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臥龍居,門開,有風吹來濃郁的血腥。
幽逽心涼如水,見華澈隻手加額,專神的眸光投在靈玥的臉上有深深的悔恨和疲倦。她發現自己會越來越爲他的心痛而心痛,是什麼時候,她心中的仇恨已被柔情所代替,竟是如此沉醉而眷念。她的心也越來越柔軟,甚至只想心甘情願的做他的女人,陪他一起痛苦,陪他一起開心。
“兵師,不要這樣。聲望在於民心,殺一儆百即可,切不可亂殺了在百姓心中有着極高聲望的忠臣。”幽逽此刻說話的聲音很輕柔,她瞭解他的脾氣,知道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用什麼樣的語氣說話纔不會觸怒到他,屈身半跪在了他的膝下,她將身體輕輕靠在了他上,望着他微笑道,“總會好起來的,宮裡的御醫不行,也許民間會有神醫能冶好月主的病呢!要有耐心再等一等,好麼?”
“我可以等。但玥兒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等,我不知道。”華澈的神色裡透出明顯的自責,“幽逽,你知道麼?此次出宮,我本意也是想以玥兒爲誘餌來試探一下民間到底埋伏了多少宮中不服我和玥兒統冶的勢力,所以在宮外,我並沒有完全掩飾我們的身份,而那些暗藏起來的反動組織自然不會錯過此等機遇,但我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還會有人有如此本事將玥兒從我身邊誘走。”
“這個人是誰?”那一晚,幽逽喝了他賜給的茶水後昏睡了一夜,所以她並不知道那一夜所發生的事情。
淡然的笑了起來,華澈放下手,撫在了幽逽的肩上:“還記得神龍閣裡那一位畫‘玉芯泣血,寒朔詠春’的少年麼?”
“是京都四大才子之首的玉樹子逸。”幽逽驚道,“是他?是他將月主從兵師身邊誘走的麼?”
“我也是後來纔回想起,他所作之畫的含義,此少年不但飽讀詩書,心機城府也是極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效力朝庭,必爲國之棟樑,從他所題詩句之中可看出他也是一個有遠大思想抱負的人,只可惜——”
“只可惜他傷害了月主,兵師不能饒恕他?”
“不,我能饒恕他,但絕不能饒恕其同黨。”
“所以,兵師派人去消滅了他的同黨。”
華澈微微一笑,滑在幽逽香肩上的手又撫上她的臉頰:“你又猜對了,幽逽。但是,我不敢肯定,他的同黨,雪無痕是否能剷除乾淨。”
“兵師的屬下難道還有辦事不徹底的蠢驢?”幽逽天真的問道。
“只怕對手會比雪無痕更加聰明。”
“咯咯……兵師怎麼對自己的屬下越來越沒有信心了?”
華澈又笑了起來,氤氳的脣瓣彷彿星辰籠罩,雙目清寒化開,如春風解凍,冰封破溢,暖而明媚,冷寂的房間終於不再充滿肅殺之氣。
而就這時,有宮中傳訊侍衛來報:“啓稟月君,上宮主靈紜已抵達京都興陽城,現在正在王宮青蒼門等候接駕。”
“上宮主靈紜?”提到這一個名字,華澈的眸中也頗有了一些趣意,對於這樣一個曾經是他主子的女人,他本該抱有尊敬的態度,但是,此刻,他只覺得這名字可笑。
“是。而且守門訊兵來報,說上宮主靈紜還帶來了能醫冶好月主之病的神醫秋水鶴。”
“妙手神醫秋水鶴?”華澈眸中的興趣更濃了。神醫秋水鶴先生在二十年前也是朝庭一名醫官,卻在月主靈慧殉國之時而突然罷官隱居山林,就連太月主派人去尋找其人都沒有見其蹤影,回來的人竟然說秋水鶴神醫化作仙鶴而飛身成仙了。如今,他竟然又能回來了麼?
“回稟兵師,守門訊兵所報正是秋水鶴先生。”
華澈臉上的笑容變得更溫柔,卻也更神秘。幽逽見他笑,也喜道:“幽逽曾聞二十年前的妙手神醫秋水鶴先生醫術十分高明,甚至能起死回生,這下可好,月主有救了。”
“幽逽,你留在此照顧玥兒。即是上宮主靈紜回宮,我華澈自應該親自去迎接。”
幽逽點頭,倏而轉身到他面前,笑問道:“不整理一下衣冠嗎?”雖是在問,她卻已經開始動手理了理他微皺的白袍以及稍許凌亂的長髮,雙手被他忽地握起,她又向望向他嫣然一笑,“上宮主可是遠從中原帝國歸來,兵師也有十年未見,今日遠道相迎,可也得注意一下形象呀!”
她笑得嬌柔,笑得浪漫天真而美麗。華澈亦不禁陪同一笑,點頭,既而傳令大臣六品以上官員以及六宮後院宮主公子及奴僕列隊青蒼至雲海門,恭迎上宮主靈紜回宮。
時間並不充足,所有禮節從簡,但在華澈的吩咐下,所有宮牆、長廊、水道上都鋪滿了象徵着迎接王宮之中高貴身份之人的紫櫻花及幕席地毯,花色絕美而浪漫,幾乎將天與地都染成了一片紫紅,不過二個時辰,連興陽城街道上都被漫天紫色所染遍,絲竹鼓樂與鼎沸人聲混合在了一起。無論貴族大臣,還是黎明百姓聽聞上宮主靈紜回國後都聚集在了街道上等候歡呼。
二十年前,上宮主靈紜輔助月主靈慧共同冶國,亦以仁義善行深得民心,舉國百姓莫不愛戴,將其視爲守護麝月國的仁愛女神。
十年前,上宮主靈紜爲兩國交好而出使了中原御龍國,並一直在敵國學習而十年未得音訊。中原御龍國是海外大陸上的一大強國,二十年前,一場戰役令麝月國子民對之痛恨入骨,而上宮主靈紜冒險出使此強國,雖說是學習,但也主在內探其國家機密,知之者莫不擔心上宮主若是在敵國之中暴露了目的而被敵國所殺。
所幸的是,今天,上宮主終於還是平安的回到了國中。
她不僅自己回來了,還將本在麝月國銷聲匿跡的神醫秋水鶴也帶了回來,未及抵達王宮,途中有所聞月主靈玥正在病危之中,便找來了爲其醫病的神醫,此德此行能不讓天下人稱讚感動?
華澈亦會感動,遠遠相迎,便拱手相迎:“臣華澈恭迎上宮主迴歸祖國。”
他頷首以禮,衆臣子便齊齊下跪,高聲喝道:“臣等恭迎上宮主迴歸祖國。”
其高喝聲響徹天地,接着,王宮之外,街道小巷,都響起了一片又一片的高呼。
而奇怪的是,他們所敬重的上宮主靈紜頭戴面紗,卻在他們的高呼聲有些受寵若驚似的向後退了一步,跟在她身後的一位白衣男子連忙跨步向前,解釋道:“上宮主路途勞頓,身體有些欠安,需要好好休息。”
“上宮主靈紜”並沒有吭聲,甚至連身體似乎都有些微的發抖,她沒有想到華澈竟然以如此奢華而龐大的排場來迎接她。
難道他想考驗自己不成?難道他已在懷疑她的真實身份?
華澈卻並不以爲然,笑了笑,走近她,並試圖去攙扶她的手,道:“二十年前,你爲我主,今日我華澈仍爲臣子,臣見主上,需行君臣之禮,請上宮主受我一拜。”說着,他真的屈膝半跪了下來,也只有在這個角度上,他能更清楚的看到她面紗掩映下的一張臉以及臉上所表現出來的每一絲細微的表情。
他看到了詫異甚至驚恐出現在“上宮主靈紜”的眼眸之中。
“不……不必了,你起來吧!”上宮主靈紜似乎深吸了一口氣,擡手示意平身。
華澈站了起來,仍頷首道:“上宮主出使敵國,深入虎穴,探索敵國軍事及民情,爲我麝月國作出了巨大貢獻,臣等代國民謝上宮主以身犯險爲國獻身。”
“國之興旺,民之安樂,是所有王臣之責任,亦是我靈紜之責任,理應貢獻,應我所爲,何來言謝。”上宮主終於平息了緊張的氛圍,平心靜氣的說道,“兵師多禮了。哦不是,我聽說,兵師即將與新任月主靈玥成婚,倒是我靈紜要尊稱兵師爲月君了。”
“臣與玥之國婚還請上宮主來主持,不知上宮主意下如何?”
“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上宮主笑了一聲,又話鋒一轉道,“不過,我聽說小侄女靈玥身患重病,至今仍昏迷不醒。我在迴歸途中正好遇見了秋水鶴先生……”
“靈紜”正要將她身後的白衣男子拉出來介紹,華澈突然打斷,將目光轉向那白衣男子,笑道:“想必這位就是醫術名震天下的秋水鶴先生。”
“草民秋水鶴拜見月君。”白衣男子高聲說着,亦跪了下來,卻被華澈把住了手腕,拉起,笑道:“秋水鶴先生本就是我國中御醫,不必多禮。改天,我還想向鶴先生請教醫學知識,不知先生可否賜教?”
“當然。兵師有此興趣,草民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那就事不宜遲,我們馬上進宮到我兵策府休憩,先生暫且就居住在我兵策府,待休息好了,馬上替月主冶病,如何?”
“草民不需要休息,可以即刻爲月主冶病。”
“那最好不過,由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