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將星隕落

在緬中北部山區林裡,王爲正正倚着一顆樹勉強站立着,接二連三的突圍戰讓他體力有些不支。但是身爲警衛兵的他卻不能倒下,因爲師長戴安瀾就站在他前方。

此時的戴安瀾已經好幾天沒有閤眼了,在不斷的突圍中,部隊傷亡很大,598團副團長黃景升和摩托團(已無摩托)團長林成起都已犧牲。就在剛纔,部隊橫穿細末公路時,前衛部隊遭到日軍的伏擊,造成巨大的傷亡。

前方日軍封鎖嚴密,而後面的追兵正在逐步追近,讓戴安瀾覺得此時猶做困獸之鬥。爲避免全軍覆沒,戴安來命人抓來一名找來一名當地人,想讓他充到嚮導,引導着部隊走一條安全的捷徑。可是這名嚮導非常堅定的拒絕。

戴安瀾雙眼殷紅的注視着眼前的緬人:“說,你到底帶不帶路。”

“哼!”緬人直接把頭扭過去,理都不理戴安瀾。這個緬人是抓來的當地人,這名嚮導知道中國人是來幫助英國人統治他們的,並且深信日本人是來解救他們的鬼話,所以死活不願意合作。

戴安瀾軟硬兼施,可是嚮導並不買賬,連句話也不和他說。戴安瀾氣的不停用馬鞭猛擊自己的馬靴,這近乎絕路之地,讓戴安瀾也快要崩潰了。

雖臨困境,但緬甸也不是久留之地,戴安瀾當即命令部隊分散突圍。鄭庭笈趕緊勸阻:“白天目標太大,可否改爲晚上突圍。”

戴安瀾同意了鄭庭笈的建議,他仰望蒼天,悲愴不已:“關公敗走麥城,也不過如此。今晚不是魚死就是網破,若老天開眼,就佑我部化險爲夷。”

當下,戴安瀾安排好作戰任務,爲了不使部隊隱藏位置暴漏,那名嚮導就被滅口了。

當晚200師向日軍封鎖線發起了衝鋒。戴安瀾先命599團猛攻一處,吸引住敵人的火力,599團團長柳樹人,知道這是一個有去無回的任務,但是但他還是毅然的接受了命令。

599團發起進攻後,黑暗中的日軍不知道敵人有多少兵力,紛紛調轉槍口,支援此處。戴安瀾隨即下令衝鋒,雖然599團吸引住大部分火力,但是日軍的敵人的火力網仍然很密集。此時的200師已無退路,數千名官兵端着刺刀義無反顧的衝了上去。

經過一輪殘酷的肉搏,他們終於殺出一條血路,就在戴安瀾奪路而逃之際,前方突然響起密集的槍聲,剛剛突圍的部隊又被打了回來。原來在前方的山林中,日軍又埋伏一支野戰部隊。

戴安瀾不明情況,後面的日軍又在緊追,他一面喝令部隊不許後退,一面焦急的向前奔跑:“劉紹峰!前方怎麼回事!”戴安瀾跑的很快,後面的王爲正根本就追不上他,再加上天太黑,山路太崎嶇,王爲正不知道絆倒多少次。

戴安瀾沒有找到劉紹峰,但他的高聲呼喊吸引住日軍的注意,暗藏在森林中的日軍,發現戴安瀾一出現,混亂的部隊又恢復了秩序,就知道他是一名高級軍官,隨即將槍口對準戴安瀾。

那一刻周圍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連跟在身後的王爲正都不知道是何處打槍,他只看到快速前進的戴安瀾突然向後倒去。“師長!”王爲正就勢抱住他,入手之處全是鮮血。

“師座!”周圍的人趕緊圍過來。“快帶師座先走。”鄭庭笈命令道。此時也顧不得戴安瀾究竟怎麼樣了,在幾名戰友的支撐下,王爲正背起戴安瀾就跑,王爲正感覺到,戴安瀾流出的熱血,貼滿了整個後背。

官兵們帶着他們傷重的師長逃了出去,而負責後衛的599團,除少數人突圍外,包括團長柳樹人在內,全部壯烈犧牲。

第二天日本對發出消息:5月18日,帝國軍隊在細末公路附近全殲中國王牌部隊200師,擊斃師長戴安瀾。

戴安瀾犧牲的報道傳到國內,舉國同悲,中國人的感覺就像是失去了一位驍勇善戰的兒子,許多人都抱着報紙哭了。此時的200師,正擡着他們的師長滿山溝的轉悠,大家爲戴安瀾做了個簡易的擔架,戴安瀾躺在上面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此刻200師已無任何醫療用品,戴安瀾身中四彈,傷口已經化膿,士兵們只能在山裡採些草藥,爲他消炎。

擡擔架的人中就有王爲正,此刻他心中充滿了愧疚,當初自己要是走在師長前面,那麼師長就不會中彈,他寧願用自己的命去換戴安瀾的命。王爲正不知疲倦的擡着擔架,也不和別人換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彌補心中的愧疚。

鄭庭笈看出王爲正心中所想,勸解道:“小王,下來歇一會吧,這不怪你。”

王爲正回頭看了看戴安瀾,只見他眼皮動了幾下,他驚喜的喊道:“副師長,師長醒了。”

大家都趕緊圍過來:“師長,師長。”全都關切的喊着。

似乎聽見大家的呼喚,戴安瀾緩慢的睜開眼睛。看着大家關切的眼神,他吃力的張開嘴脣:“這是哪。”

鄭庭笈回答:“我們已經到達南渡河了。”

“哦。”戴安瀾只是輕輕答應一聲,接着又閉上了眼睛,似乎很是疲憊。

“師座,你看我們下一步往哪走。”鄭庭笈輕聲問道。

戴安瀾再次睜開眼睛,示意把地圖拿來,他對着地圖看了一會,指向地圖上的瑞麗江,接着他又昏睡過去。在以後的日子裡戴安瀾雖然反覆醒來,不過清醒的時間不多,醒來也不能說話,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昏睡之中。大家都知道他已是垂死之人,可是仍抱有幻想,繼續擡着他在中緬邊境的山林裡輾轉,一邊躲避着日軍,一邊尋找間隙回國。

5月26日,他們來到一個叫做矛邦的小寨子裡,這個村子地處中緬邊境的原始森裡裡,與外界隔絕,所以不像其他緬人那樣仇視中國人。大家把戴安瀾安置在山上的寺廟中,王爲正在村子裡討要了一點米,爲他熬了一鍋小米粥。

但此時的戴安瀾已經連水都喝不下了,腹部的中槍傷及腸胃,傷口已經潰亂。他看到端上來的小米粥,只是擺手示意給其他人吃。

“師長,你就吃點吧。”王爲正端着粥,眼中涌出的淚珠,全都落在碗裡。

“扶我到外面看看。”似乎是迴光返照,已經很久不講話的戴安瀾,此刻竟然開口講話了,大家趕緊把他擡到廟外。

戴安瀾讓士兵擡到山崗上,面北而望,那是祖國的方向。由於長久沒有進食,他的額骨凸起,整個人瘦的就像一根乾枯的樹枝。微微的山風吹在他身上,他整個人也隨之一晃,那瘦弱的身軀,已經經不起任何的風吹。

突然戴安瀾舉起顫抖的右手努力的向前延伸,似乎要抓住什麼。他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嘴裡不停的嘀咕着:“中國,中國......”

看到此景,王爲正不禁潸然淚下,他抓住戴安瀾那隻顫抖的右手說:“師長,你要撐住啊,咱們快要回國了。”

就在這時,王爲正感到那隻右手突然軟了下來,戴安瀾整個人也向一側傾去,那兩隻無神的眼睛,還在死死的盯着北方。

“師長!”王爲正及身邊的士兵全部哭着跪下。

1942年5月26日下午5時40分,在緬北矛邦村,一代將星戴安瀾隕落,享年38歲。

戴安瀾這位從安徽無爲大山裡走出來的孩子,憑着自身的本領,一步一步的成爲一位將軍。他那短暫而又悲壯的一生都在以自身爲榜樣,來要求部隊。就連在平常的日記中,都充滿了民族之義,軍隊之風。

戴安瀾國軍公認的君子,可謂是異域揚功第一人。蔣中正賦詩:“虎頭食肉負雄姿,看萬里長征,與敵周旋欣不忝;馬革裹屍酹壯志,惜大勳未集,虛予期望痛何如?”。又說:“戴顧師長,其身雖死,然精神則永垂宇宙。”

孫立人稱讚:“偉哉將軍,戰績輝煌。”

毛主席賦詩“外侮需人御,將軍賦采薇。師稱機械化,勇奪虎羆威。浴血東瓜守,驅倭棠吉歸。沙場竟殞命,壯志也無違。”

周恩來題寫輓詞:“黃埔之英,民族之雄。”

朱、彭聯名詩作:上聯:將略冠軍門,日寇幾回遭重創;下聯:英魂羈緬境,國人無處不哀思。

羅斯福總統說:“戴安瀾將軍於1942年同盟國緬甸戰場協同援英抗日時期,作戰英勇,指揮卓越,圓滿完成所負任務,實爲我同盟國軍人之優良楷模。”

史迪威評價“立功異域揚大漢聲威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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