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好懶,高冷王爺認了吧 75.017求求你,救救阿雪
當賀蘭欽聽到士兵的詳細描述之後,反而笑了起來。
這確實是伊人的做派。
“快請她進來。”好久不見,他隱約有點期待了。
伊人走了進來。
風塵僕僕的模樣,但是面容清麗,尤其是那雙紅塵無垢的眼睛,幾與從前一樣。
可是,等伊人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全部講完,然後請他去救賀蘭雪的時候。賀蘭欽奇怪地看着她,問:“爲什麼你認爲我會背叛陛下,幫助天朝的逆賊呢?鯽”
伊人坦然地望着他,問:“你不會放任阿雪不管的,是不是?”
賀蘭欽不語。
……
……
……
將伊人送來的人已經被賀蘭欽請回去了,現在中軍大帳裡,只有他們兩人。
一個軍士進來送茶,他將茶盞放到了賀蘭欽面前的案臺上,又滿臉驚詫地看了看伊人。
伊人也瞄了他一眼,然後似認出了他,朝他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如常。
就像從前在家裡看到她的模樣——站在會讓許多人聞之喪膽的賀蘭欽的面前,伊人的表現,因爲太過平常,所以反而不平常了。
賀蘭欽一身銀色戎裝,束髮朗顏,英姿威武的樣子。
伊人則一身風塵,粗布棉衣,髮鬢散亂,跟路邊一個逃荒的女孩並無兩樣。
賀蘭欽站在前座,伊人立於下首。
這是一個奇怪的景象,太不搭襯,可是,卻看不出氣勢的高矮。
軍士滿心疑惑,躬身退下。
待出了營帳,那軍士朝帳外巡邏的另一個軍士招了招手,兩人繞到帳後的隱蔽處。
“什麼事啊?”
“小左,我剛纔看到伊人了。”說話的,是小右。
他本是管後勤的,這次賀蘭欽來,他負責茶水事宜。
小左則是一個小小的百夫長,正輪班巡邏。
“哪個伊人?”小左還未回過神來。
“就是阿雪的那個懶婆娘。”小右皺眉急道:“是不是阿雪出事了?”
“……她怎麼會見大將軍呢?難道阿雪是什麼大人物不成?”小左還沒反應過來,困惑地自語道。
小右也是一臉茫然。
營帳內,賀蘭欽與伊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我不會做出對不起天朝的事。”賀蘭欽走下來,看着伊人,一字一句道:“無論出於什麼理由,都不可以。”
“厄,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伊人被賀蘭欽絕口拒絕後,倒沒有多少尷尬或者失望,只是淺淺淡淡地說了一句:“原本,我不應該左右你的選擇,不管你選擇幫還是不幫,都是你的權利與自由。”
她本來就是極少管別人閒事的人。
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可是,這一次,不同。
“但是這次,我必須強求你一次。求你,救救阿雪。”
伊人擡起頭,靜靜地望着賀蘭欽。
她的態度並不強勢,可是,卻有一種溫潤的力量,又讓對方不忍忽視。
賀蘭欽沉吟了片刻,忽而一笑,換開話題問:“阿雪見到容後就忘記你,你怎麼還要爲阿雪來求我?”
“這有衝突嗎?”伊人不解地反問道:“阿雪喜歡容秀,容秀在他心中的位置自然大過我,我就是一混吃混喝的——更何況,那本是他的事。”
是否忘記她,是阿雪的事情。
是否爲阿雪來求賀蘭欽,是她自己的事情。
兩者如何混爲一談?
賀蘭欽頓時啞然,隨即搖了搖頭,“怎麼會有你這麼傻的人,若塵來綏遠了,你知道麼?”
“知道。”伊人點頭。
“你也不用回去了,在這裡住一宿,我明天差人送你去找裴若塵。他至少不會像阿雪那樣,見到賀蘭悠就忘記你。再說,你喜歡若塵,對不對?”賀蘭欽說着,又從懷中掏出一枚虎符,自言自語道:“至於,你想借用我的虎符去對付裴丞相、救出阿雪,就不用癡心妄想了。我不會答應的。”
至始至終,伊人沒有說起炎寒。
無意的,或者有意的。
——她也不是真的傻子,自然知道,賀蘭欽與炎寒是宿敵。
還是別說爲好。
“求求你,救救阿雪。”伊人想了想,又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不過,她說“求求你”的時候,可一點都不覺得卑微,反而有種耍賴皮的可愛感。
可愛,卻也很堅定。
“你還在堅持?難道你不想見裴若塵了?”賀
蘭欽詫異地問。
“想見的,可是現在不能去見。”伊人嘆了聲,然後往前走了幾步,站在賀蘭欽的旁邊。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我賴上你了”的表情。
關鍵是,還挺坦然的。
賀蘭欽暗自好笑,也沒繼續搭理他。
他的軍務挺忙的。
而且,賀蘭欽想看看,伊人能夠堅持多久?
……
……
……
……
伊人就這樣成了賀蘭欽的小跟屁蟲。
賀蘭欽和將領們開會,她站在旁邊發呆。
賀蘭欽吃飯,她盯着他流口水。
賀蘭欽睡覺,她蹲在旁邊打瞌睡。
賀蘭欽如廁,她……咳咳,也在外面等着。
簡直是如影隨形,如附骨之疽啊。關鍵是,明明那麼懶的人,這次偏偏能不眠不休,咬定青山不放鬆。
將賀蘭欽纏得死死得。
賀蘭欽也不能硬將她趕出去,畢竟是弟妹嘛。
好容易捱過了一天,賀蘭欽終於有種快崩潰的感覺了。
被伊人這樣眨巴着圓溜溜的眼睛,殷勤殷勤地盯着,時不時就冒出一句,“求求你,救救阿雪。”——身上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伊人,你不睡覺嗎?”終於,賀蘭欽忍無可忍了。
伊人下意識地點點頭,頓了頓,又拼命地搖搖頭。
她確實困得不行了。
可是,她必須挺住。
阿雪他們還等着她帶救兵回去呢。
“萬一我一直不答應呢?”賀蘭欽問。
“……你如果真的不答應,我也沒有其他法子了,但求你能找人把我送回去,我也不能丟下他們不管的。”伊人認真地回答。
這實在是下策中的下策。
可是,人生嘛。
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的。
賀蘭欽怔了怔,隨即,又是一臉瞭然的笑,那笑容稍現即逝,他重新變成一本正經的模樣,道:“伊人,如果你回去見到阿雪,告訴他:容後在我這裡,有人看見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所以將她帶到我軍中。”
說完,他將虎符順手往案上一放,然後走了出去。
伊人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案上的那隻藏青色的虎符。
虎符青翠,散着幽蘭蘭的光。
伊人又往賀蘭欽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賀蘭欽已經走出帳外,唯見簾帳翩躚,周圍並無人影。
伊人一步一步,小心地挪到了案臺邊,然後咬着手指,一眼不眨地看着案上的虎符。
也不知猶豫了多久,她終於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碰了虎符一下:陳玉清涼涼的觸覺,順着指尖,一下子傳到心底。
她突然清醒起來,快速地抓起虎符,將它塞進自己的懷裡。
不問而取謂之竊。
她竊符了。
伊人的心跳,快得嚇人。臉頰紅紅的,似要滴出血來。
……
……
……
等出了營帳,賀蘭欽一點也沒有等候太久的模樣,外面,也早有一輛馬車侯着了。
“告訴阿雪,只要他與陛下作對一天,本將軍,絕對不會念及兄弟之情姑息他!”賀蘭欽的聲音很高,唯恐別人沒聽見似的。
伊人也不接話,只是忙不迭地爬到了後車廂,然後轉過身,對賀蘭欽輕聲道:“謝謝。”
賀蘭欽一臉的高深莫測,眸地,是不易察覺的笑意。
等車輪的咕隆聲漸遠漸不聞,賀蘭欽點了幾名副將走進營帳,說要佈局如何追捕炎寒。
他們一同走到案前,賀蘭欽擺開沙盤,用樹枝在上面劃了許多防線,大家又是一番討論,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終於得出了一個確鑿的方案,賀蘭欽便要調兵遣將,他順手往懷裡一掏,忽而臉色大變,“虎符呢?”
這時候,伊人已經奔出數十里之遠了。
然而那個虎符,伊人終究沒有用上。
在離那茅屋將近三裡的地方,負責駕車的人突然停了下來,掀開簾子,焦急道:“伊人,你還認得我麼?”
伊人有點不明所以地望過去,繼而眯眯一笑,“你是小右?”
小右點點頭,然後關切地問:“是不是阿雪出什麼事了?”
“有點事,所以我們要趕快過去。”伊人的話還未說完,便聽到有人叫自己。
“伊人。”疏疏淡淡的一聲,在她耳邊驟響。
伊人回頭,唯見公子
如玉,清雅靜立,久違的容顏,淺淡若初。
是裴若塵。
伊人怔怔地,有點不知所以,小右則是一臉警戒。
裴若塵緩緩地向她走來,他沒有帶侍衛,除了隨身的一柄長劍,他與平時郊遊時的打扮並無二樣,清閒隨和,神色恬靜。
“聽父親說,你去賀蘭將軍那裡借兵了。”裴若塵終於停到了伊人面前,他周身沒有一絲一毫的敵意,甚至還有點故人相逢的淺淡的喜悅,小右按刀在手,有點搞不準是攻擊還是請安——裴若塵一看就不是尋常男子,俊朗溫潤,眉宇中藏着淡淡的修養和貴氣,普通的大戶人家,自然不能出這樣的公子。
伊人頓了頓,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小右道:“這是小右,我朋友。”
能在這樣的境況中仍然關心阿雪的人,伊人認之爲友。
裴若塵和氣地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極平易近人。
然後,伊人又指了指裴若塵,道:“裴若塵,也是我朋友。”
他們都是她的朋友,在她心中,可沒有貴賤之分。
小右卻沒有伊人那般從容,他“啊”地一聲跳了起來,驚呼道:“是京城第一公子,丞相公子,當今駙馬,小裴大人?!”
伊人倒沒料到裴若塵的名氣那麼大。
裴若塵又是微微一笑,眼波溫淺若玉,讓人不由得想與他親近。
小右則呵呵地傻笑了幾下,請了一安,準備退到一邊。
可是就在退下去的時候,伊人突然拉住他,轉過身,背對着裴若塵,壓低聲音道:“小右,你把這個,拿到前面的茅屋去。”
她塞給他的,正是偷來的虎符。
小右擡頭看了看她,第一次,在這個懶洋洋的伊人臉上,發現了認真的痕跡。
裴若塵似乎看見了這一幕,又似乎沒看見這一幕,神色如初,也沒有追問,只是眼底,劃過一絲黯然。
她在防他。
從什麼時候起,這樣一個白紙般的女孩,也學會防備了。
“伊人,”等她重新轉過身,裴若塵輕聲道:“已經沒必要了。”
伊人愣了愣,“什麼沒必要?”
“這個虎符,沒必要了。”裴若塵到底看見了,“我來這裡等你,便是想阻止你將虎符拿過去,已經有人來救賀蘭雪了,炎寒也在趁機突圍。如果你此刻將虎符拿過去,不僅毫無意義,還會陷賀蘭將軍於不利——無論是他‘借’的,還是你‘拿’的,朝廷都會追究賀蘭將軍的責任。”
“怎麼……”伊人眨眨眼,有點不明白。
“難道你不明白了,一切都在賀蘭雪的掌握之中。”裴若塵嘆聲道:“他一早就那排了後着——鳳九先生請了一人,只要有那人在,任何圍攻都是徒勞。也因此,賀蘭雪纔敢放任容後,將自己陷入險境。”
“請了誰?”伊人還是沒相通來龍去脈,只是聽說賀蘭雪沒危險,炎寒也突圍了,心情一鬆,順口問道。
“劍神,陸川。”裴若塵回答這四個字的時候,眼睛裡,異芒頓閃。
這四個字的魔力,海內皆準。
被稱爲人神的存在。
多年前,曾一人一劍,守住峽山關口,十萬大軍,躑躅不發,最後只能打道回府。
傳說,他已成劍。
傳說,他無可摧毀。
傳說,他已經是一個傳說。
可是,現在,他卻出現了,爲了賀蘭雪出現了?
這個消息,遠比賀蘭雪逃出重圍,更加震人心魄。
如果陸川要殺一個人,將無人可擋,無法可施。
如果,他聽命與賀蘭雪……
後果,更是不可設想。
伊人卻對這個名字沒有多大的感觸,只是在裴若塵提起劍神的時候,她想起西門吹雪。
天朝版的西門吹雪?她有點好奇了。
只是,伊人還未將自己的好奇表現出來,裴若塵的神色突然一凜,下意識地擋在伊人身前,沉聲道:“他來了。”
裴若塵話音匍落,伊人頓覺一陣飛沙走石。
綏遠本是一個容易起風的地方,可是來勢如此洶涌的風沙,並不多見。
沙迷了伊人的眼。
她用拳頭揉了揉眼睛,等手拿開時,面前的景象已然一變。
不知在什麼時候,前面突然潮涌一般冒出了一堆黑衣人,凜神持兵,站成三排,擋在裴若塵之前。
而最前面,樹梢巔,也出現了一人。
明明豔陽高照,不知爲何,在看到那人時,伊人只覺得世界陡然一涼,連心底都寒了。
那人玄衣耀眼,整個人都似被劍光籠罩,光輝燦爛,讓人不敢直視。
他就像一束光。
劍光。
劍光無形,人亦無形。
擋在裴若塵身前的三隊人馬
,雖然站得筆直而堅定,額頭,均已沁汗。
這是一場必輸的戰局。
他們站着,只是因爲他們是裴家的死士,即便死,也必須死在公子的前面。
而樹梢那人,不動不語,鬼魅般沉靜,雕塑般沒有生氣。
這樣的靜峙,讓所有人心中都浮出一種恐懼,不知自己對面的,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個來自九幽的魂魔。
時間,也許只過了一刻。
風沙已停,從樹梢飄落的枯葉,尚未落地。
可是,也許已經過了整整一世。
生與死的煎熬,遠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伊人轉了轉頭:小右已經嚇得面無人色,整個人如篩子般抖個不停,站在她右前方的裴若塵風度好許多,還算鎮靜,只是全身的緊繃,彷彿一觸即發。
除了濃重的呼吸聲,伊人再也聽不到其它聲響。
越來越壓抑的氣氛,喘不過氣來的氣氛。
伊人覺得憋悶。
又是片刻。
樹梢上的人,沒有絲毫移動的跡象,樹梢下的人,依然以靜制靜着。
伊人終於按捺不住。
她突然往前走去。
……
……
……
裴若塵一驚,本打算拉她,伊人已經越過了他,伸手推開排在前面的三隊黑衣人,讓出一條路來。
她屁顛屁顛地走到最前面,走到樹下,走到那人的腳下。
然後,她仰起頭,很友好地問道:“你好,請問你是陸川嗎?”
她想問他,阿雪是不是真的已經安全了?
身後傳來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那些本就繃緊神經的死士們,已經瀕臨崩潰,見狀,紛紛拔劍在手,爲即將來臨的屠殺,做最後枉然的準備。
而他們看伊人的眼光,已經如看一個死人了。
裴若塵臉色突變,幾乎想馬上躍到伊人身邊,卻被小右眼疾手快地拉住。
“小裴大人,”小右顫顫巍巍地喊道:“別去。”
前面也奔出兩人,將裴若塵困在後面,不讓他冒險。
然而,他們預料的情況並沒有出現。
伊人仰着臉,面上帶笑,友好而親切,人畜無害的模樣。
樹上的人,則略略低了低——其實他低頭的樣子,別人根本無法看清,他身上的劍光太濃,只能從光影的浮動,來推測他的動作。
“我是陸川。”許久許久,就在所有人都被死亡的陰影煎熬得生不如死之時,一個冷冽得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這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