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42阿雪的深情告白(應yww1314要求加更啦)
一個人從後面捂住她的嘴。
伊人正吃驚着,便聽到後面的人低聲道:“王妃,不要出聲。”
易劍的聲音。
伊人頓了一會,小心地掰開易劍的手,回頭探尋地望着他。
易劍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小心地攙着伊人,順着牆壁,慢慢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鯴。
伊人這才發現,那另一方向竟然傳出了些微的燈光。
上面有一道暗門囡。
門沒有關嚴實,許多進去的人自信這個地牢裡沒有其它人了,卻沒料到,還掉進了一個伊人,潛進了一個易劍。
他們一直走到門口,裡面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
“阿雪,你只有幾天日子了,爲什麼還那麼倔強?”這是冷豔的聲音。
伊人聽了,心中咯噔一下,回頭探尋地看着易劍。
易劍的臉色卻是沉重,屏息凝視着裡面。
“還有十五天啊。”賀蘭雪笑着回答:“十五天可以做很多事情,倘若不能隨心所欲地過幾十年,不如從心所爲,好好地度過這十五天。”
“你認爲我會讓你好好地過這十五天嗎?”冷豔冷冷道:“如果你拒絕,你餘下的生命,將在這水牢裡度過。在你最後一天的時候,我會讓你參加我的招親大會,你會親眼看到我未來的夫君。你會看着我成親,看着本來屬於你的榮耀歸於別人。那時候,你也算死得瞑目了。我也對得起你。”
“我該提前感謝你嗎?”賀蘭雪不動聲色地說道:“冷豔,其實你不必這樣做。那不會有什麼區別。”
“賀蘭雪!”冷豔恨恨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緊接着,便是潑水的聲音。
……
……
……
……
伊人與易劍同時捏了一把汗,他們靠着牆壁歇了一會,然後悄悄、悄悄地靠到門縫前,易劍貼着伊人,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小心地朝裡面望進去。
裡面是地牢的一個暗室,從前用來審訊犯人的。
小小的、不足二十平米的地方,正中間擺着一張木桌,桌上燃着一盞微若黃豆的油燈,左右兩側則是冰冷冷的鐵鏈,右邊一盆紅彤彤的爐火,裡面橫七豎八地放着幾隻烙鐵。
賀蘭雪與冷豔就坐在桌子旁邊,兩人對面而坐。
賀蘭雪面向着門口方向,冷豔則背對着門口。
伊人透過門縫,看着賀蘭雪。
因爲爐火的原因,賀蘭雪右邊的臉是紅色的,左邊則攏在暗影裡,整個人在光影神奇的籠罩中,一半桃李,一半深海,有種油畫般的感覺。
而且,是剛剛完成的油畫——賀蘭雪的鼻尖處兀自掛着水珠。
被冷豔潑的茶水。
伊人一哂:沒想到潑男人水這一招,亙古即有。
冷豔順手將水潑到了他的臉上。
賀蘭雪沒有伸手去擦,而是等着它自然乾涸,他的神色很坦然,安靜地看着對面的冷豔。
“與八年前相比,你變了許多。”過了許久,賀蘭雪輕聲道。
冷豔沒有做聲。
優雅華貴的背影筆挺而高傲。
“我還記得剛遇見你的時候,你正被人追殺,你穿着一件水湖色的長裙,繫着一條白色的腰帶,你的頭髮鬆鬆地系在右邊,因爲跑得滿頭是汗,散發全部貼在額上。像剛剛從水裡出來的仙女一樣。”賀蘭雪繼續道。
“仙女……”冷豔的聲音有點柔軟。
“是啊,仙女。冷豔,你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美得沒有男人能將眼睛從你身上挪開。包括我。”賀蘭雪淡淡地說到:“當時,我覺得自己能救這樣一個美女,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
“可是你拒絕了我。”冷豔冷冷地提醒了一句。
“因爲,那是不同的。”賀蘭雪微微一笑:“所有人都喜歡美麗的事物,都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她——這是天性。那時候的你,不僅美麗,而且有種很可愛的倔強。善良且堅強。老實說,有一刻我曾爲你動過心。”
“……什麼時候?”冷豔遲疑地問。
“那一晚你過來找我,你向我訴說了當一個女帝的孤獨與惶恐,你堪堪登基,滿朝的人都各懷心思,你說你站在高臺上,俯視他們,如俯視深淵。然後,你哭了。你覺得絕望。”賀蘭雪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神色柔和,淺淺地追憶着:“你哭的時候,我抱住你,告訴你,你什麼都不要怕,我會幫你。其實那一刻,我心跳很快,只想着,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再哭。”
“後來呢?”冷豔低低地問:“後來,爲什麼會……”
“會拒絕?”賀蘭雪自自然然地將那個傷人的字眼說了出來,然後很坦然道:“因爲我不愛你,冷豔,從前給你的印象,只是一個男人對一個美麗且弱勢的女人最起碼的憐惜。那晚之後的第二天,你站在高臺上,利用我剷除了冰國對你不利的人,也由此暴露了天朝在冰國的暗探,你同樣將他們一網打盡了。雖然我提前做了準備,可是天朝在冰國的網絡,也因此大受損失。那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做了怎樣一個傻瓜。”
“你是傻瓜嗎?”冷豔不甘道:“如果是傻瓜,又怎麼會提前做準備?朝中爲你發言的,都是三品以下的小官,真正的暗探,你根本沒讓他們出頭。”
“是啊,從一開始,你算計了我,我也防備了你。”賀蘭雪微笑道:“從一開始,就沒有真誠可言,又如何談得上愛?”說完,賀蘭雪往後略躺了躺,閒適地倚着椅背,望着冷豔,輕鬆道:“這樣也好,你註定要做一個合格的女王,而我,只會愛一個值得我愛的女人——
那個女人,無論好壞,至少要真誠,正如我會怎樣對待她。”
“你認爲我是一個合格的女王嗎?”冷豔沉默了一會,突然問。
“是,非常合格。如果當一個帝王,能讓人變得冷漠,變得暴戾,變得會權衡得失,那麼,你已經全部齊全了。八年前讓我瞬間心動的女人,只是還沒有打磨的胚胎,只是一種迷惑我的假象。我給了你幻覺,但同樣,你也給我了幻覺,所以,我們扯平了,不是嗎?”賀蘭雪復又坐直身子,一字一句道:“至始至終,我只愛過容秀一個女人。其他人,都是逢場作戲,包括陛下你。所以,你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冷豔的背影沒有絲毫動靜,她確實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帝王:永遠將自己的情緒埋在最深處,永不被觸動。
在外面偷聽的兩人,卻實實在在被觸動了。
易劍一個勁地埋怨自家王爺太傻,只要假意說喜歡冷豔,不就可以借用星海石,繼續活下去了麼?反正容秀已經是皇后了,而且王爺明明已經對容皇后死心了,爲何還拿容秀來氣女王陛下?
等埋怨完後,易劍又低頭看了看蹲在地上的伊人,更覺無奈。
這一次,王妃豈非更加死心了?
伊人也說不上什麼感覺,她已經決定再也不管賀蘭雪了,但是聽到他這樣說,還是有種丟失什麼的失落。
她望進裡面的目光淡淡地收了回來,就要轉身。
易劍連忙拉住她。
……
……
……
……
“那麼,那個伊人呢?”就在此時,裡面又傳出一句話來。
兩人的身形同時一頓。
“伊人……”賀蘭雪沉吟了一會,繼而淡淡地說:“伊人是不一樣的。”
“怎麼不一樣?”冷豔的語氣中,已經有酸意了:“如果容秀不一樣,那是因爲她佔據了你成長的全部空間,她比我先出現,我認了。可是,爲什麼還會有一個女人不一樣?”
賀蘭雪沉默了一會。
漫長的沉默。
也許,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
但在場的三個人,竟都有一種極端漫長的感覺。
……
……
……
……
“冷豔,你試過珍惜一個人嗎?”終於,賀蘭雪緩緩開口。
易劍轉過頭,一手牢牢地抓住伊人,唯恐她離開,一面看着裡面的王爺。
賀蘭雪的神色,是易劍從未見過的:有種淡淡的喜悅,淡淡的哀思,淡淡的惆悵,淡淡的慶幸——如晚間山澗的薄霧,讓他的面容看上去尤其柔美纖和。
冷豔也靜靜地看着他,問:“怎樣才叫做珍惜?”
“就是——面對着她,你甚至說不出是愛還是不愛,只想呆在她身邊,看着她笑,看着她睡覺,看着她看着你的眼睛。你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你甚至不在乎她愛上其他人,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理你,只要她會偶爾笑着看看你,就足夠了。”賀蘭雪淺笑着低頭,說:“伊人對我,就是這樣一個存在。我不要求她什麼,她也從不要求我什麼,我想一直珍惜她,即便她有一天與其他人成親生子,只要我能看到,我也會安心。”
“如果她與其他人成親生子,難道你不會傷心?”冷豔問。
“不知道,也許會失落吧,但只要是她願意的,我不會阻止。”賀蘭雪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不能說自己愛伊人。我想,如果愛一個人,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她與其他人成親的吧。就像容秀,她成我嫂子那一天,我連想死的心都有了,根本不會去祝福她,在接下來
的五年裡,我無時無刻不受着嫉妒的折磨,嫉妒大哥,自怨自艾,自暴自棄——可是對伊人,是全然不同的,她選擇了炎寒並不是我最難過的事情,我難過的是,她說從此兩不相干。”
頓了頓,賀蘭雪繼續道:“可即便如此,只要炎寒能對她好,我也會開心,我會真心祝福他們,我會盡自己全力,讓她一直幸福,我希冀着炎寒能一直一直對她好,好到伊人忘記我,忘記所有人,滿心滿眼都是炎寒。即便那樣,我也不會嫉妒。我還希望他們能長命百歲,兒孫滿堂,凡是這世上最好的東西,最好的幸福,他們都要擁有。活得比我好,比我長。”
說到這裡,賀蘭雪淡淡總結道:“這就是珍惜。”
冷豔又是沉默。
門外的易劍,則偷眼瞟了一眼伊人。
伊人的臉色很平靜,可與平時的迷糊相比,這樣的平靜,有點沉思的意味。
“難道你不知道,這樣的珍惜纔是愛嗎?”冷豔突然站了起來,俯視着賀蘭雪,輕聲說到:“賀蘭雪,原來我不曾愛過你。”
賀蘭雪擡頭仰視着她,有點不明所以。
“你說你愛過容秀,可是,你不曾爲她這樣着想過。”冷豔犀利道:“你愛容秀,只是自小的一個習慣,賀蘭雪,你是一個很重情義的人。也是因爲太重情意,你不允許自己變心,也不允許別人背叛你的用心。這就是你對容秀的愛,你們只是在一天天不停的自我催眠中,以爲深愛着對方。正如我對你,我愛着你,一直愛着你,只因爲這八年來,再也沒有人比過你。可是,我沒辦法將你的幸福放在第一位,如果你不是和我一起快樂,你的快樂,和我是沒有干係的。”
說完,冷豔微微一笑,很淡然地說:“也因此,如果你不能與我成親,星海石,我是不會借給你的。因爲——我並不像你愛伊人那樣,愛你。”
賀蘭雪苦笑,他們的談話,似乎重新回到起點了。
“既然我們互不相愛,又何必要成親?”他問。
“因爲從小到大,我想要的,一定要得到。”冷豔俯下身,逼視着賀蘭雪,一字一句道:“也因爲,除了你,我再也沒辦法喜歡第二個人。你太優秀,賀蘭雪。你的出現,絕了我的路。”
賀蘭雪怔怔地看了她一會,然後無奈道:“你可以將我重新丟回水牢了。”
“難道你寧死也不願意答應我?”冷豔挑眉問。
“不是,我不願意假意應承,褻-瀆了你。”賀蘭雪微微一笑,然後,也灑然站起,做勢朝門口的方向走來。
“賀蘭雪!”冷豔在他背後,重重說道:“你還有十五天考慮,即便不爲自己着想,你也該想想伊人吧。”
“伊人怎麼了?”賀蘭雪詫異回頭。
他分明記得,伊人現在應該被偷偷潛入的易劍帶了出去。
“你認爲冰宮的地牢,是任何人都能闖入的嗎?”冷豔冷冷笑道:“武爺衝進來的時候,我們便發現了地牢有闖入者。至於你那個叫做易劍的侍衛,更是在我們的默許下才能進來。我雖然不知道伊人是如何來到你這裡的,但是,只要她進來了,就不用指望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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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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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劍聞言大驚,正打算帶着伊人離開,一轉身,卻發現:不知何時,水牢的上方,已經罩上了一層漁網。而上面,更是刀劍林林,羽兵森森。
賀蘭雪也察覺到外面的動靜,他快走幾步,猛地拉開石門。
伊人剛好站在他面前,兩人四目相對,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