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自從去年正月大樹和菲兒大姑分了家之後,大樹就沒去鎮上的米鋪做活了,他信了她媳婦的話去跟人去做倒賣皮毛的生意。
她媳婦說她娘村裡有個人是做這行的,一年下來至少能賺幾十兩銀子,大樹自己並不想做生意,因爲倒賣皮毛這生意雖然賺錢,但風險大,而且還要不少本錢,他們家裡只有幾兩銀子,哪裡能做着買賣。
但她媳婦堅持,還說本錢不夠她已經想好辦法了,把家裡那幾畝田抵給錢莊去借錢,家裡那麼多田,能抵個幾十兩銀子,到時候拿着這些錢去進皮毛,一趟下來,至少賺個十來兩,但每趟錢莊的利息只要一兩多銀子,要一年多走的幾趟,這利息肯定不會虧。
大樹這輩子沒做過大事,他一下子還真不敢做這麼冒險的事情,但是他媳婦在他面前又哭又鬧,還說當初她可是十里八鄉有名的漂亮姑娘,好多人給她說親,她都不肯嫁,但一看見大樹,立馬就答應嫁給大樹了。
這麼多年,她一直也沒嫌棄大樹家裡窮,沒嫌棄家裡日子過的苦,無怨無悔的跟着大樹。
這大樹要是實在沒法子賺到錢她也就認了,但如今錢就擺在面前,幹啥不想法子去賺呢,她還說要是大樹不捨得拿錢去抵押,大不了她自己去借,去賒,怎麼都要想法子賺到這些錢。
大樹本就疼媳婦,被媳婦這樣一鬧,逼不得已的答應了,跟着人合夥去倒賣皮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年的皮毛生意差了很多,大樹的皮毛進的價格貴,但賣的價格被壓的很低,再加上大樹本就對這東西不太懂。在賣東西的時候又被人騙了,到最後弄了個血本無歸,那抵田來的錢全部虧掉了。
這樣一來,家裡的錢全部虧掉了。不只是拿不出錢去贖田,就連一家人的生活都維持不下去了,這眼看馬上就要到贖回田的日子了,大樹媳婦又出了個主意,讓大樹去問菲兒大姑要錢。
她得知菲兒大姑和枝兒在鎮上賺了不少錢,幾十兩銀子應該拿的出,還跟大樹說要是菲兒大姑實在拿不出,就讓大樹喊菲兒大姑去菲兒家裡借錢,菲兒家如今好起來的事情他們都知道,她覺得借幾十兩銀子肯定不是問題。
大樹雖然是個沒啥用的男人。但稍稍還有一點良心,當初他信了媳婦和岳母的話把娘和妹妹給趕走了,甚至連間屋子都沒給娘和妹妹留,他內心知道自己過分了,但爲了媳婦。他不得不做。
既然他當初做得出那種事情,就沒想過再去求娘和妹妹,這說要他去娘那裡求着要錢,他怎麼都不肯去。
因此兩口子爲這事情吵了一架,大樹媳婦看大樹怎麼都不肯去求他娘,她氣的回了孃家,還說要是大樹不把田給贖回來。她以後再也不回來,還說要和大樹合離。
大樹一人帶着兩個孩子在家裡悶了好幾天,孩子天天哭,夜夜鬧,說要娘,說肚子餓。大樹一個人實在頂不住了,便託人跟菲兒大姑說要菲兒大姑和枝兒回去過年。
大樹拖的那人是菲兒家裡的一個嬸子,以前和菲兒孃的關係也不錯,這在鎮上跟菲兒大姑說這事情的時候,順便也跟菲兒大姑說了大樹兩口子做生意虧錢的事情。那嬸子還勸菲兒大姑不要回去,說當初兒子爲了媳婦那樣對她,如今一碰到事情就讓她回去,而且回去準沒好事,肯定是爲了媳婦要菲兒大姑出錢。
菲兒大姑也猶豫了好幾日要不要回去,雖然兒子當初做的的確不留餘地,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如今看着兒子有事情,她哪裡能不管呢,至於幾十兩銀子,她自己倒是沒那麼多錢,但是加上枝兒的就有,她想着先拿枝兒的錢來用着。
枝兒對於錢倒是沒太過在意,她放在娘那裡的錢本就是給娘用的,是娘自己捨不得用纔給她存起來的,她如今在菲兒店裡做事的錢都還放在菲兒那裡攢着,也有不少,她打算那些錢就到時候給自己買嫁妝和給娘養老用。
但她就是不樂意大哥對他們做出了這種事情後孃還心心念唸的爲大哥一家着想,但娘日日在她面前嘮叨,說啥他們是親兄妹,這大哥有事情她這個做妹妹的也應當幫一把,被娘說的煩了,枝兒便鬆口了,說那錢反正是給孃的,由得她自己處置,她願意給誰都成。
看枝兒答應了,菲兒大姑便說等幫菲兒家裡忙完過年的事情就帶着枝兒回去過年。
因爲當初大樹那樣對她們娘倆,這邊的兄弟侄兒都憋着一口氣在心裡,當初富貴還擲地有聲的說過的大樹不管就不管,最多以後一刀兩斷,大不了等菲兒大姑老了,他們這些兄弟侄兒養着,因此這事情菲兒大姑不敢讓菲兒家裡人知道,也不準枝兒說,只是跟菲兒家裡人說想回去過年。
這今兒回到家裡之後,菲兒大姑問清楚了大樹這些事情,二話不說,讓大樹先把媳婦給接回來,之後又拿出錢來讓大樹去贖回田,贖回田之後,枝兒問大樹要田契,但大樹媳婦不肯給,說那田本就是她的,憑啥要給枝兒。
而且她還說枝兒不過是個女兒,以後總要嫁人的,枝兒沒權利管家裡的田契,要管也是交給菲兒大姑管。
枝兒聽她這樣說,也沒跟她吵,便讓娘去大樹媳婦那把田契拿來,菲兒大姑倒是也去拿了,但是大樹媳婦還是不肯給,還笑呵呵的說的啥都是一家人,這放誰那裡都一樣,還說她已經收嚴實了,這要拿出來也麻煩,之後爲了哄菲兒大姑,還說了好多好聽的話,又是認錯又是下跪的,反正到最後田契就是沒拿出來。
枝兒這就不幹了,憑什麼她們娘倆出的錢,這田契要給大樹兩口子拿着呢,她大不了把田給他們種,不收他們的租子就是,這樣等於和他們自己的田也沒啥區別,不會爲他們過日子增加負擔,這也算是待他們不錯了。
枝兒當時就和大樹媳婦吵了起來,但不管怎麼吵,那田契在大樹媳婦那裡,她怎麼都不肯拿出來,枝兒沒法子,便讓娘去喊村裡人來做主。
但菲兒大姑卻不肯去,還勸枝兒說算了,都是一家人,不用這樣計較,田契放誰那裡都一樣,而且每年大過年都鬧得家裡亂哄哄的,也讓人笑話,要是枝兒捨不得那些錢,大不了她明年掙了錢逐月分攤還給枝兒就是。
菲兒大姑當時的話沒說好,那意思好似就在說家裡鬧成這樣是枝兒的錯一般,而且言下之意就把枝兒這個女兒給分開說,枝兒心裡頓時委屈到不行,收拾東西就往菲兒家裡來了。
枝兒說完這些,撲到菲兒懷裡傷心的大哭起來:“菲兒,你說爲啥這大人就這樣重男親女呢?我和娘在一起的這幾年,我做啥事情都是顧着她,我甚至想着以後嫁人了都要奉養着孃的,但是在娘心裡,不管我對她如何好,大哥如何對她不好,我始終比不上大哥,我怎麼都是個外人。”
或許生在這個時候的人很多人都不明白這份委屈從何而來,但夏菲兒明白。
這讓夏菲兒想起自己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一段話“女人結完婚,嫁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十月辛苦懷胎孩子降臨女人和死神擦肩而過,孩子還不和你姓,女人回孃家是客人,在婆家是外人…”
這段話夏菲兒是前世看到的,但相比而言,夏菲兒覺得這番話更加適合這個時代,因爲前世一般的家裡孩子都不多,比如說一個家庭是兩兄妹,大多數父母雖然心裡顧着兒子,但是對女兒也不會差到哪裡去,至少在女兒面前是不會說女兒是外人之類的話。
但在這個時候,女人一旦嫁出了門,要是家裡的嫂子或者弟妹不好,再加上自己爹孃又沒什麼權利,那女人真是連孃家都不能回了,算是徹徹底底的外人了。
這次枝兒的情況和這個就有些相似,只不過如今的枝兒還沒成親,所以事情沒那麼嚴重罷了,但是女人心裡的委屈都是一樣的。
夏菲兒看枝兒抱着自己哭的傷心,也不敢再如心裡想的那般火上澆油,只是抱着她低聲勸着:“不會,大姑沒把你當外人,只不過大樹畢竟是你大哥,是大姑的親生兒子,她心裡自然是放不下的,你要是心裡有委屈,好好跟大姑說清楚就是。”
夏銅柱也在一邊勸着:“是啊,枝兒丫頭,你別哭了,等會我送你回去,讓大姑跟你解釋清楚,大姑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枝兒被夏菲兒和夏銅柱兩人勸了好一會,心情好了一些,不再哭了,但心裡仍然是不好過。
她靜靜的在菲兒身上靠了一會,幽幽的出聲說道:“菲兒,我知道娘心裡是以爲我捨不得那些錢。其實我真不是捨不得那些錢,我是心疼她,這次大哥和大嫂弄出了這麼大一件事情,兩人自己不去想辦法解決,一出事情就打孃的主意,這次咱們倒是說把田給贖了回來,那要是下次還出這種事情呢,是不是又再給他們贖一次,要按照這樣的話,咱們要幫着他們贖多少次纔是個頭呢。”
“還有我那個大嫂,一看家裡沒錢了,就威脅我大哥要合離,這樣不安份的媳婦哪裡又是我那笨蛋大哥能管的住呢,我都不知道他們是咋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