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火前去追趕豔絕一方,看上去豔絕一方走得不快,可是幾步之後,豔絕一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百花園門扉之後。
而至於蜀王之事,既然豔絕一方已經交給了葵婆處理,想來按照葵婆多年來的辦事經驗,總會按照豔絕一方所想,圓滿地佈置下去。
當然也不怕山鬼軍再有什麼異動。
蜀王已經到了花晨閣手中,豔絕一方在側,他們一時之間也不會有起什麼變故。
林火加快腳步,跟到百花園門外。
此時門扉緊閉,倒是剛剛豔絕一方入園後隨手合上。那這是不是代表着,不希望被人打擾?
林火原本伸手想要敲門,此刻手掌懸在半空,卻是不知道該不該輕敲門扉。
便在林火遲疑之際,百花園中傳出豔絕一方的清淡聲音,“進來吧。”
林火似乎感覺到葵婆目光掃了過來。林火遲疑了片刻,還是轉敲爲推,將木門向內推開。
門縫開啓,林火已然望見園中繽紛景色。
百花爭豔齊開放,月色凝露蕊芯淌。
還有花中之王,佇立在百花羣中,雖被百花縈繞,卻半點不減其美,反倒是花團錦簇皆成點綴。
豔絕一方那身白紗,已與月光融爲一體。
初見時候,豔絕一方便給人落凡仙子之感,如今重歸天人,身上氣質再拔一籌,通透空靈。風一舞,便似飄飄欲仙。
林火不由地看呆了。
直到豔絕一方扭過頭來,望向他,他才發現自己失態,趕緊抱拳行禮,“閣主。恭喜閣主重歸天人。”
豔絕一方將目光收了回去,仰頭望月,“我能夠重歸天位,還得多謝你呢。”
林火連連擺手,“這可不是我的功勞,閣主原本便是天人境界,不過是一時迷惘而已,過些時日總會重歸天人。”
豔絕一方又望了過來,此時眼中多了一些冷意,“曾聽聞你是木訥正直之人,卻也學會了這些巧言令色。”
林火正色道:“正因爲我是木訥正直之人,所以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肺腑之言。”
豔絕一方看了林火片刻,目光宛若將林火徹底看穿。
林火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豔絕一方方纔回過頭去,“如果不是你將我點醒,我或許都忘記了,自己爲何成爲天人。若連自我都忘記了,我們也就什麼都不是了。”她頓了頓,突然微微一笑,“就當你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吧。”
花魁綻豔,百花失色。
林火又是失神,但是這次他很快調整過來,拱手說道:“既然閣主已經知道我是誰,自然也應該知道我是爲何而來……”
豔絕一方面朝林火,突然間林火話語打斷,“你可以叫我言舞。”
林火聞言一愣,試探着叫道:“言舞先生?”
豔絕一方咋了眨眼,“行吧。”
林火竟然從豔絕一方清冷的聲音中,聽出了無奈之感。這倒是讓林火心中一跳,他也不是當年剛剛走出龍興的少年獵戶,此時便生出異樣之感。
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畢竟還有北伐大事在等着林火與豔絕一方說明。可他剛剛張嘴,卻發現豔絕一方不知何時,又朝着園中唯一那棵大樹行了過去。
豔絕一方行到樹下,伸出手掌摸索着粗糙樹皮,“我這裡有個故事,不知道該和誰說。”
林火摸了摸鼻子,硬着頭皮說道:“在下願意洗耳恭聽。”
豔絕一方不可察覺地點了點頭,張口說起故事,“還得要謝謝你,讓我想起了自己爲何成爲天人。”
林火想和豔絕一方說,方纔她已經道過謝,林火也叫她不必如此。但是他沒有將話說出口,他知道豔絕一方現在並不希望被人打斷。
豔絕一方繼續說着,“我從出生開始,就註定了要成爲花晨閣的閣主。應當說,每一代的閣主,都是從出生那一刻便已經註定。”
林火暗暗點頭,這種事情並不少見,廟堂上大王還是以血脈繼承,江湖更是如此,許多門派便是子承父業。林火可以想象,這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負擔。
果不其然,豔絕一方後面一句話便如林火所想,“也就是說,我從出生那時候起,便肩負起了花晨閣,也肩負起了蜀國相信我們花晨閣的百姓們。爲了他們,我便需要成爲閣主,爲了他們,我需要成爲天人,我必須成爲天人。”
聽到這裡,林火竟然有些同情起面前的豔絕一方起來,輕聲說道:“所以,你便用了三生石?”
豔絕一方點了點頭,又沒有半點動作變化,她依舊摩挲着樹皮,沒有回答林火的問題,反倒是說了其它,“我和你說這些,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經歷過之前那些時候,想找個人發發牢騷,你不要太過在意。而且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
林火疑惑說道:“言舞先生羨慕在下什麼?羨慕在下漂泊四海,不被一地一閣束縛?”林火苦笑出聲,“若是可以選,我倒是希望有三五好友爲鄰,選一處山清水秀爲居,過些平平常常的日子。”
豔絕一方搖了搖頭,“無論走到哪裡,只要心裡的束縛還在,處處皆是牢籠。”
林火沉下眉頭,便是猜不到豔絕一方還能羨慕他什麼。
豔絕一方停下摩挲的手掌,淡淡說道:“我羨慕你是個男的。”
“啊?”林火驚訝地叫出聲來,他又一次想不明白豔絕一方腦袋裡都在思考些什麼了。
好在這一次,豔絕一方並未讓林火疑惑下去,輕聲解釋道:“說來奇怪,我們每一代出生的都是女兒,所以每一代閣主也都是女人,花晨閣也成了女兒閣。不知不覺,也就成了必須女兒身才能繼承閣主之位的規矩。”
林火摸了摸鼻子,想來還真是這樣。這樣說來,豔絕一方羨慕他,也就可以理解了。
豔絕一方緩緩加大音量,“除了一個人,在我奶奶那一輩,第一胎是個男嬰。他後來便離開了花晨閣,更是離開了蜀國,成了天下聞名的劍客,最後重傷在黃袍老祖手中。”
林火嚥了咽口水。這故事,怎麼聽着這麼熟悉?
他突然想起,方纔蜀王叫了豔絕一方真名,似乎是叫做……
許言舞?
許?
林火破口而出,“老爺子?”
豔絕一方詫異地看着林火,“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