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北申譽的幺蛾子

鸞國京城距齊蘭國邊境很近,快馬加鞭兩日兩夜便能到達。

別看和親隊伍十萬餘人浩浩蕩蕩極其龐大,但清一色皆是騎兵,包括拉車的馬都是良駒,整個車隊行進起來幾乎不會浪費太多時間,整齊劃一。

停靠休息的驛站不大,大軍先行精銳部隊圍繞驛站安營紮寨、點燃篝火,將小小的驛站圍在中間,甚至連只蒼蠅都無法飛入一般,嚴密保護着金玉公主夏初螢。

驛站與城內客棧大同小異,一樓是用飯的地方,二樓三樓爲客房。

除了金玉公主夏初螢以及近侍的一些宮女外,便是兩國使臣等文官居住在驛站,連崔鵬毅這樣的臨時武官都必須在外面帳篷中度過。

夏初螢剛被宮女們迎入房間,還未等換下繁複的宮裝,只聽門外響起秦詩語的聲音。“公主殿下歇息了嗎?劉太醫來爲公主請平安脈。”

夏初螢一愣,“平安脈?那不是爲母后請的脈嗎,關本宮什麼事?”她也沒七老八十。

門外秦詩語的聲音小心翼翼的,“是這樣,太后娘娘叮囑奴婢這一路上要好好伺候公主殿下,路途遙遠勞累,奴婢怕公主殿下身體吃不消,便請劉太醫在這行路期間日日爲公主把脈。”事實並非如此,從前她在雲府時便聽郡主說過人格分裂症這一詞語,在此之前病人會得一種叫什麼抑鬱症的病症,而抑鬱症是由人的精神壓力以及所受刺激引起。

公主殿下的遭遇令人憐惜,雖公主本人並未表現出什麼,但所有人都認爲公主在強撐。

精神受到強大刺激卻不肯發泄而出,便能引起抑鬱症,而抑鬱症若不及時醫治採取措施,便能形成精神分裂症。如果說抑鬱症還可能治癒的話,精神分裂症在“落後的古代”絕無治癒可能。

漣漪郡主雖不在了,但她曾說的每一句話都被秦詩語牢牢記在腦海。雖然不懂爲什麼漣漪郡主將鸞國比喻爲“落後的古代”,但她相信漣漪郡主沒有錯的,漣漪郡主就如同先知,永遠能看出世人所見不到的未來!

想到失蹤一年的蘇漣漪,秦詩語內心疼得彷彿撕裂一般,再一次暗下決心——郡主不在,她便要代替郡主照顧好金玉公主。

因爲秦詩語的堅持,最後劉太醫入了房間,爲夏初螢診脈。

劉太醫年紀五十有餘,是御醫院德高望重的太醫之一,如今帶領十幾名年輕學生隨和親隊伍一同前往齊蘭國,欲將鸞國先進醫學傳播到落後的齊蘭國去,這便是強國與弱國之間和親的工作之一。

雖這房間已是驛站房間內最爲豪華大氣的房間,但畢竟與京城沒法比,沒有薄紗帳子,更沒有屏風等物,在這樣簡陋的條件下,本爲避嫌應隔着紗簾問診,最終也只能在初螢的手腕上搭快帕子切脈。

少頃,劉太醫緩緩站了起來,眉頭微顰。

“劉太醫,難道本宮病了?”夏初螢微微偏着頭,一雙調皮的大眼眨了兩下,語音輕快,哪有半分對自己健康擔憂的口氣?

劉太醫道,“回公主殿下,依脈象上看,確實並無明顯病症,只不過您肝火旺盛卻脈細如線,恐心有鬱結難舒……”頓了下,而後乾笑兩下,“呵呵,這種症狀怕是因天氣燥熱、旅途勞累加之公主的着裝沉重繁複引起的。”說着,劉太醫官袍之下,後背一層冷汗淋漓,只因剛剛公主殿下的眼神。

那一雙明眸大眼,看似無邪純真,但當劉太醫說出“鬱結難舒”四個字時,隱隱散發的殺氣令劉太醫嚇一身冷汗。其他宮女因年輕閱歷少都未發現,但劉太醫是什麼人?平日裡那可是提着頭爲皇家問脈,一邊要診出病因,一邊又要留意觀察皇家人的面色,因此,他自然發現了公主並不希望外界知曉她的情況,話鋒一轉,便編得圓滿。

夏初螢很滿意,感慨不愧是久經宮廷的老太醫。“本宮也覺得那衣服太熱、車廂太悶了,但作爲皇家禮儀,在這和親的路上卻不能換衣服,真愁人。”一邊說着,一邊嘟起粉嫩嫩的脣,伸出白皙的小手抓自己滿是珠釵的碩大發髻。

四名宮女都沒看出蛛絲馬跡,只以爲公主殿下是旅途勞累外加暑熱煩悶,秦詩語告了個辭,外出找自己夫君,要求將車隊速度放慢;彩霞也告了個辭,跑到廚房準備親手熬製降暑的甜湯。房內只留秋雲和彩蝶伺候着。

彩蝶去裡室收拾被褥,而秋雲被打發下去看晚膳菜單,廳室內便只有夏初螢和劉太醫兩人。

劉太醫見左右沒人,這纔敢壓低聲音道,“公主殿下,您的身子雖暫時沒病,但若繼續這樣下去,恐不爲妙啊,您最好放寬心些。”

夏初螢在劉太醫這樣的老人精面前懶得做戲,稚嫩嬌美的臉上泛起連連冷笑。“放寬心?呵,這三個字說起來容易,劉太醫可有什麼法子,教本宮如何放寬心?”

劉太醫面色一紅,慚愧地低下頭去,尷尬道,“公主殿下您已經做得很好了,若換一名女子,怕早就整日以淚洗面、鬱鬱而終。”這讚揚,是由衷而出。

夏初螢將腿盤到椅子上,小小的身子蜷縮,頭靠在椅子背上,“爲本宮開個方子罷,主方爲炙甘草、炙枳實、柴胡、白芍藥,其他的你隨意配,切記,勿被人看出這方子的針對病因。”軟糯的聲音平淡得無絲毫語調,悠遠且茫然。

劉太醫立刻見禮,而後告辭離了房間,找地方專門思索如何配這藥方。

配藥不是件易事,草藥中,有屬陰有屬陽,有治熱有治寒,常規下,熱藥配熱藥冷服,寒藥配寒藥熱服,但某些情況下熱藥又要與寒藥配合達到以毒攻毒的目的,加之,夏初螢定了主方,又要求外人看不出用藥目的,這藥方配起來便有了很大難度。

彩蝶收拾好了寢室,秋雲回到房間報了菜名,夏初螢便嘻嘻哈哈的表示晚膳都是她喜歡的菜,歡歡喜喜地跑下樓去用晚膳。

到了樓下卻發現,領隊崔鵬毅與齊蘭國使臣北申譽不知因何事爭吵起來。

夏初螢對這北申譽沒什麼好感,其雖還算年輕有爲一表人才又處事機智,但只因當初金鑾殿上那鄙夷的眼神,她便深深討厭起了北申譽。

如今她倒要看看,這北申譽又起了什麼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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