂宸一把拉開房門,怒然立於鄭公公面前,道:“怎樣?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