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元宵夜宴,燈紅酒綠。鳴陽殿上歌舞昇平。而鳳天翔坐在皇子席上卻垂首似眠。

“九弟還是年紀太小,這宮宴提不起孩子心性。”一聲男子變聲期的尖銳聲音滑過耳際。

鳳天翔擡眼看去,那是他的五哥,十四歲的鳳天雲。

“孤看沒什麼能提起我們鳳翼瑰寶的興趣!天雲就不必費心了!”淡淡的譏諷,不必擡頭也知道,這是他的太子哥哥鳳天宇。

“九弟要是累了,二哥就和父皇說說讓你先回去吧。”鳳天宙溫和的笑笑。

鳳天翔靜靜的搖了搖頭,“皇兄們費心了,天翔不累。”說完,繼續眼觀鼻的靜坐。說來加上長年不在京的三哥鳳天雷,早夭的六哥鳳天青,他有五個哥哥。他還應該有三個姐姐。但是四公主鳳長歌已嫁,七公主鳳含笑和八公主鳳含情不僅是孿生姐妹,還是癡兒。雙生不祥?他嗤笑一聲。其實他還應該有個弟弟,孿生兄弟。只是,那一記劃得太深。他摸摸自己完美無瑕的臉龐,那個孩子的臉算是毀了吧!

上輩子,好像昨天一樣清楚。他是個窮人的孩子,他昧着良心一步步費盡心思的往上爬。然後,在別人的羨慕中,年輕的他創造了大筆的財富,權勢。後來,也許就是別人說的因果報應,他飛機失事死了,估計是屍骨無存。說來好笑,一醒來,竟來到了這個歷史上沒有的時空,還成了個嬰兒。其實老天爺是厚待他的,讓他成了這裡最尊貴的人。要是再晚些,那被毀容丟掉的就可能是他了。

他這輩子的母親迦逾王環對他很好,可惜紅顏薄命,四年前就香消玉與了。春娘死得更早,六七年前就沒了。所以,他那個孿生弟弟再無人知道他的存在。鳳鳴陽和櫟聖旨只當他當年就死了,而其他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說實在的,那個孩子當真可憐,讓他這種鮮少有同情心的都忍不住憐惜。

這個體制類似於中國古代的地方稱作神州大陸。這個時代類似於五代十國。神州大陸分爲九個不同的國家。東邊的是鳳翼,東越和魯國。西邊的是西河和晉國。南邊是南瓊和南耀。北邊是北齊和剎煞。以鳳翼爲中心,與鳳翼接連的東越是神州大陸最東邊的國家。鳳翼的南邊是魯國,是一個幾乎可以忽略的小國。魯國的南邊是南耀,而南瓊是神州大陸最南的國家。鳳翼的西面是晉國,最西方是西河,西河是神州大陸最窮困,最荒涼的國家。鳳翼的北面是剎煞,剎煞國土的三分之二都是沙漠,人稱沙漠之國。越過沙漠就是北齊。

就實力而言,北齊是神州大陸最強盛的國家。但一直無法一統天下就是因爲和其他國家隔着一個剎煞。於是沙漠之國成爲它的天險也是它的阻礙。鳳翼和東越可謂並駕齊驅,僅次於北齊,卻又互相制約。而西南四國時有聯盟。魯國可算是牆頭草四面倒。

除了九國,還有三大家族不可忽略。鳳翼的迦逾王氏,晉的畢弗婁氏,南耀的紫騰金氏。而鳳翼的迦逾王氏四年前已被鳳鳴陽徹底瓦解。現下神州大陸只剩下畢弗婁氏和紫騰金氏。

鳳天翔還在低頭沉思,就被一聲渾厚的低笑打斷,“看來九兒累了,要是這裡煩悶,就早早下去休息吧。”

鳳天翔擡起頭看向他的父皇。那是一個看起來頗爲和善中年人,可他知道這個男人的心機和手段。鳳鳴帝本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庶出皇子。隱忍了八年,經歷了三王叛亂和歷時五年的六王混戰,拉攏了當時鳳翼最有權勢的家族,最終登上了皇位。手段毒辣,斬草除根。如今,鳳翼沒有一位親王,他沒有一位堂兄弟。後來對他母后十年疼寵,精心策劃,除掉了強大的外戚。可謂城府極深,冷血無情。

“兒臣略感睏乏,失禮人前。父皇恕罪,兒臣先行告退。”鳳天翔說着向皇位方向拜了拜,就要告退。

突然,那殿中心的舞姬之中寒光乍現,人影翻飛。須臾之間,只見兩人騰空而起,一黃一白,直逼坐上帝王。頃刻間,御林衛已作出反應,紛紛把刀相向,大叫道:“保護陛下!”但還是趕不上黃衣刺客手中軟劍。眼看軟劍就要欺上鳳鳴帝。就在這時,離鳳鳴帝最近的太子鳳天宇反手一擲,廣袖飛揚。只聽“咚”的一聲,打掉刺客手中軟劍,竟是一隻白玉夜光杯。那黃衣刺客毫無半分停滯,反手爲爪,目標是鳳鳴帝的咽喉。而白衣刺客也是一把銀針射向在座衆人。

霎那間,只見鳳天宇拍案而起,後發先至,擋下了黃衣劍客的攻勢。而御林衛已然圍至,不下須臾就擒住了黃衣刺客。

這時,鳳天宙一聲顫音,再度驚起。“九弟!”衆人望去,只見白衣刺客竟挾持着鳳天翔,一把精巧短匕壓在鳳天翔的喉間,讓他不能動旦半分。

鳳天翔暗暗垂眸,心中惱恨萬分。其實,他本不該被擒。當那銀針射來,他已翻身躲過。只要再退一步,他就能躲進衆侍衛的保護圈內。但當他看清那白衣刺客的臉時,他猶豫了片刻。就這片刻,翻天覆地。

“阿環!”鳳鳴帝不可置信的驚喊站起,雙手握拳竟隱隱發抖。眼看就要欺身向前。

“陛下不可!”“父皇當心!”衆人當即驚喊制止。

鳳天翔只覺那匕首又近了兩分,身邊之人緩緩地開口,聲音如風過鬆林,“陛下還記得臣妾?”

衆人只聽那聲音雖略爲低沉,但酥媚異常。再看那白衣刺客,傾國容顏,媚眼如絲,舉手投足間風華絕代。這容貌世間再無第二,不是王環又是誰?

衆人愣住了,只覺那聲音似有魔力。那刺客眼中冷光閃現,卻對着鳳鳴帝嫣然一笑,“陛下不想臣妾嗎?爲何離那麼遠?”

鳳鳴帝竟如癡了一般,喃喃唸叨,“美人如花隔雲端......美人如花隔雲端......阿環,阿環你終是捨不得我的。”

衆人只覺情況似乎很怪異,但又不知哪裡怪異。一時間迷茫起來,只覺白衣人聲音如歌,容顏飄渺,讓人如醉霧中。

“哈哈!”一陣清越的笑聲打破衆人的迷霧。白衣人眸光狠戾,死死盯住手中少年。衆人恍然,知道原來中了白衣人的攝魂術。

鳳天翔大笑出聲,頸上因爲震動隱隱留下紅痕。少年對着短匕毫無懼意,一雙妙目直視白衣人媚色容顏,朗聲說道。“我的母后端莊華貴,姣妍無雙。豈是你等媚俗之人效仿的了的!”

鳳鳴帝一怔,再見那人,只覺容貌只有七分相像。阿環的眼裡含的是三分情意,三分的隱忍,三分驕傲,還有一分說不出的憂傷。而此人眼中三分媚俗,三分狠毒,三分譏誚,還有一分淡淡的諷刺。

白衣人淡淡的諷刺道,“殿下不愧爲鳳翼的瑰寶!小小年紀,竟能道破我的攝魂術,當真不可小瞧!”他雖在說話,但對周圍動靜毫不鬆懈。“可惜,如今你落在我手中。”然後對着鳳鳴帝恨聲說道:“陛下還是快點放開我兄弟,要不我手一抖就可惜了殿下的脖子!”

鳳鳴帝薄脣緊抿,一收方纔失態,面似刀削,眼裡醞釀着勃發的怒意。“宵小之輩,竟敢犯朕鳳翼,擾朕家宴,脅朕愛子!當真欺朕鳳翼無人?朕勸你速速就擒,就賜你一刀之刑。你若傷九兒一根汗毛,朕必要你千刀萬剮!”

那人嗤笑一聲,“陛下休要說這些狠話,我等既敢來此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如今殿下在我手中,陛下覺得是殿下重要還是我兄弟重要?”

“父皇,九弟年幼,兒臣唯恐他受到驚嚇。兒臣斗膽,請父皇放過刺客,救回九弟!”鳳天宙慌忙出聲,言辭切切。

“父皇不可!此乃放虎歸山,萬萬不可!”鳳天雲從小與鳳天翔不合,此刻也不忘落井下石。

“陛下,殿下嬌貴,此乃虎狼之人,臣恐殿下有失,請陛下早作決斷。”唐睿之也當下出聲,心下冰涼。

鳳鳴帝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合上雙眸,良久不語。大殿之上,萬籟無聲。白衣人只覺異常壓抑,後背汗溼。

良久後,鳳鳴帝低沉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朕答應你。放開九兒,朕就放過你的兄弟。”

“不行!陛下先放我等離去,我再放了殿下!否則我怎知陛下不會反悔?”白衣人說道。

鳳鳴帝鳳眼微眯,心中滔天怒火,冷冷說道,“朕從不受人威脅,說過的話一諾千金。放與不放,你一念之間!”

白衣人見已無迴旋餘地,只好點頭答應。收回匕首。

鳳天翔眼見威脅解除,旋身而出,右手輕揚,迅速躲進侍衛的保護圈內。衆人聽見一聲壓抑着痛苦的悶哼,就見白衣人撫胸踉蹌一步,胸口插着一隻小巧的袖箭。白衣人瞪向鳳天翔,眼角充血,恨聲道:“你!”

因爲身材幼小,他只能刺中白衣人胸口,無法使其致命。鳳天翔負手而立,看向白衣人的眼神淡而無情,冷冷說道,“人進我一尺,我還人一丈。”

殿上衆人皆有驚懼。只覺這少年還是十歲孩童,卻有這樣快的手,這樣狠的心。只見鳳鳴帝脣邊笑意淺淡,鳳天宙微微皺眉,鳳天雲暗暗咬牙,鳳天宇神色沉寂。

“放開他。”鳳天宇指着被御林衛縛住的黃衣人。黃衣人恢復自由後快速退到白衣人身邊。眼見黃衣人正要扶着受傷的白衣人離去。鳳天宇脣邊忽現一絲冷笑。伸手指向白衣人,喝道:“拿下他!”

白衣人被鳳天翔一箭穿胸,雖受傷頗重但神志清醒。聽鳳天宇這樣說,不由大怒出聲,“陛下答應放我等離開豈能出爾反爾?”

鳳天宇冷笑一聲,指着黃衣人說道:“父皇只是答應你若放了九弟,就放了他,可沒說放了你!孤現在抓你放他,如何是出爾反爾!”

鳳鳴陽九個孩子中,鳳天宇和他最是相像。如今他冷笑而立,頭上太子金冠微顫,一甩袍袖,遙指他們,嘴角譏誚。當真威儀盡現,冷血無情。白衣人顯然愣住。黃衣人呸了一聲,衆人這才發覺此人竟是一個男子,“人道風翼才俊輩出,人傑地靈,怎奈鳳翼皇室都是此等奸猾小人!”他一把拖住白衣人,對其說道,“我護公子出圍!”說罷,就要拔劍。

白衣人左手按在傷口,右手按住黃衣人的劍鞘。“你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黃衣人虎目含淚,大聲打斷,“我不走!公子不走,我如何能走!”

白衣人反手一掌,把他向殿外推出丈餘,恨聲罵道,“現在不走,如何能救我?”

黃衣人聽罷,渾身一顫,一抹眼淚,跪地一拜,翻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