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兄弟把徐錫麟扔到衚衕外面,姚喜壓低聲音喝道:“徐錫麟你個蠢豬,敏繡格格救了你!”
“格格?救我?”徐錫麟腦子昏沉沉的,想起敏繡格格俊俏的容顏,不由得一陣發呆。
“發什麼呆,還不快跑!”姚喜狠狠踢了徐錫麟一腳。
徐錫麟這才清醒過來,衝着忠勇伯府一拱手:“多謝格格救命之恩。”說着,一溜煙跑出了北京城。
徐錫麟回到紹興後,開始聯絡各方豪傑,秘密策劃反清起義,準備用暴力手段推翻滿清政權。與此同時,革命黨人在江浙一帶集聚力量,隨時準備發動暴動。而在海外,華僑和留學生開始發動反清宣傳,向國內輸入革命,革命黨人的基地在美國,而前沿則是在日本!
大清國爲了實現維新變法,向日本派遣了大量留學生,當權者萬萬沒有想到,這些留學生將成爲他們的掘墓人!
鐵板一塊的大清國,開始出現了分崩離析的裂縫。
轟走了徐錫麟,衆人這才爲周憲章出殯。
氣氛恢復到悲壯肅穆,章軍兄弟們擡着周憲章的靈柩,離開忠勇伯府,大小官員緊跟其後。棺木出了衚衕,來到大街上,街道兩旁,站滿了各界百姓。從衚衕到城門,所過之處,百姓焚香祈禱、沿街相送,大家都是嘆息不已。
葬禮結束後,章軍衆兄弟各奔東西。
羅鳴芳到天津武備學堂上任。馮國璋去了天津小站,成了袁世凱的部下。那哈五在天津統領驍騎營。張作霖回到老家新民府當知府。吳佩孚率部前往福州,張勳則是駐守臨汾。盛大年去了武漢,跟着他的堂叔盛宣懷辦事。錢有貴則是留在戶部辦事。
姚喜本來應該去營口當知府,可他當了兩天的知府,就不耐煩起來,這小子做慣了下人,猛不丁當了一府的父母官,整天被下人前呼後擁的,極爲不適應。而且,他整天想念周憲章,想得肝腸寸斷,根本無心打理官府裡的事,結果,讓手下的人鑽了空子,府庫裡虧空了一萬兩銀子,遭到上司彈劾,幸虧錢有貴在戶部上下打點,這才保住了腦袋。官也當不成了,那哈五、馮國璋這些老兄弟給他湊了一大筆兩銀子,把他送到上海,當起了寓公。
樸永烈和韓令準回到了朝鮮,卻是幹出一番事業來。
他先是和葉志超聯手,攻陷了平壤城,驅逐了俄國人扶持的光復軍,閔茲瑛這個女王沒當上幾天,就被趕下了臺,光復軍土崩瓦解,閔茲瑛流亡俄羅斯。
緊接着,葉志超與樸永烈在平壤發生衝突。樸永烈以平壤執政官的身份,要求葉志超所部退出平壤。葉志超則是以大清國駐朝鮮總理大臣的身份,要求樸永烈交出平壤,去安州。雙方互不相讓,摩擦不斷,並最終發展成大規模衝突。
在朝鮮,葉志超的清軍不得人心,而樸永烈所部基本上都是朝鮮人,結果,一場火拼,葉志超大敗,被趕出了平壤。接着,樸永烈自認平壤執政官,向清廷上表稱臣,請求清廷同意,朝鮮繼續保持宗屬國地位,清軍退出朝鮮。
朝鮮的宗屬國地位,本來就是清廷既定政策,既然朝鮮人願意繼續保持這種關係,大清國也懶得興師動衆。於是,光緒皇帝下旨,招葉志超回國,樸永烈成爲朝鮮北部的執政官。
清軍退出朝鮮後,樸永烈又恢復了章軍的旗號,在朝鮮北部招兵買馬,不少章軍官兵又紛紛回到朝鮮,加入了樸永烈的部隊。同時,樸永烈任用趙正倫,與法國人聯合開發煤礦,興辦實業,朝鮮北部經濟迅速發展,一派欣欣向榮。
清廷也樂於看到樸永烈坐大,因爲,有樸永烈在朝鮮,可以抵禦朝鮮南部的日本勢力,也可以防止俄國人對朝鮮的滲透,樸永烈政權,實際上起到了大清國與日本、俄國的緩衝作用。而且,讓清廷感到放心的是,不管樸永烈在朝鮮怎麼折騰,他畢竟是朝鮮人,在朝鮮的地界上,對大清國沒有實質性的威脅。
趙巧兒雖說是個農村丫頭出身,可卻是極有見識。她知道,慈禧太后三番五次要陷害周憲章和章軍,這一次,周憲章死的不明不白,朝廷大張旗鼓爲他辦喪事,眼看着就是做賊心虛欲蓋彌彰。如今周憲章死了,按照慈禧太后的性格,她絕不會輕易放過周憲章的遺屬,趙巧兒留在北京,恐怕是個災禍。
所以,葬禮結束後的第二天,趙巧兒、柳英淑和秦氏老太太就把忠勇伯府封了,把朝廷御賜的金銀綢緞,包括趙巧兒的一品誥命敕封,一併封在府內,一家三口離開了北京城,回到了老家趙家廟。柳英淑看着到手的榮華富貴又沒了,心頭很是不捨,不過,她也知道,男人沒了,幾個女人留在北京城裡,怕是沒有好果子吃,只得乖乖跟着趙巧兒回到東北農村。
趙家廟屬新安府管轄,這個地方天高皇帝遠,張作霖又是新安府的知府,北京城裡的太后老佛爺鞭長莫及。趙巧兒一家三口回到趙家廟後,家裡的吃穿度用,自然有張作霖接濟。村裡鄉鄰都知道趙巧兒是一品誥命夫人,又有知府大人罩着,誰也不敢上門惹事。趙巧兒一家三口倒也落得逍遙自在。
張作霖回到了老家自家地盤上,當了大官,就有些不安分了。這個張作霖頗有些見識,又在旅順見過大陣仗,政治手腕和軍事能力都是突飛猛進。
走馬上任後,張作霖先是以維護地方治安爲名,擴充巡防營,拉起一支幾百人的隊伍,然後,把挨個收拾新民府地面上的土匪大團,不聽話的殺頭,聽話的封官許願,拉進他的巡防營,不到半年光景,就拉出了一支三千人的隊伍。
新民府屬奉天府管轄,張作霖一天天坐大,奉天城裡的巡撫將軍們也拿張作霖沒辦法。東北地區向來土匪猖獗,到了後來,巡撫將軍們還不得不求助於張作霖清剿匪患、維護地方治安。漸漸的,張作霖成了東北地區的一股地方軍事勢力,當地人都叫他張大帥。
……
海面上,狂風呼嘯,電閃雷鳴,波濤洶涌,一艘沒有懸掛國旗的不明國籍貨輪在狂風巨浪中上下沉浮。
甲板上,一羣穿着大清國平民服飾的水手,正在奮力放倒桅杆,一些人被衝上甲板的巨浪打翻在甲板上,又奮力爬起來,拼盡全力拉緊手裡的纜繩。
這艘貨輪的排水量八百噸,這樣的船,在碼頭上,是個龐然大物,然而,在十多米高的海浪之中,只是一隻隨波逐流的小螞蟻。
這是一艘沒有來得及避開臺風的貨輪。
東海沿海的船民都懂得望氣,駕船遠航,如果不懂得辨識風雲預測颱風,那就是不知死活。
所以,颱風到來之前,絕大部分航船都能夠提前選擇避風港,或是駛到就近的小島,等到颱風過後再出航,或是偏離航向,避開臺風的必經之路,颱風過後,再回到原來的航線上。
而這艘船,卻是與颱風迎面相遇。
一間狹窄的船艙中,周憲章和郭二杆五花大綁,分別被捆在兩根鋼管上,隨着船身,上下左右搖擺不已,如同是坐上了過山車。
郭二杆臉色蠟黃,他已經把黃膽都吐乾淨了。這小子從來就沒坐過海輪,哪裡想得到,海上的船與江河裡的船完全不同,江河裡行船,最多就是搖搖晃晃,只要腳下站得穩,也就萬事大吉了。而海輪搖擺的幅度,幾乎到了40度,這他孃的是翻船的幅度!
鎮北號被魚雷炸成碎片後,周憲章和郭二杆抱着一根木板,栽進了大海。
這也算是命大,魚雷攔腰地擊中了鎮北號的左舷中部,鎮北號是一艘小型綱骨木皮炮艦,根本經不起一枚魚雷,船身迅速解體,被炸了個粉碎。魚雷爆炸的時候,周憲章和郭二杆在船尾,爆炸沒有傷到他們,只是把他們掀進了大海,兩人緊緊抱着一根木板,在冰冷的海水中隨波逐流。
早春季節,海水依舊冰冷,如果就這麼泡着,用不了多久,就算不沉下去,也會被海水凍死。更糟糕的是,定遠艦離開沒多久,海上起風了,一場颱風眼看就要光臨,兩人都是旱鴨子,就算不起風,也熬不到明天早上。
兩人正在等死,忽見遠處的海面上,出現了一個黑點,一艘輪船向他們緩緩駛來。
兩人再也顧不得許多,扯着嗓門大聲呼救。
在臺風到來之前,那艘輪船靠了過來,把周憲章和郭二杆救上船。
船上的人穿着大清國普通漁民的衣服,把周憲章和郭二杆救上船後,卻不與他們搭話,給二人換了乾衣服後,就把他們五花大綁捆在船艙裡,把艙門反鎖。那架勢,是把他們二人當成了囚犯。
兩人衝着緊閉的艙門大聲呼叫,外面卻是毫無反應。
不久,颱風來了,船身開始劇烈起伏搖晃,兩人都是旱鴨子,哪裡見過這麼大的風浪,被顛得頭暈腦脹,也就顧不得外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