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昏暗狹窄的石室裡只點了兩盞微弱的油燈,燈火如豆。燈下,靠着牆壁的地方放着一張單人的青石牀。牀上躺着一個人。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劍眉星目,額角分明。是一個俊朗的男子。那男子胸口纏着厚厚的一層紗布,紗布上血跡已經乾涸。雖然身上傷痕累累,但都已裹上了上好的白藥。那男子閉着雙眼,似乎還在昏迷中。

昏暗的燈燭下,只見男子的眼簾極脆弱極脆弱的抖動着,眉頭緊緊鎖着,折出一道很深的褶痕。極爲痛苦的樣子。臉色煞白一片,嘴脣喃喃的蠕動着。似是在昏迷中也極不安穩,好似如墜噩夢。

陡然間,忽聽那男人大叫一聲,“不要!”,噌的一聲就翻身驚起。這一翻身,帶動了身上各處的傷口。疼!男人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疼的是痛徹心肺。四肢霎時痠軟無力。

他茫然的環顧四下,一時不知身在何處。正在這時,石室的一面牆壁忽然裂開一個極小的門洞,那洞口只有巴掌大小。從裡面忽然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那是一道極爲年輕的男聲。只聽那聲音說道,“呵,你終於醒了。總算沒有白費我那些上好的傷藥。”

牀上的男人聽的皺了皺眉,只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裡聽過。卻是實在想不起來。他剛遭遇過非常之事,所以霎時間警覺起來,渾身肌肉繃緊,低聲喝問道,“你是何人?這是何處?”

那聲音呵呵一笑,竟是有說不清的溫和。那聲音溫聲答道,“你不必如此擔心,這裡不是天牢。是我救了你。”

牀上的男人一陣驚疑。懷疑的問道,“你到底是誰?爲何要救我?”想他原本身處鳳翼天牢,此人卻能輕而易舉的救了他,在那高手如雲的天牢裡來去自如,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他怎能不驚,怎能不疑?

那聲音聽聞,又是一陣戲略的輕笑,問道,“你怎麼如此擔心?難不成是還在想念天牢裡的那些‘厚待’嗎?”

男人瞬間面上血色全無。那聲音“呀”了一聲,溫聲又說道,“抱歉抱歉,一時嘴快,你別介意。”

男人心裡更升驚疑,那人似乎連天牢之事也瞭如指掌。當下又問道,“尊下到底是何方神聖,何不與我見上一面,好讓我也能當面叩謝救命之恩?”

那聲音咯咯笑個不停,說道,“嘻嘻,真好笑,真是好笑。你要見我一面,你竟然要見我一面?嘻嘻嘻。”突的,聲音不笑了,換成一種極冷酷語調,說道,“你當我傻嗎?讓我見你,哈!我怎會見你?哈哈!我纔不會見你!”

聲音復而又轉成極溫柔的語氣,說道:“雖然我不會見你,但我救了你一命呢。是我救的你喲!你要怎麼報答我呢?”

男人只覺這聲音主人瞬間轉換了三種性格,或溫柔,或戲略,或冷酷。轉換之間毫不停頓,彷彿天生一般。心下驚懼不已。

那聲音見他不答,又溫聲說道:“你別擔心,我的要求很簡單,不會爲難你的。”

一下又換成極殘酷的語氣,“你要是敢不答應,我就當着你的面把你的肉一片片刮下。而且我保證直到最後你也是神智清明!”

最後又戲略的說道,“哎呀,世上哪能有什麼事能難住你呢?難道你不想光復晉國了嗎?你不想除去婁氏了嗎?”

男人驚愕萬分,險些跌下石牀。難道,難道他知道,難道此人知道了他的身份?

看着他如此驚愕失態,那聲音嘻嘻的笑開了,“阮荀,阮荀,曾經晉國的荀帝。晉國多王之亂後失蹤了十多年。現下,晉國有婁氏把持,一手遮天。阮荀呀阮荀,你甘心嗎?”

男人聽着耳邊那惡魔般的聲音恍然發怔。他,當然不甘心!所以他找了‘那人’,‘那人’告訴他只要他在元宵夜宴偷襲鳳鳴帝,不論成敗,都助他清除婁氏,光復阮氏江山。所以纔有那元宵之變。他答應過‘那人’,就算失手被擒,也至死不會泄露‘那人’的身份。

而如今,這個聲音的主人輕而易舉的就道破了他的身份,那‘那人’的身份此人也知道嗎?

那聲音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嗤笑一聲,卻又柔聲說道,“你放心,我並不知道你背後那人是誰。”轉而又冷冷問道,“那麼荀帝考慮清楚了嗎?願意替我做件事嗎?”

阮荀一愣,不由問道,“到底是何事?”

那聲音嘻嘻一笑,答道,“這事很簡單,很簡單。不難辦,不難辦的。”那聲音溫柔的如對着最親密的情人,“你知道在鳳翼,除了鳳鳴帝,最尊貴的人是誰嗎?”

阮荀脫口答道,“是鳳天宇那惡賊!”

那聲音似乎嘆了口氣,說道,“看來你當真恨那鳳翼太子。”

阮荀眼裡閃過一絲悽苦,狠狠的說道,“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飲其血!”

那聲音又說道,“鳳太子確實是除了鳳鳴帝以外最尊貴的人。但也只是其中之一。荀帝不會忘了,十年前櫟聖國師曾得天啓。鳳凰翼,天靈將,翔飛九州同。若我所料不錯,鳳凰翼終將會一統九州!所以鳳翼最尊貴的人還有九皇子鳳天翔。”

阮荀一驚,想起了那個還未長大的少年。那少年先在鳴陽殿上一語道破了他的攝魂術。還在挾持之下射他當胸一箭。後見他天牢受辱,卻是處變不驚。明明是秀顏絕麗,眼神卻淡而無情。這個少年,這樣一個少年難道真如神諭所說終將會一統神州?

阮荀正是思緒滿天,忽聞那聲音又道,“我希望你能離間鳳天翔和鳳太子,扶助鳳天翔鬥垮鳳太子。讓鳳天翔坐穩鳳翼第一人!”

阮荀瞪着石壁上黑洞洞的洞口,忽然問道,“那於我有什麼好處?”

那聲音戲略的嘲笑道,“好處?事成之後讓你親手殺了鳳天宇如何?”

阮荀低頭沉默良久又道,“如果真像你所說,鳳天翔最終會夷滅八國,一統神州,那我爲何要助他?難不成要助他毀我家園?”

那聲音冷酷的說道,“我只是要你助鳳天翔坐穩鳳翼第一人,以後你要殺他還是助他與我何干?”

復而又溫聲而道,“再者,你現在助他,他今後必不防你,你日後若想除去他,豈非容易許多?”聲音魅惑無比,“江山如畫,荀帝難道不想指點這錦繡山河,策馬揚鞭嗎?”

那聲音見阮荀不語,又嘻嘻笑開,“荀帝既然能與別人有所協定,除去婁氏。爲何不能與我共商大計,除去鳳太子呢?”

阮荀聽的心中一動,又疑惑的問道,“你爲何要助鳳天翔?這與你又有什麼好處?”

那聲音聽他如此說來哈哈大笑,極是誇張。好一會功夫,他才止住了笑,喘息的問道,“哈哈,你怎麼會覺得我是要助那鳳天翔呢?好處,哈哈,當然有好處!要不然我幹嘛管你死活!哈!現在鳳天宇一定在懷疑是鳳天翔放走了你。你要是再助鳳天翔,鳳天宇該會是什麼表情呀!哈哈哈!”

阮荀聽聞那聲音似乎漸漸走遠,笑聲瘋狂的在石室外散開,“哈!我就是要這百鬼神州,地獄業火!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