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總該相信我了吧?”曼妃嫣微笑回視她。
自孃親去世, 她格外珍視這個親人,如果妹妹永遠不再相信自己,她會很難過, 現在姐妹倆能冰釋前嫌, 她真的很開心。
“看來是我誤會你了, 我們倆還是好姐妹。”曼姝嫣嘆息一聲。
曼妃嫣上前緊握她雙手, 曼姝嫣雖有點嫌惡, 但臉上還是呈現一副假惺惺的笑意。
此時聽到高邈搖頭嘆息一聲,扭頭盯住他,“你爲何嘆氣?”
高邈見她眉眼挑釁, 也倒不懼,如實說道:“我只是覺得你這個做妹妹的也太功利了點。”
“你這話什麼意思?”曼姝嫣眉眼轉冷。
“你姐姐被選中爲太子妃, 你就不當她是姐妹, 她把太子妃位讓給你, 你就當她是姐姐,我只是替你姐姐覺得不值而已。”高邈輕巧地說。
曼姝嫣猛地站起身, 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你不必挑撥我們姐妹間關係。”
高邈雙手環胸,笑起來,“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你何必動怒?”
一個“何必動怒”慪得曼姝嫣回不上話, 氣得渾身直打哆嗦, 她堂堂相府千金, 長這麼大, 誰對她說話一向都客客氣氣, 還從沒被什麼人這般羞辱過。
曼妃嫣見兩人劍拔弩張,忙道:“你們兩個, 一個是我的好妹妹,一個是我的好朋友,就算看在我的薄面上,也不要吵啦。”
曼姝嫣咬着嘴脣,上前一步握住曼妃嫣手,“姐姐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以爲你騙我,所以才那麼生氣,全然不是因爲你被選中太子妃的事,你不要聽他的。”
她冷冷瞥一眼高邈,高邈卻始終微笑,也沒有要同她計較的意思。
曼姝嫣忽然想到什麼,看着姐姐手,擔憂:“可你手上這胎記沒去掉,萬一給太子看到?”
說到這裡,又聽見高邈笑起來,她很生氣,“你笑什麼?”
高邈玩世不恭,“莫非你擔心你姐姐會反悔不成?”見她紅脣動動,又想反駁,及時阻住她話,“你放心,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曼姝嫣瞪圓眼,“難道你已有什麼計劃不成?”
“你比我想像中要聰明。”高邈笑着說,見她聽到這話又生氣,頓一頓,看眼曼妃嫣,“因爲太子以後不會有機會再見到你姐姐。”
曼姝嫣把目光移向姐姐,見她莞爾一笑,低眉順目的樣子別提多溫婉。
之後就聽高邈道:“等你入宮後,我就跟你爹提親。”
曼姝嫣吃驚,“提親?”轉眼看姐姐,“這是真的?他說的都是真的?”
曼妃嫣羞澀點頭,笑:“所以你放心,只要你不在太子跟前說錯話,保證沒事,妹妹你一向謹小慎微,我相信這難不倒你。我過去和太子並無交集,他也不可能在短短半日內就真正喜歡上我,只要你手上有這枚胎記,他就一定會以爲是我。”
她頓一頓,微笑:“至於我和高大哥……”把眼瞧向高邈,沒說下去。
曼姝嫣已瞭然,“那妹妹我在這裡先祝福姐姐你了。”說不清爲什麼,她這心裡不是很痛快。
雖然太子妃位失而復得,可並沒想像中那樣的喜悅,尤其看到這對男女在她眼前毫不避諱眉目傳情,還有姐姐臉上那洋溢的幸福微笑,她就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不想自己費盡心力想要得到的太子妃位,對姐姐來說卻棄之如敝履。
論姿色、論才情、論氣質,她哪一點比不上她,怎麼她卻處處佔盡先機?這叫她的內心怎麼能平靜得下來?
高邈深深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向曼妃嫣道:“如果沒事,我先走了,這間店東家是我朋友,若你們還想在這兒玩,那我叫幾個人來給你們唱曲兒解悶。”
曼妃嫣看向曼姝嫣,“妹妹,想聽曲嗎?”
曼姝嫣搖頭,看起來意興闌珊,“我有點困,想回府休息。”
“好,那我派人送你們回去。”高邈留戀曼妃嫣一眼,這才轉身下樓。
曼姝嫣望着他背影,轉臉看眼姐姐,見她也同樣看他背影,目中充滿柔情蜜意,這心中就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片刻,樓梯就走上兩人,恭恭敬敬作一揖,“兩位小姐,馬車已備好,現在可以走麼?”
曼姝嫣止不住心中思忖,沒想到高邈對姐姐這麼好,姐姐跟他初次見面,自己也明明在場,爲何他對她和姐姐的態度,相差這麼大?
那個香芸也是,叫她查高邈和姐姐的關係,卻一直沒有進展,覆命之人總說這高公子行動十分隱密謹慎,派去跟蹤他的人數次都跟丟,身份實是可疑,無奈姓高的太狡猾、太敏銳,他們沒有任何線索。
如此想着,腦海又不由想起皇太子,明明是她跟他見的第一面,可爲何最後他也倒向姐姐?想起他那天對自己的冰冷態度,她這心裡就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當她目光再次落到姐姐身上,目光中就不由泛出一絲冰冷氣息。
湛藍天穹中一行大雁緩緩飛過,在大明宮太液池投出清麗剪影,池邊一株花樹下坐着一人,正望着池面上一對對鴛鴦。
身後響起一串輕盈腳步聲,停在他身後半晌,靜默不言,花樹下人回頭看她一眼,漫不經心:“有事?”
來者是他的貼身侍者翠濃,她注視他冷傲臉孔,表情冷淡得叫她的心徹底涼透,微微嘆息一聲,“太子殿下,您都在這兒坐了整整一個時辰了。”
“那又如何?”煌焱隨手拾起一枚石子,向平靜池面打個水漂,起身搓去大掌上的泥土,目光投在她身上,眼眸平淡注視着她。
翠濃低眉,語氣卻很堅定,“您是太子殿下,不應這樣無所事事,皇上和皇后對您那般器重,您不該叫他們失望。”
太液池中倒映着煌焱高大強壯的身材,渾身甲冑發散冰冷的光,氣勢十分迫人,他冷冷一笑,“怎麼?你也要扮演帝后那樣的角色了?”
翠濃臉色一白,“奴婢可不敢這樣想。”
煌焱本已居高臨下,又輕蔑看她一眼,口吻冷硬:“那就少管我的事。”
翠濃被他這話嗆得胸脯起伏,“奴婢是皇后娘娘派到您身邊來的,娘娘之前吩咐過,要奴婢好生伺候太子,所以奴婢不能不管太子的事。”
“呵!”煌焱看着她的目光流露冷嘲,“那你意思是,你只聽皇后的話?”
翠濃臉色蒼白,忙跪倒他足邊,“奴婢絕沒這樣的意思。”
煌焱雙臂環胸,垂目看她嬌弱委屈的模樣,冷笑不言,女子哽咽,擡臉看他,眼中盈盈欲淚。
一名女子一旦用這樣眼神看一名男子,那男子多半要心軟,可皇太子卻有點另類,眼中沒一點溫度,說話口氣也始終冷淡,“翠濃,你是一個忠心的好奴僕,但卻不是最貼心的,若沒其他事,你可以退下了。”
翠濃目中充滿失落,但臉上卻很固執,“奴婢一直想不明白,太子爲何總是這般心不在焉,在此一坐就是一個時辰,也不跟人說一句話,如果太子您有何煩惱,奴婢願意傾聽,做您最忠實的奴僕。”
翠濃八歲就被皇后調至太子東宮伺候,算來已有九個年頭,這幾年跟他一名男子一同長大,他身邊又始終沒別的女人,她心裡難免沒別的想法,這顆心早淪陷在他身上,只是他態度始終不冷不熱,叫她摸不着頭腦。
她無數次暗示他,他們之間可以有非一般的關係,可他從未有任何迴應,對她態度有時很冰冷,有時還有那麼一點殘忍。
她的心很痛,想要放棄,可他挺拔的身影每日在自己眼前來去,那傲然的氣勢時時在向她提醒,他是一個多麼優秀的男子,這的確很痛苦,叫她放手不是,不放手亦不是。
難道他心裡已有別的女人,還是真如外界傳言他有斷袖之癖?她不敢想,害怕自己的美夢就這樣破碎掉。
無數次問他爲何悶悶不樂,就是想一窺他隱藏甚深的內心,可他連一點機會也不肯給,從不跟她解釋悶悶不樂的原因,更不會向她透露心底裡的秘密。
她感到失望之極,在這段望不到邊的感情中備受煎熬。
這一瞬間,她心中柔腸已是轉了千念,煌焱見她一臉憔悴,溼潤的眼中就要滴下淚,卻只是淡淡道:“告訴你實情你也不會懂,這樣白廢力氣的事還是少做。”轉身望向浩瀚太液池。
陽光遍灑其上,像在平滑鏡面上鋪一層閃光的金子,這美景令人如癡如醉。
翠濃聽他似有鬆口跡象,忙追問:“我知道太子你有心事,或許說出來心裡會好受點,奴婢願意做那個傾聽你心聲的人。”
煌焱回身,饒有興味看她,“這宮中妄圖揣測我心事之人,真是數都數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