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番外 驚鴻

武德九年春浮華寺山腳下

琉璃瓦瓷, 翠鳥頻鳴。古道斜陽,交映斑駁。兩頂極爲精緻的藍紗小轎,分別由四個轎伕擡着, 行在這碎石古道上。前面的轎內傳來一聲女人溫柔的嘆息。豔陽微斜, 塵世浮華都染上了一層斐然的光輝。轎內的女人聲音婉轉鶯啼, 只聽她問道, “還要多久纔到?”

轎伕答道, “娘娘贖罪,這之後的山路難行,怕是還要再走上半個時辰。”

女人伸出水蔥般的手掀開轎簾, 她的容姿冠絕,秀掩古今。只見她揮手示意停轎, 然後輕聲說道, “去到浮華寺的山路太顛簸, 皇兒太小,經不得顛簸。這樣吧, 你們陪護皇兒在這裡等等吧。本宮會速去速回,皇子安危可得好生看護。”

然後,女人對後面的那個轎子輕喚一聲,“翔兒在此處等母后一下,切勿害怕。”

後面的那頂轎子裡傳來孩子的聲音, 卻比一般孩童少了一份嬌憨, 多了許多淡漠, “母后無需掛心。”

女人無奈嘆息, 放下轎簾, 對轎伕喚道,“走吧。”

山路上, 風吹過,藍紗小轎轎簾微掀,現出一張仙童般的孩子的臉。那孩子眼簾閉合,神情淡淡,似是睡着了。那景象似是入了畫一般。

這時,兩個老農結伴拎着兩根半鏽的鋤頭下山,路過藍紗小轎時,一個老農邊走邊嘆,“都是孩子。唉,你看這個,是個什麼樣的富貴命啊?”

另一個老農在微掀的轎簾裡看到了那個仙童般的孩子,也嘆了一口氣,“作孽阿,那娃娃就是醜也不能那樣的打呀,那麼粗的棍子敲下去骨頭不得斷了?作孽呀。”

轎中的仙童似是還在睡着,老人走過,風帶起微微嘆息。遠處彷彿傳來一聲孩子嘶啞的悲鳴,轎中的仙童似是皺了皺眉,還是沒有醒。

不久後,就見一個散發赤足的孩子沒命似的從山上跑下來。那孩子看起來也只有五六歲大,頭上似是被棍子打破了,一臉的血,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面目,滿身傷痕累累,青青紫紫。而那孩子沒有哭,卻在吼,負痛的吼,也是不服命的吼。一邊吼着一邊跑過藍紗小轎,當真就像是一個小瘋子。

轎中的仙童似是被這吼聲驚醒,冷冷的睜開眼,眼裡如月冰清,他輕輕掀起了轎簾,就看見那小瘋子的身影漸漸跑遠。

那孩子赤足奔跑,在山路上留下一串血跡。轎中的仙童不知爲何竟覺得這血跡好像分外刺眼,直晃得他雙眼發昏。於是,仙童輕輕褪下自己的軟靴,遞給轎伕淡淡說道,“追上那孩子,給他。”

轎伕好似分外吃驚,半天沒有回過神,直到仙童不悅的皺眉。轎伕這才驚醒,立刻跑去追上了那個孩子。轎中的仙童靜靜的看着遠處,只見那孩子把轎伕遞來的軟靴狠狠的扔了出去,又吼叫着跑遠了。於是,仙童笑了,淡淡的笑意。真是個倔強的娃娃,這種脾氣,以後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那吼叫的小瘋子越跑越遠,仙童心裡第一次生起了一絲趣味,想要看看這個小瘋子。然而就在這時,另一頂藍紗軟轎從山上的浮華寺內下來。轎中的女人聲音疲憊而溫柔,“翔兒,我們走吧。”

微風又是捲起一聲輕輕的嘆息。

於是,瘋子和傻子就這麼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