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說的時候,彷彿自己中了五百萬彩票那麼得意。
裴若塵則目瞪口呆,一時答不上話來。
還從來沒有人,可以將自己的胸無大志、得過且過,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得意洋洋的。
怔了一會,裴若塵又提醒道:“可這樣,你不會覺得無聊嗎?”
“不會啊。”伊人搖頭,順便環顧了一下週圍:“有很多好玩的事情的,爲什麼會覺得無聊?”
“可一輩子總呆在一個地方,便形同軟禁。”
“我從前也一直帶在小屋裡,從來不覺得無聊。”伊人所指的是前世宅着的小屋,而裴若塵則聯想起世人關於伊家二小姐深居簡出的傳說。
“只要你靜下心來,能看到很多神奇的事情,它們比你們熱衷的爭名奪利好玩多了,譬如雲啊,你可知道雲有多少形狀嗎?多得你數不清,雲的形狀,是世上最富想象力的畫家都難以摹畫出來的。你知不知道,花開的時候,花瓣的姿態,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如果每朵花裡住着一個人,那一定是世上最柔弱,最透明,最靦腆的小人兒了,像拇指姑娘一樣。即便是這樣盪鞦韆,爲什麼一定要想什麼呢?你也可以什麼都不想,就這樣一直蕩啊蕩的,慢慢的,你就能變成一隻鳥了,飛上去,可以看到太平洋……”伊人頓了頓,終於有點惋惜地補充了一句:“當然,沒有電腦,還是一大遺憾啊。”
裴若塵沒有留意她最後的一句話,只是沉溺在她勾畫出來的夢幻世界裡,有點失神。
伊人瞧着他的表情,突然呵呵地笑了起來,伸手拍在裴若塵的肩上,很豪氣地說:“小樣,被我忽悠了吧?”
裴若塵哭笑不得地望着她,問:“忽悠是什麼?”
伊人高深莫測地回答道:“就是說得你頭暈——簡而言之吧,我這人沒理想沒報負,就想找個小地方過我的小日子——恩,不知道十一現在怎麼樣了?”
裴若塵見她自動地轉開話題,禁不住一笑,鬆開握住鞦韆的手,淡淡道:“你很奇怪。”
鞦韆再次搖了起來,伊人足見點地,微微用力,於是蕩得更高了。
風吹起鬢角,拂着她紅潤的臉龐。
裴若塵在旁邊看着,脣角噙笑。
然後,伊人盪到最高點的時候,忽而轉頭一笑,輕聲說:“裴若塵,你真好看。”
裴若塵笑意更濃,柔和的五官水般盪漾,瀲灩溫柔。這不是她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直接與直白。
鞦韆漸漸往下,帶着風的呼聲,從裴若塵身側滑了過去。
伊人目視前方。很坦然地說:“我喜歡你。”
聲音很輕,如風吹散,也如空氣、水一般,自然得讓人心底平和,竟無漣漪。
女孩魚一般從身側滑過。
裴若塵擡眸,伊人再次盪到了最高點,笑得懶懶散散,彷彿什麼都沒說過。
她只是說出自己的感覺,單純的感覺而已。
不要求迴應。
裴若塵也想說點什麼,譬如:“你很特別”“你很可愛”“我也喜歡你”這樣的話,好像平時很難訴諸於口的話語,在伊人面前,便能說得理所當然而且不會有任何困難。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急促的腳步聲打碎了這一鞦韆的和美與安靜。
他們同時望向來處,只見賀蘭雪黑沉着臉,正快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