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憲章所說訓練科目是二十一世紀最基礎的新兵科目。可是,在十九世紀末的大清國,這些近代步兵的戰術戰法,卻是新鮮東西。馮國璋在淮軍裡幹了好幾年,也沒聽說過,只是後來進了天津武備學堂,才掌握了這些東西。
在大清國,近代陸軍訓練科目僅僅存在於像天津武備學堂之類的高等軍事學院中。而在大清國的現役軍隊裡,不論是老的八旗軍、綠營,還是後來興起的湘軍淮軍,從長官到士兵,都沒有接受過這種訓練。
大清國不惜重金,從西方國家購買了大量現代化的槍炮配備到軍隊裡,這些槍炮的技術水平絲毫不遜色於西方列強正規軍的裝備,可是,清軍的戰術思想和訓練水平,仍然還停留在放馬過來大戰三百合的階段,完全落後於時代。
大清國軍隊這種舊瓶裝新酒的所謂軍隊改革,馮國璋早就看在眼裡,他知道,不提升戰術素養,單憑裝備更新,根本不能提高軍隊的戰鬥力。這樣的軍隊要是遇上洋人軍隊,還是會一敗塗地。
可是,他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教習,根本沒有資格對那些掌握軍隊的將軍發號施令。更糟糕的是,有資格對將軍們發號施令的大人們,對馮國璋的建議嗤之以鼻。
馮國璋一聲嘆息:“士兵穿着這樣的衣服,一沾上火藥,就會變成活燒雞。”
周憲章點頭:“士兵前胸後背揹着兩個大圓圈,活脫脫就是兩個正中要害的靶心,等着對手瞄準射擊。”
馮國璋點頭讚許:“說得不錯,而且,更糟糕的是,這兩個靶心背在身上,怎麼看都是一羣看家護院的狗腿子,讓人看不起!穿上這樣的衣服,一點精氣神都沒有,哪裡能鼓舞士兵的士氣,沒有士氣的軍隊怎麼打仗!”
“更加不妙的是,當兵的腦袋後面拖着條大辮子,實在是太不方便了,到了戰場上,要是被敵人揪住了辮子,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說得不錯,別說被敵人揪住辮子,這辮子要是掛在樹枝上,就只能當俘虜了!”馮國璋對周憲章的意見極爲讚許。
“所以,馮教習,您是大人,應該命令大清國的軍隊徹底更改服裝,改變形象,首先要把辮子剪掉……”
“住嘴!”馮國璋大喝一聲,嚇得面如土色。
那周憲章竟然攛掇他剪辮子,那是殺頭的大罪,大清國的規矩,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按照大清律,不僅首倡剪辮子的要殺頭,聽衆也要殺頭!
“好你個大逆不道的周憲章,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說出如此犯上作亂的言語!我馮國璋今天饒你不得,必把你押到巡撫衙門,奏請巡撫大人判你個斬立決!讓大家看看‘亂黨’的下場!走!”
馮國璋再不跟周憲章囉嗦,用槍頂着周憲章,繼續前行。
周憲章心頭沮喪。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大清國,遇上個喜怒無常的馮教習,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剛纔還是言談甚歡,雙方惺惺相惜,原本以爲馮國璋會化敵爲友,可一轉眼,那馮國璋就翻臉不認人,看這架勢,馮國璋認定他是亂黨,把他押到巡撫衙門,只怕是有去無回。
周憲章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可也知道,巡撫是不得了的大官,要是落到巡撫手裡,加上這位大官“教習”的證詞,必定跑不了一個殺頭的罪名!
人家穿越後,都是時來運轉出人頭地,唯有他周憲章,穿越到大清國,卻是來嘗砍頭的滋味,這那孃的真是倒黴到了家!
周憲章想跑,可他領教過馮國璋的槍法。雖然從理論上講,周憲章一槍雙鳥,槍法比馮國璋高明,可近在咫尺,就是一個棒槌也能把周憲章打個透心涼。
拐彎抹角走出三四里路,周憲章的面前,出現了一座方形土城。土城中央有一道城門,城門向西,上有女牆,一南一北各有一座炮臺,城牆外面有一道護城河,護城河上設有吊橋,與城門相連,河邊楊柳依依。
城門下兩名士兵持槍站崗,士兵的穿戴與大街上的兵勇完全不同,卻和馮教習的穿着相似,頭戴草帽,草帽上頂着一枚金光閃閃的銅帽章,黃色上衣、黑色褲子,腰纏皮帶,腳蹬高筒皮靴,手持步槍,衣帽合體,袖口窄小,精神抖擻,軍姿整齊,別有一番氣象。
“好兵!”周憲章脫口而出。
“腦袋就要搬家了,還窮操心!”馮國璋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