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一聽是裴若塵,立刻有了精神,正打算從牀上跳下來,可是手一按到牀板上,禁不住哎喲了一聲,低頭一瞧:手掌上的傷口被重新包紮過,上好的錦布,裹得紮紮實實,還有股沁涼的藥味。
“王爺後來又回來了,他給你換的藥。”十一笑盈盈地解釋,她有種預感:自家小姐的處境,大概就要柳暗花明了吧。
伊人卻完全沒有聽進耳裡,依然心心念念着外面等着的裴若塵,連鞋子都來不及穿,赤着足便往外跑。
十一則提着鞋子哇啦啦地緊跟其後。
轉過屏風,裴若塵果然坐在桌邊,撥弄着之前送與她的瑤琴,神色淡定,一點也沒有等了一上午的不耐煩。
伊人很喜歡他的沉靜:靜得安心,動得亦安心。
“裴若塵。”她湊過去,本想坐在一側,又覺得座椅太遠,索性棄了椅子,蹲在他身邊,雙手拖腮,近乎貪婪地瞧着他。
因爲傷勢未愈,他的臉依舊蒼白,卻沒有減損他的容顏,反而多了份清俊。
裴若塵吃驚地看着她的動作,隨即笑了笑,“有事情請你幫忙。”
“什麼事?”伊人依舊擡頭望着他,笑盈盈問,像一隻聽話的小狗。
“茶莊的犯人逃了,我們想要頒發通緝令,可是當時,我不能擡頭細看那個少主的容貌——你看清了,可不可以依照記憶,將他畫出來?”裴若塵公事公辦道:“我知道,你一向畫得很好。”
“可以。”伊人不畏艱難地點了點頭,然後問:“你還想要什麼?”
她突然有種信念,只要裴若塵能說出的東西,她便要想方設法爲其辦到。
她想爲他做很多事情,只要爲他,便會覺得無窮的快樂。
“沒其它事了。你的手還好?”裴若塵輕笑搖頭,微欠着欠身,看着蹲在自己腿邊的‘小狗伊人’,心生憐意。
“真的沒有其它事了嗎?”伊人並不回答,只是盈盈地瞧着他:“這個世上,你沒有其它想要的東西了嗎?”
譬如她。伊人想,難道他不想要她嗎?
她卻想要他。
“當然不是——我記得你對我說過,人如塵埃,而蒼穹永存,所以,這世上一切東西,其實都是渺小的。”裴若塵微笑道,然後信手在琴絃了拂了拂,發出一串叮叮咚咚的響聲:“可即使明白這個道理,又有誰能真的參透?”
這一次,伊人竟出奇地沒有沉默,而是低下頭,輕聲嘟噥道:“誰又真能夠像蒼穹那般無動於衷?”
裴若塵略有點吃驚,垂下頭看着她,伊人正支着手指在地上畫圈圈,少女烏鴉鴉的頭頂,乖巧得讓人莞爾。
他不由得伸出手去,在伊人的頭上寵溺地撫了撫,像哥哥般,攪亂了髮絲。
伊人也隨之擡起頭來,盈盈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和我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