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嘯林是個孤兒,流落崇明島,差點凍餓而死,是曾國彰收留了他,不僅救了他一命,還把他收爲義子,培養成他的左膀右臂。
葉燾逼着張嘯林親手殺掉曾國彰,不僅是要曾國彰的命,更是要誅殺他的心!
曾國彰搖頭嘆息:“嘯林,你動手吧,我不怪你!生死麪前的抉擇,只有大英雄才拿得住!從我收留你那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英雄!嘯林,今天你殺我,已經虧了名節,不過,這只是小節。我是怕你有一天,會虧了大節!嘯林,你可要記住了!”
葉燾瞪着張嘯林:“你還愣着幹什麼!”
張嘯林一聲怪叫,舉起鬼頭刀,向着曾國彰猛劈下去。
刀光起處,曾國彰首身分離,人頭滾落在地,身體卻是巍然不到。一腔熱血噴灑出來,淋了張嘯林以身,
張嘯林扔下鬼頭刀,癱倒在地。
曾國彰對張嘯林的預言不幸而言中,四十年後,二戰爆發,張嘯林淪爲日軍的幫兇,幫助日本侵略軍鎮壓抗日武裝,喪失民族大義,徹底淪爲漢奸。最後,被抵抗組織剷除,不僅丟了性命,而且遺臭萬年!
曾國彰的頭顱,面向鰲頭崖,卻是面帶微笑。
在他閉眼前的一瞬間,他看清楚了,山坡上那個身着西服,衝殺在千軍萬馬中的人,不是孫文!
那是他在大海中救起來的那個自稱是朝鮮東學教古羅堂的堂主金城武!
曾國彰相信,那個年青人絕不是什麼金城武。曾國彰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但是,曾國彰感到欣慰——這個人,他救對了!
葉燾衝着曾國彰的屍身,發出獰笑:“捉拿孫文者,賞萬金,封萬戶侯!”
澱山湖邊的清軍,不管是定武軍還是瓊字營,不分建制,也不分值守,全都嚎叫着衝上了山坡,他們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山坡上那個身着西服的人,這個人的人頭,將給這些清兵清將帶來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榮華富貴!
鰲頭崖周邊清軍的包圍圈崩潰了,原本密不透風的包圍圈,變得百孔千瘡,沒有人再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所有的人都衝上了山坡,去撈取那千載難逢的大富貴。
而葉燾對戰場的混亂卻是視而不見。他知道,他如果繼續要求兵丁們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就是擋了他們的財路。官兵們會對他怨聲載道,他這個大帥就不好當了。
不過,葉燾也無所謂,反正,那個身着西服的孫文,已經陷入了清軍的汪洋大海中,他逃不出去了。
葉燾的目標只有一個——孫文,其他革命黨人都是小意思,跑幾個出去,也成不了什麼大事。
山坡上,革命軍死傷慘重。
曾國彰已經死了,革命軍的衝鋒顯得毫無意義。
但是,活着的革命軍仍然在頑強戰鬥,他們的戰鬥,不是爲了營救曾國彰,而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保護着身着西服的周憲章。
他們都知道,這個身着西服的人不是孫文,而是大清國的湖廣提督周憲章!
但是,他們自動收縮到周憲章周圍,用手裡五花八門的劣質武器,頑強地與清軍拼殺。子彈打光了,他們就用大刀長矛,甚至是用牙,與清軍死拼。
蔣乃武身上五六處槍傷,渾身血肉模糊,但仍然是死戰不退。
一羣清兵從右側的叢林中衝了過來,蔣乃武扣動扳機,槍裡卻沒了子彈,蔣乃武大喝一聲,扔掉了步槍,抓起一把大刀,衝向清軍。
蔣乃武砍倒了一個清兵,殺紅了眼的清兵卻是毫不退卻,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蜂涌而上,把蔣乃武圍在覈心。
蔣乃武被十幾把刺刀刺倒在地,清兵亂刀齊下,把蔣乃武刺成了肉泥。
硝煙瀰漫的山坡上,槍聲、炮聲、吶喊聲,漸漸遠去,成爲了歷史的背影。
這道山坡,成了革命軍的絕唱之地!
澱山湖戰鬥,是革命黨向清廷發起武裝暴動打響的第一槍!這場戰鬥,以革命軍完敗而告終,三百多革命黨人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然而,這場戰鬥拉開了革命黨武裝暴動的序幕,從這一天開始,革命黨人在中國的大地上,發動了一場又一場可歌可泣的武裝起義,他們的鮮血染紅了中國的大地。
革命黨的起義,總是那麼絕望,每一場起義,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然而,經過一次次失敗,一次次流血,越來越多的中國民衆,透過鮮血,看見革命黨人,看見了推翻帝制建立共和的大勢所趨,民衆的意識逐漸清醒。
1911,經歷了無數次失敗的革命黨人,終於畢其功於一役,武昌起義一聲炮響,清廷轟然倒塌,兩千年的帝制落下塵埃。
……
遼西,新民府,趙家廟。
太陽色朦朦亮,熟睡中的趙巧兒猛地坐了起來,望着窗外的朦朧的晨光,怔怔發呆。
她的身邊,柳英淑揉着睡眼朦朧的眼睛,從被窩裡坐了起來:“趙姐姐,怎麼了?”
自從回到趙家廟,秦氏老太太、趙巧兒、柳英淑三人相依爲命,因爲有張作霖罩着,粗茶淡飯的日子,倒也是衣食無憂。
只是,趙巧兒常常從睡夢中驚醒,無神地呆坐,一坐就是一整夜。
秦氏老太太怕趙巧兒有個什麼好歹,就讓柳英淑陪着趙巧兒睡。
趙巧兒低聲嘆息:“我好像看見憲章回來了。”
柳英淑的眼角溼潤。趙巧兒想念周憲章,柳英淑自己何嘗不想。
“姐姐,天還早,再睡一會兒吧。”柳英淑低聲勸道。
“你睡吧,我睡不着。”趙巧兒起身,穿上外衣,下了炕。
柳英淑搖頭嘆息,也穿上了衣裳。
趙巧兒走到門口,突然停了下來:“英淑,我好像聽見門外有人!”
柳英淑嚇了一大跳,屏住呼吸,豎着耳朵,仔細傾聽。
門外,晨風細細,草木搖曳。
“沒聽見有人啊。”柳英淑小心地說道。
“別說話。”趙巧兒伏在地上,耳朵貼在地面。
柳英淑臉色發白,急忙跟着趙巧兒,把耳朵貼在地板上。
這是她們跟着周憲章學會的聽風之法,作爲軍人的女人,她們很熟悉這種方法。
地面上,傳來沉悶的馬蹄聲。
不是一匹馬,而是一羣馬!
是一個馬隊!
馬蹄聲由遠及近,向着家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