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普將匕首捅入獨孤孝後腰,並沒有立即拔出,反而是用力旋轉,就像是要在獨孤孝背後開出一個大洞。
這樣造成的傷口難以痊癒,一輩子都會留下凹陷。
獨孤孝痛得面目猙獰,可他沒有喊疼,而是冷哼說道:“大將軍當年把你當做兄弟,還真是瞎了眼。”
“你說什麼?”董普從後方用力將獨孤孝脖頸勒住,然後箍緊臂膀,“我和人熊之間的事情!你知道個屁!”
董普將匕首拔出獨孤孝體外,隨後便彎曲手肘,準備再捅上一刀。
而始終在場的萬彰這時候纔回過神來,他擡手要攔董普,同時高聲呼和,“董普!你做什麼?”
董普全然無視萬彰的呼喊,再次將匕首刺向獨孤孝後腰。
可獨孤孝也不會坐以待斃,他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猛然側身,回肘擊打董普腋下。
董普腋下遇襲,勒住獨孤孝脖頸的手臂一陣無力,將獨孤孝脖頸鬆開。
獨孤孝立即掰開脖前手臂,他趁勢轉身,飛起一腳直踹董普胸膛。
董普遭遇重擊,獨孤孝失去平衡,兩人同時向後摔倒。
而董普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他雖然被獨孤孝踹得失去重心,卻依舊下意識地揮動匕首,在混亂中給獨孤孝大腿內側劃出一道狹長血口。
“嘭”的一聲,兩人同時重重墜地。
獨孤孝到地後立即起身,只是後腰中刀,大腿受傷,他方纔起身又踉蹌着倒向一邊,勉強撐着帳中木桌才穩住身形。
董普這時候也揉着胸口站起身來。方纔獨孤孝那倉促一腳,看起來並沒能對他造成多少傷害。
現在情況對獨孤孝頗爲不利,他手無寸鐵,更是深受重傷。
董普哪裡會不知道乘勝追擊的道理,他獰笑着將匕首擡到胸前,張開臂膀向獨孤孝快步走去。
萬彰原本是在獨孤孝身後,他見到董普這般不依不饒,趕緊跳過木桌,側身攔在兩人之間。
董普停下腳步。
萬彰張開雙臂,像是要把兩人隔開,“董普!你這是要做什麼?我們現在大敵當前,你要內訌也得等戰後再說。”
董普看了眼獨孤孝站立不穩的模樣,獰笑說道:“萬彰老弟,看來你還是不明白啊。”董蠻武指了指自己,“我已經投靠了楚軍,現在殺他,那可是第一等功。”
“啊?”之前事情發生得太快,萬彰這纔算是明白過來,“你,你怎麼又投靠了楚人?”
“爲什麼?”董普用匕首指着獨孤孝說道:“還不是因爲他,還有那個該死的山師陰!”
董普看着萬彰說道:“他當上了大將軍, 山師陰當上了燕國實際上的掌權者,我們得到了什麼?我們屁都沒有得到!說好的封賞,說好的良田美宅統統沒有!憑什麼?老夫隨人熊出生入死數十年,到頭來屁也沒有!這個小兔崽子才參軍幾年?現在已經是大將軍了?他有什麼資格當大將軍?”
獨孤孝勉強撐着木桌,冷笑道:“就憑你,也有資格說自己和大將軍出生入死?”
“混賬東西!”董普指着獨孤孝的匕首不斷顫抖,“我和董蠻武一起入伍的時候,你還出生呢!老子陪他經歷過多少次血戰,我身上有多少傷是爲了保他性命!我和他出生入死的次數,數也數不過來!要是沒有我董普,他董蠻武早就是一具白骨啦!”
獨孤孝後腰鮮血不斷涌出,已經順着大腿流到地上,他面色蒼白但是話語卻不含糊,“若你對大將軍真有情義,當年還會對大將軍下手?”
董普同樣冷笑,“殺董蠻武你也有份,我們在場的三個人全都有份!你有什麼資格來說我的不是?”
獨孤孝譏諷說道:“我可不是爲了榮華富貴。”
董普先是一窒,隨後哈哈大笑,“可笑!可笑至極!好,你說的沒錯,你是爲了你那些幼稚的理想,我就是爲了榮華富貴,那又如何?誰能說我有錯?”
獨孤孝緩緩站直身子,淡淡地說道:“當年你可不是這麼和大將軍說的。”
董普再次沉默,但他整個人身上殺機更甚,“當年?你也知道那是當年。年紀小的時候,我也以爲理想是最重要的。可我現在告訴你,這世上,沒有比金銀財寶軟玉嬌娘更好的東西!什麼理想,道義,家國,全部都是放屁!”
獨孤孝搖了搖頭,“悶柱子說得沒錯,我們到了這裡,就成了一攤污水。”
董普聽到“悶柱子”三字,先是一愣,但是他沒有在這上面多做糾結,直接揮動匕首向前,“獨孤孝,夢是小孩子才做的東西。”
萬彰夾在兩人之間,還想要把兩人分開,“你們,你們……”
“萬彰!”董普瞪着萬彰,“當初你可是和我站在一塊,今天你要幫他?我勸你可要想清楚了!現在是誰佔優。”董普頓了頓,又不屑輕笑道:“若是你想不明白,我也可以幫你。”
董普話音落時,大帳之外突然燃起火光,更有喊殺聲從遠處傳來。
“兵變?”萬彰頓時變了臉色,伸手指着董普,“董普!你幹了什麼?”
“沒什麼。”董普冷冷一笑,滿是勝券在握,“不過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萬彰立馬垂下手臂,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董普。他又回頭望向獨孤孝,艱難地說道:“我……對不起,我……”
話語還沒說完,董普已經上前,將萬彰一把推開,“不要礙事!”
獨孤孝咬了咬牙,趕緊後退避讓。
董普揮動匕首再次攻了上來。這一刀,董普直取獨孤孝咽喉,他便是準備將獨孤孝一擊斃於刀下。
獨孤孝腿腳不便,只能向後仰身避過這刀,但是他不忘反擊,在仰身之時,同時伸手從萬彰腰側拔出彎刀。
原本董普佔着兵器之利,現在反倒是處於下風。
可董普也是軍旅出聲,雖然武藝並不驚人,但是勝在狠辣,一招一式直往要害招呼。他不等獨孤孝將彎刀拿穩,便將匕首一拋,反手握住,削向獨孤孝手腕。
匕首雖然斷不得手腕,也足夠將獨孤孝手腕捅穿。
這種時候獨孤孝不退反進,用肩頭去扛匕首。
董普也未料到獨孤孝這般血性,匕首直接捅入獨孤孝左肩之中。
獨孤孝肩膀原本便有箭傷,此時再次被匕首捅穿,更是鮮血長流。可是獨孤孝不顧劇痛,上前一步拉近他與董普之間距離,隨後右手一把摁住董普咽喉。
兩人近在咫尺,獨孤孝趁着董普呼吸困難,左臂發力甩開董普持械右手,任由匕首帶走一片血肉。他左臂揮起萬彰彎刀,便撩向董普下腹。
這擊若是撩中,董普立即一命嗚呼。
董普的面色因爲無法呼吸而脹紅,但他又豈會靜候腸穿肚破。他在獨孤孝彎刀上撩之時,猛然擡腿。他膝蓋準確無誤地從側面撞開獨孤孝手中彎刀。
彎刀被董普巨力頂飛,獨孤孝也因此牽動傷口,左臂無力下垂。
董普抓住此時機會,左手按住獨孤孝面孔,將他向後壓倒在木桌上。董普又高舉右手匕首,刀尖瞄準獨孤孝側頸要害。
獨孤孝還想反抗,怎奈身上已經沒了力氣,就連董普的咽喉也摁不住。
董普因此得以喘息,他眼中兇光更甚,獰笑着就要將獨孤孝殺死在桌上。
萬彰已經躲到了一邊,不忍心去看,只能撇過頭去。
便在此時,大帳門口傳來一聲暴喝,“休傷大將軍!”
董普聞言一驚,下意識地扭頭去看。
只見方纔爲獨孤孝引路的毛迪衝入帳內,他將掌中利劍一擲,正中董普肩頭。
董普發出一聲慘呼,鬆手掉了匕首,更是捂着肩頭向後倒去。
獨孤孝得以脫身,隨手拿過木桌上的硯臺,飛撲到董普身上便是重重一砸。
“嘭!”
一聲悶響,董普面上被潑上墨汁,鼻腔破裂。鮮血與墨汁混雜一處,肆意橫流。
這時候董普還想擡手抵抗。
獨孤孝如同瘋了一般,一把將董普手腕掰開,另一隻手上硯臺再次重重砸下。
“嘭!嘭!嘭!”
整個大帳之中都是硯臺砸中血肉的悶響。
董普那雙抵抗的手臂漸漸無力垂下。獨孤孝面上被噴得是各種液體,黑紅白混雜流淌。
“嘭!嘭!嘭!嘭!嘭!”
董普已經一動不動。獨孤孝這才喘着粗氣,從董普身上爬了下來。他將缺了角的硯臺輕輕拋開,靠着木桌,仰起頭直勾勾地看着帳頂。
大帳外滿是廝殺之聲,大帳內只剩下獨孤孝的粗喘。