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日軍退守屋東陣地,開始打掃戰場。己方的屍體全都碼好火化,裝入骨灰盒。而中國軍隊的屍體,全都集中扔出陣地外,要不是因爲時間長了會腐爛發臭,他們都懶得收拾。
屋東陣地百米之外一處窪地裡,上百具屍體就這樣隨便的扔在這裡。夜幕降臨,微風輕撫,蘆葦隨着夜風擺動,彷彿在爲這些壯士送行。突然一具屍體動了一下,這具屍體緩緩的睜開眼,顯然他沒有死。活過來的戰士想起身,可是身體卻無法動彈,身上似乎有重物壓着,藉着月光他發現,一個“人”趴在他身上,接着他又發現,整個蘆葦蕩裡全是躺着趴着的“人”,他這才猛然想起,那些都是他死去的戰友。
戰士想把壓着的屍體推開,可是渾身跟散了架一樣疼痛,提不起一點力氣。於是他就這樣躺着,回想着白天的那一幕。當炮彈落在他身邊時,他以爲自己就要死了,在那一刻自己腦海中出現了何潔,他的戀人。這個活過來的戰士就是王爲正,在陣地失守的那一刻,他只是被炮彈震暈過去,並沒有死掉。
王爲正想到此刻,趕緊看看左腕上帶着的手錶,看到手錶還在,自己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樣,輕輕的吻了一下手錶,否佛就能吻到戀人一樣。日本人在打掃戰場時,之所以沒把他的手錶摘掉,是因爲這隻手錶在戰爭中已經損壞了,手錶外殼已經破裂,指針也不走了。
王爲正摘下手錶,放在臉上摩擦着,他已經感到手錶上的裂痕。此刻他又想起馬立成,排長也犧牲了吧。王爲正在心裡默唸。他佩服這個漢子,致死也沒有想過撤退。可是反觀自己,第一次和敵人交鋒就膽怯了,完全違背當初壯烈的初衷。
想到此處,他的心裡五味俱全,屈辱,懊惱,傷心,另外還有很大的慶幸,因爲自己活了下來。
王爲正就這樣平躺着仰望星空,慢慢的他恢復了一些力氣,他推開壓着自己的屍體,緩緩的站了起來。他望着滿地戰友的屍體,一股憂傷涌上心頭,白天還在一起說笑的兄弟,此刻已經是陰陽兩隔,不知不覺中,已是滿眼淚花。
他蹣跚的走出窪地,望向屋東陣地,他知道那裡已經失守了,否則自己也不會被扔在這個鬼地方。此刻只有繞過陣地才能迴歸部隊。他的位置距離屋東陣地僅有百米,他甚至都能聽見陣地裡日軍的說笑聲。
爲了不被日軍發現,他只好先遠離陣地。他步履蹣跚的走着,心裡卻急切的想回到同古,那裡有中國的軍隊,有他的戰友,只有那裡才能讓他找回安全感和親切感。
他獨自行走在夜幕,卻不由的想起那些死去的戰友,隨即孤寂的感覺涌上心頭,他更加迫不及待的要回歸部隊。可是經過白天激烈的戰鬥,自己一天水米未進,且被炮彈波及,此刻的王爲正渾身跟散了架一樣,每走一步,渾身都疼痛。
飢餓加勞累困擾着他,但他咬牙堅持,拼盡全力向部隊進發。不知行走了多久,王爲正終於耗盡了力氣,他直接躺在草地上,最後印入眼瞼的是無盡的夜空,之後便昏睡過去......
因爲白天日軍突襲色當大鐵橋,戴安瀾就同古防禦進行了重新部署,把598團駐紮在色當橋頭。此刻同古南,西,東三面都遭受到日軍的攻擊,爲了防止日軍迂迴進攻城北,戴安瀾又把工兵團駐紮在那裡,雖然四面都有防禦,但是這樣一來,整體的兵力薄弱了許多。
爲了防止日軍偷襲,200師加大了巡邏,往陣地外撒出了更多偵察兵,就這樣在中國軍隊不安中度過了這個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色當橋頭出現了一隊難民,約莫百十號人,都帶着很多的行李,還趕着幾輛馬車。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衣着豔麗,有的渾身破舊。而這樣人共同的特點就是面容憔悴,神情恐慌,放佛受到了驚嚇。
當前沿士兵向他們問話時,這幫難民中竟然有幾個華僑。華僑告訴士兵,他們是是從同古南面坦濱來的,那裡被日本人佔領,到處劫掠,他們不得已,逃難到此。
百餘人逃難隊伍要過橋,士兵不敢做主,於是彙報給連長,連長看了看也難以決斷,又彙報給團長。598團團長鄭庭笈兼任200師副師長,一驚動他,戴安瀾也來了。戴安瀾打量了一下這些難民,隨後命士兵檢查他們隨身攜帶。
士兵對他們一一搜身,把他們的行李,和車上拉的箱子全打開了,除了衣服就是口糧,根本沒有其他異常。但是戴安瀾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純粹是一個軍人的直覺。於是乎他望向鄭庭笈,鄭庭笈也是一臉的迷茫。
就在兩人拿捏不準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從難民身後傳來:“他們是奸細!抓住他們!”戴安瀾擡眼望去,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的中國士兵向這邊跑來。
戴安瀾當即下令:“拿下!”
這羣“難民”見事情敗露直接大亂,有的逃跑,有的去砸馬車上的箱子,結果逃跑的被槍決,砸箱子被按住。後來598團的士兵從這些箱子中搜出各式各樣的槍械,原來這些箱子都有夾層,這些槍械都藏在夾層之中。
看到此景,柳樹人深吸一口氣,險些釀成大禍啊。他慶幸着望着那個揭穿真相的士兵,才發現來人正是前幾天見到的王爲正。
這時,王爲正緊走兩步來到戴安瀾身前,一個軍禮說道:“報告師長,王爲正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